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
用罷早膳,香香又補了補妝容,理了理禮單,便同顧恩澤一同出發。
不過,顧恩澤並未與她同轎,他身騎白馬,并行在她的八抬大轎一側,香香悄悄撩開窗幔一角去看他,放下了窗幔,悄悄紅了臉頰。
「到了。」窗外一身清越低緩的提醒,軟轎慢慢停了下來。
顧恩澤一手撩開轎幔,一手懸在半空中,一本正經得提點道:「小心。」
「謝謝夫君。」香香將青蔥素手放在他寬厚溫暖的手心,接著他的力道下了軟轎,歪頭沖他淺笑,明眸善睞。
等香香站穩,顧恩澤便收回了手心,抬手幫香香理了理額角的鬢髮。
骨節分明的指尖帶著陌生的溫熱撫在額角,香香皙白細膩的小臉「騰」得一下升起了團團紅暈,更顯姝色傾城。
她耳垂微微發熱,貝齒輕咬住粉唇,雙眸霧煞煞垂眸低首不敢看顧恩澤,今日的顧恩澤特別溫柔,與前兩日的冷淡不同,總是讓她心中小兔亂撞。
香香正在羞赧,突然耳邊傳來泉水激石的一聲:「我去軍營了,午後過來接你。」
「嗯?」香香抬眸愣愣得看著顧恩澤,烏漆漆如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含嬌帶水,茫然不知所措。
「夫君,你不和我一起?」香香剎那眼睛紅了起來,她漂亮的杏眸里水光閃現,霧氣蒙蒙,嘟著粉唇楚楚可憐得望著顧恩澤。
「說話不算話!」香香心裡咬牙切齒吐槽,可面上一如的嬌嬌柔柔,小鳥依人得拉著顧恩澤的衣袖,剪水明瞳水汪汪,委屈巴巴。
她大大水潤潤的眸子里倒影著他一人,她怯弱委屈得樣子像是他是她所有的依靠,她含情脈脈,如此愛慕於他,唯恐她拋棄於他。
顧恩澤呼吸一滯,鬼使神差得抬手撫了撫她的眼角,輕緩溫柔,啟唇道:「你可以直接和東陵侯說我去軍營練兵,他不敢為難與你。」
語罷,顧恩澤的表情有一瞬的怔楞和茫然,
香香沒注意到他的怔愣,小手牽住他的雪白的袖角,蓮步輕移,小手環住了他勁拔的腰身,小臉蹭著他火熱的胸膛,低低啜泣:「夫君,我怕。」
她細膩的小臉貼在胸膛上,一磨一蹭,軟軟的觸感像一支小羽毛輕輕撩撥,痒痒的、酥酥的,過電一樣心悸,巨大的陌生感讓顧恩澤直直愣在當場。
他面色清淡如水,實則局促無錯,直直站在那裡,任香香又抱又蹭,手不知放在那裡。
她貼著顧恩澤的胸膛,嚴絲合縫,分厘不差,胸腔的鼓囊囊軟糯糯便直接襲在了顧恩澤膛前,既陌生,又有幾分說不出的感覺,直覺熱氣撲面。
清甜的梔子花香若有若無,膛前的嬌人兒似是水做的,低低啜泣,流不完的淚珠,顧恩澤只覺得冰涼堅硬的新房被她一下又一下敲擊,慢慢化開了一角。
半響,他手掌虛虛落在香香的脊背上,輕輕緩緩拍了一下,聲音也溫柔得有些陌生,他聽自己溫柔安撫道:「別怕,有我在,他不敢欺負你。」
「夫君——」香香抬起瀲灧的水眸,柔情脈脈凝睇著顧恩澤,灼若芙蕖的小臉粉撲撲,眼角還掛著一滴清淚,明艷的如同三月春雨後的山桃花,燦然絕色。
