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周而復始篇(二)
呂秀這麼說,張浩面上一喜,還以為她答應了,當即掀了衣擺,拍拍自己的大腿,示意呂秀坐他大腿上。
呂秀看了一眼,朝張浩走了一步,沒坐到他腿上,只說:「這麼多人看著,我不習慣與張公子太過親昵,我們兩個的事,私下再說吧。」
「這有什麼,大家以後都是一家人,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呂家都沒落了,還這麼矯情也不知道是被誰慣的。」
說話的還是方才那位婦人,她生得一副吊梢眼,眼睛狹長,眼尾還下垂著,第一眼就給人一種尖酸刻薄的印象。
呂秀感覺自己已經快忍到極限了,深吸一口氣,挺直背脊看著那婦人說:「呂家的確沒落了,但我過去受的教養並沒有因此煙消雲散,如今我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無人庇佑,你們自是要如何欺辱我都可以,但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夫人今日只是想促成這件事,總不至於想看我一頭撞死在這裡,惹上人命案和晦氣吧。」
說這話的時候,呂秀眼神明亮,語氣也很強硬,這些人原本以為她是個柔柔弱弱,一見這陣仗就會被嚇住的軟柿子,沒想到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一時也被震住。
怕其他人責怪,那婦人梗著脖子小聲說:「你們這種嬌小姐,平日連雞都沒殺過,也就只知道用這種話來嚇唬人。」
呂秀可不是嚇唬他們。
她攥緊手裡的絹帕,溫聲說:「殺人和殺雞是一樣的道理,我頭上珠釵不少,隨便拔下一支捅進脖子不出一刻鐘的時間就會氣絕身亡,便是沒有簪子,只要我拼盡全力一頭撞到柱子上,也會很快死掉。
成衣鋪的人都知道我今夜來白府送衣服了,官府第一個要懷疑的就是貴府的人。而且我與鎮安大統領的夫人關係很好。
顧夫人雖然遠在邊關,她的義父丞相大人卻是朝堂之上最剛正不阿的官員,丞相大人在成衣鋪為未出世的孩子還訂了衣服,我如果死了,丞相大人看在顧夫人的面子上,也會為我伸冤昭雪。」
這一番話有點長,呂秀一口氣說完才吸了幾口氣,呼吸控制不住有點喘。
呂家沒落了,她一心只想過安穩日子,輕易不會跟什麼人攀扯交情,怕會給他們添麻煩,但現在這種情況,她不搬出沈柏和沈儒修,只怕沒辦法全乎的從這裡走出去。
白家的人顯然不知道呂秀和丞相府有什麼關係,全都看向張浩,想知道呂秀有沒有撒謊。
呂秀以前的確跟沈柏走得挺近的,從遠峰郡回來第二天就去了丞相府,還吃過晚飯才出來,雖然不知道呂秀和沈儒修聊了什麼,張浩也不敢篤定呂秀和丞相府沒有關係。
不過張浩也不想放棄今天這樣的機會,不以為然道:「丞相大人憂國憂民,哪有時間管你,而且今日我們是好心留你吃飯,又沒有對你做什麼,你用死來威脅我們做什麼?」
「呂秀福薄,吃不起這頓飯,家中還有事,諸位可否讓我離開?」
呂秀努力鎮定的說,她原本以為張浩會做做面子功夫,不會當眾為難她,沒想到白家上上下下都是助紂為虐的主,根本不把禮法規矩放在眼裡,她也不能維持表面功夫再待下去了。
白夫人在旁邊聽完了所有,沉沉的開口:「方才都是小輩鬧著玩兒的,呂小姐不必太較真,今天的衣服我還沒看,呂小姐難道不打算收了尾款再走嗎?」
這筆尾款不是小數目,呂秀要接單,還得靠這筆尾款買布料,白夫人算是拿住呂秀的七寸,要用尾款要挾她。
呂秀氣得不輕,冷冷的說:「衣服絕對沒有問題,夫人不放心的話,可以慢慢檢查,過些時日讓人把尾款送到成衣鋪就行,我相信夫人絕不是失信之人。」
白家在睦州也算是大戶人家,商人在昭陵的地位又低,白夫人約莫沒被這麼頂撞過,臉頓時沉了下來,眸光像刀子一樣扎在呂秀身上,撕破臉皮露出醜陋的嘴臉說:「衣服已經送到,好不好都是我說了算,呂小姐就這麼走了,這尾款就不一定能收到了。」
白夫人開了口,那長著吊梢眼的婦人頓時又有了底氣,玩味的看著呂秀,說:「今日在場的都是我們的人,呂小姐若是出去喊屈報冤也是沒人替你作證的,呂小姐可要想清楚了。」
欺人太甚!
