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不囂張就忘了她是誰

第231章 不囂張就忘了她是誰

很快,二月二龍抬頭的日子就到了。

這一日,大半武將都還沒有返回駐地,所有人齊聚皇家校場,厲兵秣馬,鼓聲陣陣,肅殺之氣瀰漫在方圓三百尺之內,猶如一方即將廝殺的戰場。

嬴黎特意坐著馬車來的,嬴穹和嬴肅知道她想幹嘛,也不說話,安安靜靜的跟著。

她還沒下車,一群將軍就圍了過來:「侯爺。」

他們一個個喜笑顏開,互相打著招呼,並肩作戰的兄弟情並沒有被如今的身份地位所阻攔,說話舉止依舊沒大沒小。

「可都還好?」

嬴黎伸手扶著丫鬟的手下車,僅這一個動作,就讓好些人看出不對勁了。

再細看她,依舊沒穿盔甲,簡簡單單的暗紅色箭袖,長發豎起,髮帶垂落,身上系著一件披風,臉色稍顯疲倦,沒什麼精神,也多了一絲文弱。

「侯爺身體不好嗎?」李老將軍立刻就問:「為何如此虛弱?」

嬴黎笑了笑:「無妨,前幾日著涼了而已。」

「侯爺要當心身子才是。」

他們簇擁著嬴黎往前走,夏隸正帶著一群文官站在校場門前,會面,雙方抱拳見禮。

文官大多都是燕王嫡系舊部,最看不起的就是嬴黎麾下這一群五大三粗的糙漢,覺得他們野蠻粗俗,登不的大雅之堂。

「侯爺的病可好了?」夏隸看她的目光充滿探究。

嬴黎微微含笑:「自然,多謝安國公擔心了,這般關心我的身子。」

「我與侯爺是同僚,理當如此。」夏隸微微讓步,示意嬴黎走在自己前面。

嬴黎瞥了他一眼,大搖大擺的走進長亭落座,夏隸身邊的文臣不滿了,她不過是個侯爺,如何能在夏隸面前擺譜。

夏隸卻並不在意,也進了長亭落座,其餘人各自坐下,燕王還沒來,大家都要等。

一陣風吹來,稍稍有些寒涼,嬴黎掩嘴輕咳了幾聲,聲音不大,卻足以讓人側目。

丫鬟替她攏好披風,忙將熱茶給她,她喝了兩口,依舊咳嗽,臉色都有些不自然的泛紅。

「侯爺的身子怎麼這般虛弱?」禮部尚書姜鶴的聲音稍稍有些幸災樂禍:「可是舊傷未愈啊?」

蔡勛文氣十足的懟道:「關你何事?閉嘴!」

他弱弱的氣勢也不足,姜鶴狠狠瞪了他一眼,還要說,就發現嬴穹與嬴肅都盯著自己,只能閉嘴偃旗息鼓。

耐心的等了好一會兒,燕王帶著自己的幾位皇子姍姍來遲,只是跟在他身邊的除了小野豬精,還有一個健壯的青年。

燕行書。

如果說小野豬精就是縮小號的燕王,那燕行書便是長毛的王皇后了。

比起親哥哥,燕行書要瘦一些,更像個人,皮膚黝黑,年紀輕輕便是一臉絡腮鬍子,跟在燕王身邊,輕易不開口說話。

眾人起身見禮一番客套,燕王走到嬴黎面前,端出那愛護下屬的仁慈模樣:「愛卿的病如何了?」

「好多了,多謝皇上關心。」嬴黎微微垂著眼,並不去看燕王的眼睛。

