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山王認親
顧恩澤凝視著香香姝色傾城的小臉,目光定定望著香香瞳仁中那個小小的自己,壓制著心頭汩汩湧出的熱意。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月色朦朧,燭光搖曳,青石道旁粉色的玉玲瓏花團簇錦,幽香陣陣。
猝不及防,洶湧澎湃的愛慕如同潮水一般湧向顧恩澤。
「砰砰砰——」他再難壓抑心中波濤洶湧般的愛慕,黑黝黝鳳眸中的繾綣深情猶如實質。
「香香。」他輕喚一聲香香,帶著蜜意柔情,指腹輕輕摩挲著香香的雪頰,身子不由得前傾。
咫尺相隔,鼻息噴洒在面頰上,酥酥麻麻的觸感。
月色太美,風輕雲淡,玉玲瓏馥郁的幽香讓一切都曖昧起來。
俊美無儔的面頰愈來愈近,香香情不自禁閉上了水泠泠的杏眸,纖密濃翹的眉睫如雨蝶振翅,輕輕撲顫。
她忍不住屏息,嬌艷欲滴的櫻唇輕輕抿緊,飽滿妍麗的唇珠如同一隻熟透的櫻桃引人采頡。
顧恩澤鳳眸更是柔和,眉梢眼角緩緩漫上清清淺淺的笑意,面上如春水消融,凌厲的下頜線也柔和下來,整個人熠熠生輝。
他垂眸,一手微微抬起香香的下巴,慢慢低首,眸光灼灼望著香香,菱唇慢慢靠近。
「少爺!」恰此時,身後傳來錦華的急促呼聲。
香香忙睜開眼睛,抬手推開了顧恩澤,身子背對著顧恩澤,靡顏膩理的小臉如同醉酒般酡紅,清潤通透的翦水秋瞳含煙帶水。
顧恩澤鳳眸閃過惋惜和遺憾,卻極快斂住了面上的情緒。
他復又恢復落落穆穆,回身淡道:「錦華,有何事?」
「少爺,夫人,東山王李慕闖府,正朝正院走來。」錦華難得氣息有些不均,躬身急聲稟報道。
聽到東山王李慕,顧恩澤鳳眸一沉,面頰攸得緊繃,菱唇抿成一條平直的弧線。
「東山王?」香香轉身,精緻的小臉上閃著擔憂,她不自覺前走兩步,拽了拽顧恩澤的袖角,小聲問道:「夫君,是出了什麼事?」
顧恩澤鳳眸低垂,望著香香清澈通透的杏眸,鳳眸中情緒翻滾,他抿了抿唇,溫聲道:「無事。」
「香香,若是你真得有親生父親——」
「夫君!」香香打斷了顧恩澤,香腮微微鼓起,氣呼呼瞪著他,嗔道:「這般時刻,你還拿我打趣,提這事作甚。」
「是我的錯。」顧恩澤目光溫潤得注視著香香,見她真得有些生氣,便好聲好氣得抱歉。
他垂眸,斂去眸底的深色,溫聲朝香香徵詢似得問道:「香香,我去見見東山王,你先回寢殿休息好不好?」
香香點了點頭,她本就覺得她無甚必要見什麼東山王,無論軍事國事顧恩澤處理即可。
且,上次在十香樓,東山王李慕倨傲的態度讓香香對他的好感消失殆盡,她不願再見這麼自以為是、倨傲自大之人。
「我回去等夫君,夫君也要早早回來就寢。」
香香水靈靈的大眼睛又望了一眼顧恩澤,抬手細緻體貼得為顧恩澤整了整他的前襟,溫聲細語囑託道。
顧恩澤眉目舒緩,輕輕頷首:「會的,天色不早了你先休息。」
「嗯。」香香應下。
她瞥了一眼低垂著眸子未看這邊的錦華,想了想,踮起腳尖飛快得在顧恩澤霜冷的面頰上印下一個香吻。
蜻蜓點水,一觸而離,她拎起裙擺,便如同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輕悄飛離。