呂秀雙手緊握成拳,指甲嵌進掌心感受到痛意,她高昂著頭顱,不卑不亢的說:「那些衣服算我送給白家的,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見她連尾款都不要了,白家人眼底閃過意外,顧忌著她說要魚死網破的話,沒敢再做出什麼強迫之舉,放她離開。
出了前廳,呂秀憋著一口氣,拎起裙擺小跑著朝後門奔去。
白家現在對她來說就是龍潭虎穴,她要儘快離開這裡才行!
一路出了後門,不用車夫扶,呂秀自己手腳並用爬上去,馬車帘子放下,整個人被黑暗包裹,呂秀才一下子鬆懈下來。
身子癱軟著,牙齒控制不住的發抖。
馬車是雇的,車夫等得久了,不滿的念叨:「不是說好把衣服送了就走嗎,怎麼耽誤這麼久,天都黑了。」
「抱歉,我給你加五文錢,快送我回去吧。」
呂秀喘著氣說,車夫這才閉了嘴,駕車回去。
呂秀一直沒回來,春靈不放心,坐在院門口等著,掀開帘子,看到院子里亮著燈籠,呂秀才有了劫後餘生的真實感。
付了車錢下車,春靈歡喜的過來扶她,摸到一手冷汗,頓覺不對勁兒,疑惑的問:「小姐,你的手怎麼這麼涼?」
呂秀搖頭,和春靈一起進院,關上院門又加了三個木栓才放心。
進屋灌了好幾杯熱茶呂秀終於緩過來,但臉還是白的,她的眼眶紅紅的,像是在路上哭過,春靈沒見過她這樣,擔心的問:「小姐,到底怎麼了呀?」
呂秀捧著茶杯,輕輕摩挲著杯沿,汲取上面殘留的溫暖,春靈看得著急,急切的問:「小姐,是白家的人欺負你了嗎?你跟春靈說,春靈豁出命去都要幫小姐出一口惡氣!」
呂秀搖頭,今晚那個婦人說得對,白府上下的人都是串通一氣的,她能完好無損的走出來已經是不容易,不會有人為她作證,說不定白家還會反咬她一口,她只能咬牙吃了這個悶虧。
「小姐!」
春靈喚她,呂秀肉肉春靈的腦袋,笑道:「傻丫頭,每個人只有一條命,別動不動就想著跟人拚命,不值得。」
春靈又要急哭了,說:「那小姐你到底怎麼了呀,春靈跟你這麼久,可從來沒見你哭過。」
「沒事,就是回來得太急,有點受涼。」
春靈心思單純,性子卻急躁,不能跟她說太多。
呂秀又給自己倒了杯茶,這次沒有喝得那麼急,小口小口抿著,春靈知道問不出來什麼,轉而道:「小姐的衣服送了,可有收到尾款?」
這尾款多半是收不到了。
呂秀輕聲說,「白夫人這幾日有點忙,等驗收過後會把尾款送到鋪子上的。」
春靈再傻也知道這是白家在欺負人了,叉腰怒道:「哪有這樣的道理?做生意向來都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當場驗清,既然要過幾日驗收,為什麼不讓我們把衣服拿回來?他們就是欺負我們背後無人!」
春靈說著說著哽咽起來,小姐這麼好,怎麼偏偏有那麼多的人要欺負她呢?
