番外二(7)

番外二(7)

雖說提議是他提出來的,但也是因突然發現《秋日宴飲圖》太高興了的一時衝動。等他看著眼前丫鬟打扮的雙喜,意識到畫的主人有可能是位姑娘,沐長風便覺得自己此言太唐突了。正想著收回呢,沒想到這小丫鬟居然一口答應了。

丫鬟自作主張應下此事就算了。畫的主人不僅不在意跟他見面,還親自把見面的地點給改京郊相國寺的後山。

沐長風:「……」或許他想多了,這丫鬟被后應當不是個姑娘家。

不過有幸能在偶然的機會遇上有人出售風道子大師的《秋日宴飲圖》,這一趟沒白來。沐長風並非個愛畫成痴的,但自幼與周博雅那廝打交道多了,耳濡目染的,他在詩畫上的造詣和喜愛不算淺。不管《宴飲圖》的主人是男是女,這幅畫他是必然要拿下來的。

郭滿修養好些時日,葯堅持喝下,總算又恢復了往日精神。

孫大夫替郭滿仔細把了脈,心裡為這小姑娘的堅強感動。緩緩摸著花白的山羊鬍子,他囑咐郭滿既然身子好轉了許多,尋個空兒便將五禽戲練起來。老祖宗的東西留下來,自然有它的精髓在,叫郭滿千萬莫閑苦嫌累咬牙練。

郭怕死當然是遵從醫囑,嚴格練起了五禽戲。不僅五禽戲,她瑜伽也堅持在練。不想死,她一直很認真地在活著。

又過了幾日,郭滿的身子又好了許多。

尋了個機會便向老太太的院子請示,說是身子不適,想去城郊的廟裡住上些時日。郭老太太已經不想管大房的事兒了,郭滿來求,她沒多作為難便准了。看著一陣風都能刮跑的郭滿,老太太嘆了口氣:「山裡清苦,在外要多保重自己。」

郭滿一愣,繼而彎著眼笑了:「孫女省得,多謝祖母挂念。」

拖了生母的福,郭滿即使瘦得驚人,也難掩五官的精緻秀美。平素低著頭沒察覺,郭老太太頭一回發覺這六孫女是個不輸大丫頭郭敏的美人坯子。

郭老太太晃了晃神,擺擺手示意她自去吧。

郭滿也沒多留,轉身便告辭。

得了郭老太太的應允,郭滿回了院子便啟程出城了。該打點的幾日前就打點妥當了,走得十分迅速。金氏還準備這幾日好好收拾郭滿,結果人早就走了個沒影兒。近半年來在郭滿的身上連連吃癟,金氏都快綳不住慈母的假面孔。

出了城,趕車走了一個半時辰才堪堪到了相國寺山腳下。

這座山沒有車道,馬車上不去,她們上山只能自己爬。郭滿看著遠在山頂的寺廟,只覺得萬分的後悔。她為什麼選了一個不能坐馬車上去的山?

然而後悔也沒後悔葯吃,她一雙殘廢的腿彷彿有千斤重。雙喜雙葉擔憂地看向郭滿,很擔心以郭滿的身子根本撐不住獨自上山。但既然來了不可能不上去,雙喜雙葉都是女子,她們願意背她,郭滿也不願她們背她上去。

咬了咬牙,郭滿去山腳邊撿了跟半長趁手的粗棍子。走不動的時候便拄著上去。

郭滿說干就干,拒絕了雙喜雙葉的攙扶,主僕三人從山腳下開始爬起。然而郭滿還是太高估自己了。原以為走得慢些,午時就該到了相國寺。結果因為她的身子實在太廢,從清晨走到烈日高照,郭滿走得雙腿發軟兩眼發黑才將將到了半山腰。

眼看著山頂遠在天邊,郭滿將手裡的棍子一丟,準備先用點吃食再走。

雙喜雙葉雖說比郭滿好很多,但也累得夠嗆。她們身為郭滿的貼身丫鬟,自幼就很少做粗活兒。如今走了這半日,其實也頭昏目眩。山上是有溪流的。雙喜舉目四處看了看,從背上的包袱里取出一個盆。低聲跟郭滿說了便端著盆就去打水。

雙葉則鋪了一張布在地上,轉身取出早上準備的乾糧。

取下來發覺乾糧都硬了。

郭滿的脾胃弱得很,這麼硬的乾糧,她定然是克化不了的。雙葉猶豫了許久,該不該放郭滿一個人在,最後照顧郭滿的身子佔了上風。想著這大中午的,山裡沒什麼人,便去了附近撿些乾柴回來。準備一會兒煮點水,泡軟了再給郭滿。

郭滿一手拿著帕子不停地扇風,一手示意她自去。

雙葉丟下一句,『主子若是發覺不對,一定要大聲喊叫』,匆匆去撿柴火了。郭滿這次外出輕裝簡行,除了雙喜雙葉,一個粗使的婆子都沒帶。兩丫頭都走了,郭滿靠著樹舒出悶氣。然而才深吸一口氣,便嗅到一股誘人的肉香。

郭滿深深吸了幾下,肚子立即發出『咕——』地一聲長鳴,她餓了。

郭滿:「……」誰他娘的在烤肉么?