燕王點點頭,走向自己的位置:「今日是二月二,龍抬頭的好日子,要開春了,這兩個月,幾省的田地已經分派了下去,其餘的也快了,等開春種糧了,百姓也能有好日子過了。」

「皇上心繫百姓,此乃天下之福啊。」拍馬屁的人從不欠缺,嬴黎看都沒看,就知道是楊破虜在說話。

他向來是最殷勤的那一個。

燕王一臉謙讓的擺擺手:「說來,還是眾卿的功勞,新朝初始,百廢待興,若無眾卿出力,朕如何穩坐天下?」

說著,他還特意朝嬴黎看了一眼。

「皇上謙虛了。」嬴黎配合的接話,卻敷衍的不行。

燕王很滿意她的配合,繼續說道:「今日,朕要協同百官射春祈福,祈求今年風調雨順,拿箭來。」

他威風赫赫的拿起弓箭,箭指長空,一箭離弦,羽箭在不遠處落下。

嬴黎眉梢輕挑:就這?渣渣。

「愛卿。」燕王絲毫不覺得羞恥,直接把弓遞給了嬴黎:「來。」

他大大方方,彷彿與嬴黎關係極好一般。

嬴黎接過來,接箭的時候心裡也在掂量,燕王射的不遠,還明晃晃的掉了下來,自己要是比他厲害,他心裡肯定會堵著吧,那如果自己也射出去就掉下來,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在表現臣服?

搭箭拉弓,嬴黎也對準天上帥氣一撒手,羽箭飛上長空,沒了蹤跡。

「侯爺神力。」一群大老粗笑哈哈的捧場,完全不介意燕王的臉色會不會難看。

當然,燕王也沒有臉色難看,這就不得不讓嬴黎懷疑他是故意設套等著自己了。

「侯爺神力依舊。」夏隸溫溫吞吞的說話了:「實在難得。」

燕王也滿是欣賞的點著頭,揮揮手示意禁軍將東西抬上來:「近日,朕新得了一張大弓,號稱無千斤之力,是無法拉開的,愛卿神力,可願替朕開弓一試?」

果然,套子在這兒等著她呢。

嬴黎搖搖頭:「不願意。」

她拒絕的太直接,搞得燕王都不曉得該怎麼接話。

大家都在偷笑,只有夏隸站了出來:「侯爺神力,權當給我等開開眼界吧。」

「我病情未愈,安國公是想強人所難嗎?」嬴黎扭頭看著他:「這般為難我一個小女子,可不是聖人君子所為。」

她是笑著打趣的,但許多將軍的臉色已經不對了,他們本就對燕王和夏隸有意見,下意識的會將他們的惡意無限放大。

李老將軍張口就道:「皇上,侯爺被狼牙利箭所傷,此等重傷,放在臣的粗人身上都要休養個一年半載,侯爺到底是個姑娘家,如今傷勢未愈,如何能冒險去拉千斤大弓?」

他一番話,算是提醒了所有人,嬴黎是為何重傷的。

還不是燕王夥同夏隸設計,將他們全都當做叛臣,意圖將嬴黎置於死地才造成的嘛。

「既如此,那便算了。」燕王自知理虧,根本不給夏隸開口補救的機會。

撕破臉了卻沒弄死嬴黎,這事燕王說不清楚。

嬴黎斜了他一眼,忍不住翻白眼,燕王屬於典型的欺軟怕硬嘴上君子,對他越是顧及什麼君臣禮數舊時恩義,他越是會得寸進尺在你跟前演賢明,反之,對他囂張點張狂點,只要不配合,他反倒不會演了。