呂秀有點好笑,每次受委屈的是她,春靈卻哭得比她還快。
呂秀把她攬進懷裡,拍著她的背誘哄:「好了好了,我又沒說會就這麼讓他們欺負了去,別哭啦。」
春靈哭得直打嗝兒,聽到呂秀這麼說,愣了一下,而後訥訥的問:「小姐這話是什麼意思?」
呂秀幫她抹眼淚,眉眼平和的說:「意思是小姐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接下來幾日,呂秀都待在家裡沒有出門,她畫了很多時興的衣服圖紙,帶著春靈又去了一次京蘭綢緞莊,和上次一樣,下人引她們進屋,好吃好喝的招待了他們,那位莊主還是沒出來見她們。
一直待到傍晚,下人才來請她們離開。
從呂秀對這個結果沒有意外,春靈覺得自家小姐這幾天跟以前很不一樣了,沒敢像上次那樣不停抱怨,乖乖跟在呂秀身邊。
到了門口,呂秀把這幾日畫的圖紙拿出來交給夥計,溫聲說:「這是我為自己鋪子設計的幾件夏衣,如果莊主有時間的話,麻煩莊主看一下,我雖然是呂家人,但呂家鼎盛時期,我並沒有受到多少庇蔭,如今我也只是無權無勢的弱女子一個,莊主大可不必因為呂家為難我。」
呂秀說完帶著春靈上了馬車。
兩人一起坐馬車回家,路上春靈忍不住問:「小姐,那可是你這些時日熬夜畫出來的東西,要是他們用了咱們的圖紙不認賬怎麼辦?」
連著幾日沒睡好覺,呂秀有些困頓,靠在馬車壁上閉目養神,漫不經心的說:「用了便用了,再畫其它的就是。」
她把圖紙交出去是想搏一個機會,如果搏不到再另尋他法就好。
天很快黑了,路上沒多少行人,攬月閣卻是一片燈火通明,絲竹之聲不絕於耳,還有姑娘早早地穿上夏裝在門口攬客。
有風吹過,甜膩的脂粉氣湧入馬車,馬車帘子正好被捲起一點,馬車顛簸了下,呂秀睜開眼睛,正好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進攬月閣。
呂秀一下子坐直身體,讓馬車改道去成衣鋪。
呂秀從成衣鋪挑了一身男裝換上,那年冬桂節她看沈柏換過衣服,用裹胸布纏了胸,再把頭髮用發冠束起,搖身一變成了一位風度翩翩的小郎君。
春靈看得眼皮直跳,緊張的問:「小姐,你穿成這樣要去哪裡呀?」
春靈覺得自家小姐就不該去漠州買布料,去了一趟之後回來,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
「剛剛在攬月閣看到個熟人,我要去看看。」
春靈剛想說自己也去,呂秀在她腦門上戳了一下,說:「你膽子太小了,容易拖我後腿,在外面守著,若是有事我會叫你,你麻溜點去報官,說不定還能幫上點忙。」
春靈捂著腦門想反駁,呂秀對著鏡子畫鬍子,低聲說:「這件事很重要,馬虎不得,不要說那麼多。」
呂秀向來溫溫和和、不爭不搶,這會兒說話沉穩從容,有著難以忽視的犀銳,春靈到嘴邊的擔憂全都咽下。
呂家沒落了,其他人都過得窮困潦倒,小姐帶著她這個拖油瓶卻還過得不錯,她這個做丫鬟的自然要無條件的信任服從小姐才行。
呂秀很快喬裝完成,和春靈一起折返回攬月閣,馬車在前面一個路口停下,呂秀下了馬車慢吞吞的走過去,剛到門口便被兩個姑娘熱情的迎進去。
她不如沈柏有經驗,還是忍不住漏了怯,姑娘們一看她就是第一次來的,全都湧上來逗她,一時被圍住,腰和屁股都被摸了好幾把,還是管事媽媽發現不對搖著蒲扇過來,把姑娘們趕走,上上下下的打量她。
得了喘氣的機會,呂秀連忙指了個粉衣姑娘,說:「我今晚要她,樓上還有房間嗎?」說完拿了一錠碎銀出來。
管事媽媽是認錢不認人的,收了錢高聲道:「粉蝶,二樓月字型大小雅間伺候恩客!」
管事媽媽不知年歲幾何,身材走了樣,嗓子卻保養得極好,一嗓子嚎出來,轉了好幾個彎兒,尾音打著旋兒落在心尖,撓得人心痒痒。
叫粉蝶的姑娘上前挽住呂秀的胳膊,攙著她上樓,進了房間,呂秀呼出一口氣。