然而不遠處,沐長風輕輕鬆鬆給烤野雞翻了個面。從懷裡的一個荷包里捻了點香料和鹽巴,咻咻地灑在了烤雞肉上。隨著香料鹽巴落入火堆里發出輕微的滋滋聲,沐長風又串好了一條魚,插在了火堆旁邊。

源源不斷的香氣從上風口飄過來,郭滿的大腦開始失去控制。她吸溜著流到嘴角的口水,心裡翻江倒海一般地飽受煎熬。

去看看?還是不去?

上風口烤肉的那混蛋是什麼人?土匪么?還是來山上打獵的獵戶?郭滿第三次吸溜落地三尺的口水,掙扎得牙齒都在冒酸味兒。

想吃,餓。

隨著香氣越來越熟,郭滿神情空茫地站了起來。

正所謂鳥為財死,人為食亡,她也只是個飢餓難耐的俗人。郭滿默默摸出了屁股後面一根嬰兒臂粗的木棍,一路聞著味道往烤肉的源頭而去。

她長得消瘦,其實落地的腳步非常輕。沐長風一面給烤肉灑調味品一面豎著耳朵聽。只聽草叢裡細細索索的,很輕,有點像野雞野兔的腳步聲。兩隻雞一條魚已經夠了,沐公子挑了挑眉,旁若無人地繼續烤著手裡的魚。

郭滿頂著一頭樹葉費力地從草叢裡鑽出來,迎面就是一個背對著她坐的背影。

下意識地她就想一棍子下去,打昏了這個正在烤肉的人,然後順理成章地拿走一隻烤雞和一條魚。然而就在郭滿揚起手裡的小木棍,正準備一咬牙敲下去。就發現她的棍子在舉到凌空的位置,被背對著她的華服男子給夾住了。

郭滿:「嗯?!!」有這麼敏銳???

沐長風修長的手指輕輕用力,就聽咔嚓一聲脆響,嬰兒臂粗的樹杈就被輕鬆夾斷。郭滿看著突然斷了的樹杈,瞪得眼珠子差點脫了眶。

我去!碰上硬茬子了!!

就在郭滿瞬間就慫了,準備拔腿離開的時候。沐長風偏過臉來,然後就對上了她一張面無表情但莫名理直氣壯的臉。

沐長風:「……」哪兒來的好吃鬼?

思緒頓了一息,他稍候發覺,咦?這不是那天在他府上荷花池裡撲騰的矮子?

認出了郭滿的沐公子轉過身來,饒有興味地看著抱著斷樹杈瑟瑟發抖的郭滿,心情突然變得有些古怪。他心中瞬間閃過無數的念頭,其中類似於,這郭家竟然出了個這麼能幹的姑娘,追他居然追到山裡來?

第二個念頭,沒想到洗乾淨的臉,還是這麼丑。

他腦中的想法一閃而過,低下頭,沐公子一如既往地俯視矮子:「你怎麼會在這兒?」

郭滿這一瞬心裡也閃過無數的念頭。

類似於:啊,居然慢了一步沒打著!如果這時候放下棍子,假裝自己只是路過,還能不能向他討來一隻雞,嗯,腿吃?其實,沒有雞腿的話,給半條魚她也不介意。第二個年頭是,要是打著了多好,她就有機會英雄救美了!

「我自然是有事。」

沒出息地吸了一口口水,郭滿緊張道:「你的魚要翻面了,它快糊了。」

沐公子回頭看了一眼,然後順手翻了個面。

郭滿:「……吸……」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確定了沒危險,沐長風索性又在火堆邊坐下。

一身玄色華服的沐公子坐姿不像一般世家公子的端正,他背脊挺得很直,但姿態卻很自由隨意。此時一條長腿支著,偏過臉來看郭滿,憑地有股邪佞的味道。

郭滿:「?」

沐長風昂了下巴,看著她。

郭滿小心地挪了兩步,也在火堆旁蹲下:「我來掙錢的。」

「哦?」沐長風挑起了眉。

「你一個人要吃兩隻雞一條魚嗎?」郭滿眼睛就盯著那隻散發著想起的雞,抽空也看了一眼沐長風,突然紅了臉。

沐長風一看姑娘家臉紅,心裡瞬間警惕。

他嚴肅地看向郭滿,生怕她趁著四下無人說出什麼很心悅他的話。沐長風看著欲言又止臉紅了又紅的郭滿,心裡不由地輕輕一下冷哼,即便有些話說出口很無禮,但他絕不會喜歡前後一樣平的豆芽菜!

郭滿猶豫地看著他的表情,道,「我那什麼……」

沐長風眉頭蹙著緊緊的:「什麼?」

「……可以吃一個雞腿么?」囁囁嚅嚅。

沐長風:「……」

「……」

……空氣中一片死寂。

須臾,沐長風一臉殺氣地取下架在火堆上的烤雞。狠狠撕下兩條雞腿,一邊咬了一口,狀似無意實則炫耀地看了一眼郭滿。眼看著郭滿雙眼瞪大,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的嘴),眼珠子都要凸了出來。

沐公子咽下去,只覺得心口一片舒泰。

看吧!什麼想吃他的雞腿?看上他就直說,口是心非並非一個好品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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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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