關鍵,這樣的人還不少。

「皇上,臣有一事,想請問皇上。」嬴黎坐在椅子上,微微側身,站都懶得站起來:「聽說除夕之前,武將分發駐地,皇上曾經派人四處詢問臣的治軍要領。」

這話一問,長亭中氣氛頓時微妙。

嬴黎就在鄴城,燕王想知道她的治軍要領直接問她更方便,一個個去問她麾下的將軍,目的就顯得不是很單純了,擺明了想要挖牆腳。

「你一直稱病,朕也不好打攪。」燕王想糊弄過去。

嬴黎笑了:「多謝皇上體恤,如今臣已經痊癒大半,有件事還得請求皇上。」

她一筆帶過不深究,燕王心裡反倒頓感不妙:「你說。」

「臣享有侯爵之尊,卻無官職,為此,想向皇上要個官做做。」嬴黎依舊坐著沒動。

這些日子,她也想明白了,所有史書上都記載了她是宣平侯,對她的職位半字未提,那她便是有爵無職,說到底就是個空殼子。

仔細琢磨一番書上的記載,嬴黎推測,上交兵權等同於放棄了官職,所以她只有爵位。

而放棄兵權之後,燕王離間了她麾下的將軍,捏造了對她不利的罪名,所以死死壓著她。

史書上也沒有嬴氏子弟掌控六部的記載,所以,極有可能嬴氏並未在太祖朝進入六部。

綜上,嬴黎幾本還原了一下自己一慫到底的過程。

那就是,窩囊稱臣,沒給嬴氏爭取利益,善心泛濫,替燕王背了罵名,勸服舊部,自己收拾了爛攤子讓夏隸博得好名聲,上交兵權,丟掉所有底牌,舊部背叛,家族不興,被燕王壓得死死的,最後只堪堪活了十五年...

窩囊,晦氣!

「你想做官?」燕王的臉色變了,滿是警惕:「好端端的,怎麼想著做官了?」

嬴黎已經轉開身子,靠著椅背一臉悠閑:「臣不想做尸位素餐之人,也深知有爵無職不過是個空殼子的道理,臣以為,臣既然可以帶兵打仗大殺四方,那也可以做個手握實權的大官才對。」

燕王沉默不語,臉色十分難看,夏隸也不說話。

「侯爺如今風光清閑,難道不好嗎?」姜鶴又說話了:「榮華富貴,侯爺已經有了。」

這是什麼鬼話?

難不成她不能做官,就該做個可以被打壓欺負的閑人?

嬴黎微微抬眼往他一瞧:「好不好與你有關係?我想做官幾時輪得到你指手畫腳了?」

姜鶴被這話氣的不行,他年歲大,平日里朝中官員都會給他幾分顏面,還沒人這般不客氣的懟過他呢。

「難不成皇上覺得臣不配作官?」嬴黎翹起二郎腿,下巴微微高抬,看著遠處的錦旗:「還是皇上不願臣做官,想著用一個虛爵就可以把臣打發了?」

燕王的人都不說話,武將們也都在看燕王的反應。

嬴黎只有一個虛爵的事,本就不公平,燕王心裡那些門道他們也都清楚,如今事情挑明,就容不得燕王繼續裝糊塗。

「皇上。」李老將軍站起來:「皇上一向賞罰分明,侯爺為大周立下赫赫戰功,如今有爵無職,的確說不過去。」

燕王最喜歡標榜仁義這一套,如今,他們就用這一套來壓燕王。

燕王的臉色越發難看了,夏隸不說話,他有幾分病急亂投醫的錯亂,扭頭問身邊的兩個兒子:「你們意下如何?」

「兒臣覺得不妥。」小野豬精還在記恨被嬴黎毆打的事:「自古以來就沒有女人當官的先例,能有爵位,已經是父皇賢明了,嬴黎,你可別得寸進尺才是。」

這話其他人就很不爽了,直腸子將軍猛地站起來就懟:「那自古以來還沒有靠著女人打天下開國的呢,更沒有靠女人讓位才登基的皇帝。」

他叉著腰,戳著燕王的痛楚說。

燕王的臉色更難看了,小野豬精也氣得汗毛豎起,嬴黎一派的人卻聽得神清氣爽,一個個似笑非笑的看著燕王。

「皇上,臣不願做皇帝,但臣也不會做一個手無實權的空殼子。」嬴黎站了起來:「有個官職,許多事情也能名正言順些,當然,如果沒有官職,那也無妨,畢竟聲望這種事自在人心,只是傳出去可能不大好聽。」

燕王小小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她,眼睛里的怒火已經藏不住了:「朕也是體諒你。」

「那就多些皇上體諒了。」嬴黎攏著手:「臣也想為皇上分憂,兵馬大元帥一職尚在空缺,臣以為,除了臣,只怕無人能勝。」

燕王猝然握緊扶手,恨不得立刻讓人將她拿下。

「侯爺想要兵馬大元帥一職?」夏隸語氣低沉,同樣不滿。

兵馬大元帥掌控天下兵馬,他們好不容易將嬴黎麾下的六十萬大軍打散分配各地,如果給了她兵馬大元帥一職,那他們做的這些事還有什麼意義?

