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常氏狀若瘋癲,大聲狂笑,但聲音里卻是無限悲涼。
「兄長,以後就勞煩你照顧下他們孤兒寡母了。「謝安眼眸對視著皇上,神情懇切,後來他的氣息越來越弱,扭頭看向謝燃母子,」對......對不起......」他的最後一個字還沒有說話,就氣息全無,身子傾倒在皇帝的懷抱里。
等到太醫趕來的時候,謝安的身子已經冰冷了,皇帝陰冷著臉,下了死命令,「將這群太醫全部遣散,不得再入宮為官。」
謝燃抓住他父親冰冷的手掌,緊緊貼近,卻也溫暖不了那手掌半點。
見謝安氣息全無,身子冰冷,臉色蒼白,常氏手指顫抖地去推了一下他,發現沒有半點反應,她慌了,急急忙忙喊道:「你不能這麼......這麼就死了啊,我們還有燃兒啊,你怎麼就能跟那個女人去了啊!」她自言自語地說了許久,發現謝安還是沒有半點反應,她嚎啕大哭。
謝燃第一次瞧見往日里最是注重禮數的母親,在眾人面前如此嚎啕大哭,半點不顧及禮儀,最後直到他母親哭暈了,才止住了哭泣。
留下神情獃滯的他,不懂為什麼剛才還歡聲宴語的場面,眼下卻成了這樣。
後來在他父親出殯的那天,他的母親一頭撞死在他父親的棺槨角上,死前嘴角陰狠大笑,低聲自言自語道:「你以為你死了就能擺脫我?不可能!咱們生同寢死同穴,就算是到了地下,你也別想和那女人再續前緣!」
那時候他嚎啕大哭,不懂為什麼母親要這般決然離他而去,他一下子就成了無父無母的人了。
再後來他就被接入了宮,由太后撫養,那時候太后病了好一陣子,眼看著就要不行了,最後皇上走在她床榻邊上,語氣憂愁說道:「母后,以後燃兒就是無父無母的人了,你要是不能成為他的依靠,他以後可怎麼辦?」
「呵呵,你的好兄弟為你做了那麼多,你沒能保住他的妻子,現在連他最後的血緣都不管了嗎?」太后怒瞪著皇帝,說到謝安,臉色又慘白了幾分。
「母后,朕日理萬機,那裡有哪閑工夫,自己的孩子尚且不能一一顧全。」皇帝苦笑著開口,那天太后雖然因為身體緣故未能出席酒宴,躲過一劫,但也因此沒能見上謝安最後一面,因此她對自己一直耿耿於懷,覺得他作為兄長未能保護好謝安。
「閑工夫?你弟弟為你做了多少?」太后直接被氣得起身與皇帝對視,聲量也拔高了,「當初他娶常氏是為了什麼?為了助你啊!結果常氏的娘家人給他下了葯,有了謝燃,那個女人知道他娶了常氏后,竟還有了孩子,悲傷之下直接上吊自縊了,以至於安兒這麼多年一直心懷愧疚,生不如死,現在更是為了救你,擋劍而死!」太后說到最後,氣喘連連,情緒激動。
「母后,朕不是不管燃兒,只是由您照管,更為妥當。」皇上的聲音頓了下,「難道你想要將燃兒交給後宮妃嬪教養?」
「你做夢!」
此後太后迅速地從悲傷中走了出來,臉色日漸紅潤,每日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照管謝燃。
而她卻不知道謝燃那日躲在角落裡,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隨著年齡的長大,謝燃才漸漸地弄清楚了事情的全部真相。
真相是老套而又真實,且令人無奈。當年為了坐上皇位,大家都伺機而動,偏偏各方勢力又勢均力敵。
常氏出身於高門大戶,貴族獨女,作為常氏一脈的掌上珍珠,她瞧上了謝安,翩翩公子,溫潤如玉。
謝安卻有了心上人,一家小門第的女子,但也算是出身書香門第,兩人因花燈邂逅相識,謝安本來都打算像母親稟報,準備提親了。