這裡的姑娘身上全是脂粉味兒,進了屋以後還有股子甜膩的香薰味道,呂秀聞不習慣,皺了皺眉,粉蝶替她倒了杯茶,柔聲問:「小公子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嗎?」
呂秀皮膚白,身量也嬌小,扮成男子也是唇紅齒白,像十幾歲的少年郎。
粉蝶面上帶著打趣,呂秀兩頰浮起緋紅,清清嗓子說:「姑娘猜得不錯,我的確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但我不是來飲酒作樂的,而是來尋人的。」
粉蝶有些意外,好奇道:「小公子的意中人難道在閣里?」
「並非意中人,只是一個朋友。」呂秀否認,仔細回想了下說,「她穿了一身紫金色綉龍鱗暗紋華服,用白玉冠束髮,身量不高,模樣很是清俊。」
只是匆匆看了一眼,能形容出這麼多呂秀已經儘力了。
不過紫金色雍容高貴,龍鱗暗紋更是只有達官貴人能用,在這裡面應該很顯眼。
粉蝶眸子微閃,明顯知道呂秀說的是誰,不過她沒直接告訴呂秀,用絹帕掩面,羞答答的捶了一下呂秀的肩膀說:「公子都點了我了,待我服侍完公子再去找人不行嗎?你那位朋友一聽就是身份尊貴的人,今晚怕是要在閣里留宿,公子這會兒去應該會擾了他的雅興。」
「我與她交情甚好,她不會與我生氣的。」
呂秀急切的說,粉蝶捏著絹帕掩唇笑起:「公子真會說笑,天下的男子胸襟再大,幹這種事的時候被打擾都會生氣,公子如此說,應該是還沒體會過這種事的快樂吧。」
體是體會過了,但一點都不快樂。
呂秀腹誹,眉頭微皺,粉蝶繼續說:「公子不知,管事媽媽管我們管得嚴得很,公子點了我卻不碰我,讓媽媽知道肯定會打得我皮開肉綻,公子就當是可憐可憐蝶兒吧。」
綠尖是從風塵地出來的,但她很少提及過去的事,呂秀也不會問她,並不知道這裡面有多少規矩,見粉蝶眼眶發紅像是要哭出來,一時有些不忍心。
正出著神,粉蝶伸手攀上她的胳膊,輕輕揉捏著說:「公子放心,蝶兒一定會伺候得公子通體舒暢,到時再帶公子去找你朋友,絕對不會耽誤公子的正事。」
「不行,我……」
「公子喝了這杯酒再說吧。」粉蝶打斷呂秀,舉起酒杯送到她唇邊。
呂秀偏頭避開,粉蝶故意鬆手,酒灑了呂秀一身,粉蝶拿著帕子幫她擦拭胸口,呂秀蹭的一下站起來,粉蝶訝異,已發覺呂秀是女兒身。
不能再待下去了。
呂秀衝出房間,不期然和隔壁房間的人撞到一起。
她沒站穩,向後仰去,那人下意識的環住她的腰,又拉回懷裡。
是個清俊儒雅的男子,容貌和氣質在這風塵地都是極惹眼。
這樣的人竟然也會來這種地方尋歡作樂,呂秀心生厭惡,站穩后推開男子,飛快的奔下樓。
男子的目光追著她,直到她跑出攬月閣才收回目光,盯著自己的手看了會兒,眉梢微揚。
這人的腰,可真細。
一路奔逃到外面,呂秀鬆了口氣,卻不敢停下來,拎著裙擺跑到路口,找到馬車正準備上去,卻見車夫不知道什麼時候換成高高大大的周珏。
春靈小小一團縮在馬車角落,可憐巴巴的看著呂秀,偷偷使眼色,無聲的說:小姐,春靈絕對沒有出賣你。
呂秀沒有放慢速度,衝到馬車邊,手腳並用爬上去,傾身湊近。
她染了一身甜膩的胭脂味兒,胸口的衣服還是濕的,酒氣濃郁,跑了一路,她的氣息很喘,兩頰發紅,莫名的嫵媚。
周珏沒想到她會直接湊近,下意識的偏頭躲了下,呂秀沒站穩,往前撲了一下,手抵上他的胸膛,直接把他按倒,一頭磕在他下巴上。
周珏悶哼了一聲。
不是疼的,而是被她柔軟潤濕的唇瓣刺激的。
「抱歉。」呂秀連忙退開,臉燒得厲害,卻顧不上那麼多,湊到他耳邊低聲說:「我看見六公主進了這裡面。」
周珏眉頭一皺,冷肅的看著呂秀,呂秀點頭,說:「雖然只看了一眼,但我確定那就是她,她今天穿的是我送給她的十六歲生辰禮。」
周珏躍下馬車,說:「我去看看。」
周珏沒走正門,翻牆上的攬月閣。
他這張臉在瀚京的辨識度太高了,貿然走進去容易引起爭論。
呂秀鑽進馬車,心臟還在怦怦直跳,春靈湊過來問:「小姐,你沒事吧?」
呂秀搖搖頭,腦子有點昏沉沉的,不知道是不是跑了一會兒,身體有點發熱,她扯了扯衣領,轉移注意力,問:「周大統領怎麼會在這裡?」