顧恩澤望著她聘婷裊裊的身影,鳳眸不由自主得溫柔如水。
「顧恩澤,香香吶,我要見香香。」東山王李慕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顧恩澤眸中的柔情褪去,轉身,面色霜冷,眸光鋒利望著仆衛前的李慕,冷聲道:「東山王莫不是將我衛將軍府當成了東山王府,這般硬闖,是當府中軍士如空氣。」
他話音剛落,在東山王身後的衛將軍府仆衛便皆「唰」拔出了腰間佩劍,動作整齊劃一,目光如刀,氣勢凜然。
東山王身後跟著的二三十個錦衣衛者只覺空氣都緊繃起來,猶如利刃刺背,整個人身子都不由得緊繃起來,亦抽出了腰間佩劍,脊背相靠,護在東山王李慕周邊。
李慕眸光幽冷,看向顧恩澤的眸光中不由得多了幾分深思。
他倒是沒想到顧恩澤十八歲之齡,敢和他堂堂東山王正面做對,果真初生牛犢不怕虎。
他斂了斂鳳眸,思忖一瞬,心中的急躁褪去了些許。
他剛得到了消息,便匆匆趕來,深夜強闖,確實有何不妥,是他太心急了。
「呼。」李慕深吸一口氣,面上攸得恢復了淡然和沉穩,抬手示意,讓身邊的衛者放下了手中的佩劍。
他望著顧恩澤,不自覺目光審視這年僅十八歲的衛將軍。
看著顧恩澤在他目光威壓下依舊身姿挺拔,有芝蘭玉樹之風,李慕眸中略過一絲滿意,心平日和道:「香香吶,我有要事找香香。」
「東山王請回吧,香香不願意見你。」顧恩澤坦然自若,對李慕眸光的變化似是沒有察覺,語氣平淡如水。
李慕眸色一冷,面上的溫潤褪去,目光銳利直直刺向顧恩澤,冷聲道:
「顧恩澤,你莫覺得你娶了香香,便可隨心所欲,萬事依你為準,讓香香沒了自由。」
「我今日來找香香,有你何事,你竟妄想替她做主。你不是自大自傲到認為你的心意即可為香香做了決定?」
「東山王多慮。」顧恩澤輕笑出聲,他看著李慕面上的嚴肅和陰鷙,眸光閃過不屑。
果真,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東山王終究是東山王,不會去深入了解,他只會看他想看到的,願意看到的,以為看到的。
李慕忍著腔中的怒氣,想著傷了和氣不好,畢竟顧恩澤是香香的夫君,依前兩次所見,香香應與他情投意合。
他聲音帶了幾分冷聲,睨著顧恩澤直截了當道:「我要見香香。」
他此般語氣太過理所當然。
此時已然深夜,他帶人闖了衛將軍大門直衝主院,問也不問香香是否已經安睡,上來便強勢要求要見香香。
這般揮之即來的態度,讓顧恩澤眸中的溫柔磨得一絲不剩。
顧恩澤鳳眸閃過冷光,不願再和李慕糾纏,單刀直入,淡聲道:
「東山王,請回吧,香香無父無母十五年,無意為自己再尋個自大狂妄的爹爹。」
李慕面色一變,抬眸目光炯炯得望向顧恩澤。
他目光有些怔楞,瞳仁深處微縮,他剛剛得了消息趕來,卻並不是第一個知曉此消息之人。
前方的繁花簇錦的玉玲瓏後面,香香驚得瞪大了眼眸,一個不小心,手無意間折斷了玉玲瓏的花枝:「咔。」
「是誰!」
顧恩澤眸光鋒利,回身望著玉玲瓏的方向。
香香眨了眨眉睫,小心翼翼從玉玲瓏花枝後走出,香腮染紅,有些不好意思看著顧恩澤輕喚道:「夫君。」
她原不想偷聽的,是她還未走遠,東山王便至,直接喚著她的名字,她心下疑惑,又想著剛顧恩澤欲言又止的話,便停住了腳步。