但一直作為中立派常氏家族的青睞,打破了這一切的美好。常氏家族表示,只要謝安娶了常氏,必定會鼎力相助他們。
如今的太后和皇帝都動了心,太后想著常氏出生於大族,相貌端莊,品德上好是為妻子的好人選,又得家族重視,將來對於安兒也是大大的助力。
如今的皇帝對於那權力更是不用說,眼神熾熱。
謝安處於兩難之地,一面是與心愛姑娘的山盟海誓之約,一面是哥哥母親的強烈期盼。
最後他選擇了常氏,因為他深深地知道在奪得皇位的戰爭中,一旦兄長失敗,他們都將粉身碎骨,為了保全兄長和母親,他妥協了,但他還是去見了那女子最後一面,告訴她,他違背了誓言,不能娶她,以後婚事自由,再也不相見。而他作為違背誓言的懲罰,這輩子他都不會與她人生育子嗣,將會孤獨終老。
那女子哭得凄慘,卻也豪爽利落,沒有哭哭啼啼地與他糾纏,而是轉身離去,身影決然。
「出來吧。」謝安盯著一處黑影,眉頭緊蹙。
常氏從黑暗處走出,笑著打招呼。
「你都聽見了。」謝安面無表情,「後悔嗎?」
常氏爽快地搖搖頭,心裡對謝安勢在必得。
洞房花燭之夜,謝安的合歡酒里就被下了葯,至於葯是不是常氏下得,誰也不得而知。
而恰恰就那一次后,常氏有了身孕,府里上上下下都洋溢著開心歡愉。
他懊惱地坐在書桌前,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外面他的貼身小廝,哆嗦著嘴巴,臉色鐵青,雙腿打顫地走了進去。
「何事?」謝安的心情也極差。
「姑娘......上吊自縊了。」小廝不敢看他的眼睛,哆嗦地嗓音回答。
謝安的腳一軟,整個人滑到在地下。
他逛奔出門,想要去她的家,怎麼也要再見她最後一面,哪怕是死了。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感覺四肢都已經麻木了,終於到了門口,門口有一個小丫鬟,他認識,那是她的小婢女。
「喲,王爺現在正新婚燕爾開心得很,怎麼有空上咱們家這喪氣地兒。」丫鬟的口氣嘲諷。
「我想再見見她。」謝安艱難地說完這句話。
「你有什麼臉面去見她?當初為了娶她人,違背了誓言,一拍二散就應該不要再隨意許下誓言,我們姑娘最是心善。」丫鬟的眼圈紅了,眼淚巴巴地向下流著,轉頭又兇狠對著謝安,「當初還對我說你是有難處,不怪你,是上天捉弄人,你們有緣無分。結果你轉頭就新婚燕爾,還要做父親了。真是耍得我們姑娘團團轉,讓她日日夜夜流淚傷心,最後才會想不開!」
謝安張了張嘴,似乎想說點什麼,卻又啞口無言,羞愧抱頭,不願離去。
「我知道你是想要進去,我一個做丫鬟的,也攔不住你,可是你要想清楚,我們姑娘還想見你嗎?你折磨了她那麼久,死了都不願意讓她清凈嗎?」丫鬟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我們姑娘死前留了遺書,不願與你再見的。尚且你進了這屋,以後你那常氏,還不知道怎麼對付我們家呢!」
謝安失魂落魄地走了,蹲在一處角落裡,他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在她的棺材前,上一炷香。可是他真的好想再見她最後一面,但他知道,謐兒已經不想再見他了。
他失了魂魄般回到了府上,整日里行屍走肉。
知道他的謐兒出殯的那天,他才精心地整理了下自己,穿上他們初見時那身月牙白的衣裙,在這酷熱的天氣里,他穿戴得這身分明是冬天的裝扮,路上的行人紛紛好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