春靈說:「周大統領明日休沐,剛從宮裡出來,不知道怎麼認出我了,就過來了,剛剛他聽說小姐你進裡面去了,臉色可難看了,我都怕他動手打我。」
春靈是真的害怕,呂秀被逗笑,說:「你又沒惹他,他不會打你的。」
「是小姐你沒看見,剛剛周大統領的臉色真的難看得跟要吃人一樣。」春靈強調,呂秀卻不回答她了,只一個勁兒的扒拉自己的衣領,春靈這才發現她的臉很紅,脖子也紅,捎帶著連露出來的皮膚都泛起淡淡的粉色。
「小姐你是不是吃蓮子了,起疹子了嗎?」春靈抓住呂秀的手,呂秀不舒服的哼了兩聲,含含糊糊的說:「熱。」
那聲音和平日不大一樣,透著股子軟糯勾人的媚意。
春靈打了個寒顫,完了完了,小姐進去一會兒會兒,被裡面那群女人弄得中邪了!
正不知該怎麼做才好,周珏拎著趙明熙上馬車。
春靈之前跟著呂秀見過趙明熙兩次,這會兒趙明熙也是男子打扮,手腳卻都被捆著,嘴裡還塞了一大坨布,跟被綁架了似的。
春靈眼皮一跳,心裡直念阿彌陀佛,周大統領好大的膽子,怎麼敢綁陛下最疼愛的六公主?
周珏不僅綁了趙明熙,還直接把她丟進馬車裡,趙明熙疼得直哼哼,眼睛瞪得像銅鈴,如果她能開口說話,春靈猜她一定會怒喊:「姓周的,本公主要砍了你的腦袋!」
春靈把趙明熙扶著坐好,不敢把她嘴裡的布拿出來,小心翼翼的對周珏說:「周大統領,我家小姐好像有點不對勁。」
話音剛落,呂秀從背後抱住周珏的脖子,整個人貼到他背上,妖精一樣湊到他耳邊吹氣,聲音柔媚的說:「幫我,我好難受。」
春靈的臉瞬間爆紅,甚至覺得自己可以原地去世了。
啊啊啊啊,小姐在做什麼???
周珏渾身的氣息瞬間變得凜冽,他伸手把呂秀摁進懷裡,對春靈和趙明熙說:「坐穩了!」
話音落下,直接一鞭子用力抽在馬屁股上。
這個姿勢呂秀不大舒服,身子不住的扭動,想要脫離桎梏。
周珏咬牙,沒想到呂秀主動起來這麼磨人。
趙明熙一個人是沒辦法出宮的,這個時間宮門早就落了鎖,也沒辦法送她回去,周珏直接駕著馬車去了驛站。
趙徹昭告天下要立后,孝親王回瀚京后一直住在驛站,趙明熙多半是打著看孝親王的名義偷溜出來的。
周珏駕車很穩,到了驛站,把呂秀交給春靈,沉聲說:「我送完公主馬上出來,你看著你家小姐。」
「好!」
春靈連連點頭,手腳並用抱住呂秀,周珏拎著趙明熙進了驛站。
孝親王已經發現事情不對,正派人到處找趙明熙呢,看見趙明熙被周珏拎進來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要是六公主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出了事,腦袋都不夠摘的。
不過一看趙明熙的打扮,孝親王的臉就沉了下來,周珏把趙明熙逛攬月閣的事簡單說了一下,把人交給孝親王處置。
畢竟他們才是一家人。
說完正事,周珏以最快的速度走出驛站,馬車在外面停得好好的,只是帘子輕輕晃動了兩下,周珏快步走回去,撐著車轅上馬車的時候,車簾被蹬開,滿車春光撲面而來。
呂秀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全扯開,一頭烏髮也散亂的鋪開,她一手撐著馬車壁,一手撫著自己的脖子,右腿微微曲著,左腿高抬,車簾就是被她蹬開的。
她的腿纖細且直,白玉一般發著光。
馬車帘子很快落下,周珏滾了滾喉嚨,坐上車轅,吩咐春靈:「把車簾抓好。」
春靈應了一聲,手忙腳亂,慘兮兮的哀求:「小姐,你別鬧了。」
等你清醒過來,一定會後悔死現在做的事的。
周珏駕車往前走,沒多久停下,春靈以為到家了,探出腦袋一看,卻是周府,詫異道:「怎麼到這裡來了?」
周珏沒回答,脫下自己的外衫,讓春靈掀開車簾,用外衫把呂秀從頭到腳嚴嚴實實的蓋住,抱著往裡走。
春靈傻眼了,不知道該不該跟上。
小姐都被擋完了,沒人認識她,她要是跟上去,所有人都知道周大統領抱著的是小姐了,可是她不跟上去,小姐被欺負怎麼辦?