嬴黎走到長亭邊,負手而立:「對,如今雖然給百姓分配了土地,但是三年之內,產糧並不能徹底解決溫飽,臣還是那句話,天下安定,將士們就不可能再吃糠咽菜。

若是臣沒猜錯,下個月已經沒有足夠的糧食配發軍中了,皇上覺得,將士們願意吃糠咽菜的等三年嗎?還是皇上天真的覺得,憑著給百姓分地,秋收就可以徹底解決缺糧的局面?」

她這般清楚大周的現狀,燕王和夏隸心裡都是齊齊一震,一直未曾說話的燕行書也微微抬眼,將目光落在她身上。

「皇上已經尋釁殺了一批權貴分田分地了,難道還想再殺一批權貴分糧不成?」嬴黎赤果果的諷刺:「供養幾十萬兵馬,可不是殺一兩戶權貴可以解決問題的,皇上心裡還是要有數才行。」

「你在威脅朕?」燕王的怒火已經顯露。

所有人屏氣凝神不敢言語,嬴黎提及權貴,便涉及極大一部分人的利益,而且,武將們最關心的無非就是軍餉與糧草,如果朝廷真的無力供養大軍,還想讓他們吃樹皮草根,他們也絕對不會答應。

憑什麼燕王和一幫大臣可以吃香喝辣,他們這些賣命的人只能吃樹皮草根?

眼看著武將情緒激動起來,嬴黎嘴角彎彎:「不,是談條件,這幾個月,我稱病偷閑,本是想著急流勇退,可是總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我,覺得我如今是沒了獠牙的虎狼,可以拿捏了。」

「侯爺若是受委屈了,大可直說。」夏隸果斷轉移話題:「皇上必定會為侯爺做主的。」

嬴黎斜眼看著他:「安國公還是好好解釋一番,好讓皇上認清局面,如今的大周,還得靠誰,一身龍袍,一個皇位,還真算不得什麼。」

這話滿是威脅的意思,燕王已經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眾目睽睽之下,嬴黎下了幾級台階又轉身回頭,看著不遠處蓋著紅布的東西,伸手一揮,紅布直接落地,一把巨弓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這便是燕王想要用來試探她的大弓。

嬴黎看著那張大弓,緩緩抬手,手指輕輕一撥,弓弦『錚』一聲,震耳欲聾,不少人心中都是一驚。

「這就?」嬴黎輕蔑一笑,手指一抬,輕輕一甩,沉重的鐵箭『咻』一聲飛出,一箭深陷在百步之外的柳樹樹榦上,震得落葉紛紛,柳條晃蕩。

「嚯!」長亭中一陣驚嘆。

燕王瞪大眼睛,這對她來說,無疑是明晃晃的威脅了。

嬴黎面不改色的放下手:「皇上好好考慮考慮。」

她走了,燕王再也控制不住,一腳踹翻自己面前的桌子,東西噼里啪啦砸了一地,所有人都默不作聲,好些人的目光都還在那張大弓身上。

本想著耀武揚威的日子,卻被嬴黎啪啪打臉,燕王在御書房大發雷霆,一眾心腹站在他面前大氣都不敢喘。

「不是說她被狼牙利箭所傷身體虛弱嗎?那今日是什麼?」

夏隸默不作聲,他知道燕王是在罵他。

「父皇。」小野豬精憤憤不平:「嬴黎實在囂張,萬萬不能如她所願,否則更難控制。」

姜鶴也站了出來:「皇上,嬴黎要官,便是心中慌張,怕被奪權,可知離間計的確管用,此時不用理會她,耗著她,她自然會方寸大亂。」

燕王看了他們一眼,並未搭話。

他何嘗不想好著嬴黎,可是嬴黎當眾說出朝廷供養不了大軍的事,這些將軍可不是好說話的,如果下個月朝廷真的拿不出糧食,他們豈會不鬧?

「夏隸,你怎麼看?」他還是更願意相信夏隸。

夏隸抬手低眉:「嬴黎麾下的將軍,以大將軍為最高,如今嬴黎要官,只有兵馬大元帥一職,若是給了她,那她掌控大周兵馬,無人可與她匹敵,臣以為,可效仿二桃殺三士的典故,將兵馬大元帥一職給她麾下聲望最高的李老將軍,讓他們自相殘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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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的各位都要喊我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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