「香香!」顧恩澤與東山王異口同聲喚道。
「夫君,我不是——」香香纖翹的眉睫撲撲顫顫,不敢抬眸看顧恩澤,有些吞吞吐吐不知如何解釋。
顧恩澤走兩步,迎住了香香,在香香開口解釋前,柔聲道:「無事,本就不該避著你。」
說著,他大手牽過香香的小手,與她並肩站在一起。
香香看著眸光寵縱、溫柔的顧恩澤,心中暖洋洋的,她小手動了動,與顧恩澤的手指十指相握。
她自始至終沒有朝東山王李慕瞥一眼。
東山王李慕看著香香,面上的倨傲退得乾乾淨淨,他抿了抿唇,似乎有些忐忑,深呼一口氣。
「香香。」他朝前走一步,目光灼灼望著香香,喉結上上下下,儘力讓自己的聲色聽著溫潤、和藹,道:「我是你的親生父親。」
他目光溫和,甚至有些熾熱,看得香香有些不適,不由得朝顧恩澤身後跺了跺。
「東山王說笑了,我父親是東陵侯,昨日新喪。」香香強迫自己表現得淡然,若無其事道。
李慕的眸光中閃過一抹黯淡,想起東陵侯,眸光又飛速閃過一抹怒氣。
他昨日嘲笑東陵侯不自量力,可是如今東陵侯那「愚蠢」的所作所為卻讓他與香香更產生了幾分隔閡。
李慕克制著自己的心緒,努力將視線放得柔和幾分。
他又朝前走了幾步,一貫雲淡風輕、揮斥方遒的東山王罕見得咽了咽口水,緩解喉結莫名的乾澀。
他望著香香,鄭重其事又道:「對不起,香香,我今天才知道這個消息,我來晚了。」
香香本來無動於衷的面容因為他這句話有些幾分變換。
「來晚了。」
對啊,晚了,晚了好久好久,晚到自己早已沒有了期待。
香香翦水明眸隱隱閃過晶瑩,她揚起小臉,深呼吸,忍住眸中的酸澀。
她拉著顧恩澤溫暖的大掌,朝前走了半步,直直望著李慕,鼻翼翕動,輕嗤一聲:「東山王權傾朝野,真是消息靈通。」
李慕望著香香眼眸中的譏諷,不自覺低下了頭。
是啊,十五年了,多少個日日夜夜,如今連顧恩澤都知曉了,他方剛剛知曉。
李慕心中愧疚鋪天蓋地,他眼眶發熱,眼底通紅通紅,又朝前走幾步,驀得,朝香香深深鞠了一躬,聲音低啞,帶了幾分祈求,一字一頓道:
「香香,是我的不是,請讓我以後補償你。」
此時的他與前幾日在十香樓看到的盛氣凌人、頤指氣使的東山王判若兩人,甚是卑微。
香香卻不知為何心中除了酸澀,更重的是衝天的怒氣。
這怒氣直衝雲霄,讓她看著現在雙目通紅的李慕比前幾日在十香樓更是火冒三丈。
她拉著顧恩澤大手退了幾步,將李慕剛才拉近的距離又拉開了,也避開了李慕的鞠躬。
她櫻唇微微撅著,眸色清冷,瞪向李慕道:「我不需要你的補償,我也不需要父親。」
李慕猛得抬頭,清清楚楚看到了香香杏眸中的憎恨和厭煩,心口驀得發痛,心如刀絞,似被人用尖刃一刀又一刀得戳著。
「我現在有親人有夫君,一切都好,東山王,你請回吧。」
李慕的面色在香香輕柔悅耳的嗓音下一寸一寸變白,面上慢慢無了血色,眼底通紅通紅,如同染了血,身子亦一個蹌踉。
「王爺!」他身邊的錦衣衛者扶住了李慕,目光擔憂得望著李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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