猶豫再三,春靈還是跳下車跟著進了周府。
自從姜琴瑟死後,周府的下人全都換成了小廝,門守猛然看見周珏抱一個還帶一個姑娘回來,眼睛瞪得老大,話都說不明白,舌頭打結:「將……大統領……」
「閉嘴,把馬車拉進後院,不許聲張。」
周珏命令,門守立刻閉嘴。
在一眾下人驚詫的目光注視下,周珏直接把呂秀抱回自己的院子,呂秀是真的難受了,一被放到床邊,抓起周珏的手便張嘴咬住。
春靈一看都疼,剛要上前,周珏抬手制止,淡淡的說:「她吸了攬月閣的熏香,這會兒不能控制自己的行為,去讓廚房燒點熱水,等藥效過去你再過來伺候。」
春靈點點頭,轉身往外走,走到門口聽到呂秀哼了一聲,眉頭一跳,怯怯的說:「大統領,不如我還是留在這裡吧。」
孤男寡女的待在一起,傳出去不好吧。
呂秀腮幫子咬酸了,鬆了口,周珏單手摁著她,扭頭輕飄飄的看著春靈,問:「都這樣了,你還想和你小姐一樣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這按規矩,是不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大統領你怎麼都要對我家小姐負責的。
可是……
春靈想了半天,說:「大統領,我家小姐如今雖然沒有什麼依仗,但絕對不會給人做妾,大統領若是打的趁人之危的主意,我勸大統領還是不要如此,我家小姐雖然看著性子軟,但生氣氣來,那是寧折不彎的。」
春靈說得堅定,已經做好誓死守衛自家小姐的準備,卻聽見周珏問:「我什麼時候說過要讓她做妾?」
「不然呢?你難道要娶我家小姐?」春靈反問,然後聽見周珏問:「難道不可以?」
「當然……」春靈的聲音戛然而止,難以置信的看著周珏,「大統領想娶我家小姐為妻?」
春靈這反應讓周珏想到呂秀嘴裡那個私塾先生,他沉了臉,說:「我與你家小姐已經有了肌膚之親,就算她心儀什麼人,以後也只能把心思收回來。」
春靈瞬間皺起眉頭反駁:「我家小姐平日與男子都保持著距離,大統領是聽誰亂嚼舌根說我家小姐有心儀之人了?」
周珏心念微動,問:「不是有個私塾先生?」
「哪個私塾先生?」春靈狐疑,「除了小姐去漠州這幾個月,我日日與小姐待在一處,若是有這麼個人,我怎麼可能不知道?」
春靈的語氣很是氣憤,恨不得立刻找到那個造謠的人暴揍一頓。
周珏眼底閃過瞭然,唇角微揚,讓春靈先退下。
周珏承諾要娶呂秀,春靈當然是開心的,但轉念想到呂秀胳膊上的守宮砂沒了,心頭又是一緊,正絞盡腦汁想著能用什麼借口搪塞過去,呂秀掙扎著伸出手,白生生的臂彎正好暴露在周珏眼前。
春靈一顆心蹦到嗓子眼兒,結結巴巴的說:「大統領,這件事是誤會,等小姐醒了,你聽她解釋,她絕對不是那種隨便的人,一定是有混蛋強迫她的。」
周珏抓住呂秀的手看了半天,表情明明滅滅,就在春靈擔心他會把呂秀的手摺斷的時候,周珏溫聲說:「她的確不是隨便的人,那個混蛋是我。」
春靈:「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