「去吧,我看著你進府。」顧恩澤輕輕推了推她,目光中有著肯定。
春梨已然敲開了門,香香這會兒腦袋迷迷糊糊,哭得太久反而她自己也有些暈暈乎乎,一時分不清做戲和現實。
她順著顧恩澤的力道朝前走,走到了門后她戀戀不捨得回眸,咬著櫻唇凝睇,顧恩澤朝她輕輕頷首。
等香香入了府,顧恩澤面容變得冷肅,抬腳踩上馬鐙,利落地翻身上馬,一個華麗的馬車緩緩停在東陵侯府門前,他清冷淡漠得瞥了一眼,沒有任何停留。
馬車中的柳和薰下了車馬,駐足深深凝望顧恩澤的背影,雖是驚鴻一瞥,可耀耀日光下,那人鬢若刀裁,眉如墨畫,氣質高華,身姿清雋若蘭芝玉樹,一眼便望進了心中。
「大小姐,您回來了!」開門的門房開門看見柳和薰,驚喜得大叫,熱情得迎上去。
柳和薰朝他緩緩點頭,想起剛才在馬車上看到的女子,傾城殊色,身姿玲瓏嬌俏,杏眸回眸間娉婷裊裊,綽約生姿。
那姑娘穿了一身她從來不敢嘗試的顏色,一襲明艷的番石榴紅廣袖留仙裙,卻不知為何襯得她靡顏膩理,冰肌麗色,一眼看出她是被錦衣玉食嬌養出的姑娘,端莊秀麗,美得不可方物。
且,剛才那淡漠冷峻少年溫柔為她撫眉斂發。
柳和薰美目顫了顫,心中不知為何升起酸酸澀澀,她斂了斂眉,輕聲問道:「那才進府的姑娘是哪家千金?」
「那才進府的姑娘是哪家千金?」這話落到門房耳邊,門房瞬間白了臉色,剛才歡歡喜喜的表情變得畏畏縮縮,垂頭成了悶葫蘆,訥訥不敢言。
柳和薰見著門房這表情心頭一個「咯噔」,心裡突突得,有種不祥的預感,粉白的小臉霎間也有些煞白,貝齒將下唇咬出一抹紅痕。
她捏著自己的食指,又緩了緩情緒,唇角扯扯淺淺溫婉的笑意,輕聲道:「那姑娘看著明艷傾城,顯然是名門之後,我一會兒到廳里若是見到,不知怎麼稱呼,就有些冒昧了。」
門房低垂著頭,腳尖一直在地上磨來抹去,聽著柳和薰的話,頭垂得更低了些,悶口不言,像個悶葫蘆。
「嗯?」柳和薰失了耐心,冷淡得輕哼一聲,其實主要是她心中抓心撓肺的難受,有什麼讓她迫切得想得到答案。
她也不知,為何就是心中如此酸酸澀澀,如此焦心撓肺,像是得不到答案她便食不下咽,寢不能安,那人像是對她至關重要。
門房,五大三粗的漢子,佝僂著腰,支支吾吾半天從嘴裡低低說了聲:「那是府里現在的嫡長小姐,柳和香。」
「嗡嗡嗡——」柳和薰耳朵乍然嗡嗡作響,她覺得自己有些幻聽了。
她聽到了什麼,嫡長小姐?若那姑娘是東陵侯府嫡長小姐,她是什麼身份!
旁邊的丫鬟見柳和薰面色慘白,忙上前扶住柳和薰,瞪了一眼門房厲聲喝道:「說什麼胡話,大小姐在這兒站著呢,哪裡又有一個嫡長小姐。」
門房佝僂著腰,頭恨不得埋在土裡,垂頭耷腦像個老朽,訥訥不敢言。
柳和薰拍了拍身旁的丫鬟,她攥著丫鬟的手穩住身形,眼前又閃過剛才那少年。
那少年側顏俊美無暇,身姿如松如竹,清雋倜儻,氣質矜貴高華,跨身上馬的動作颯爽英氣,一切都讓她移不開眼。
她手心顫了顫,心中有一種荒謬又大膽的猜測,她緊緊盯著門房顫顫巍巍得問道:「剛才門口那少年是誰?」
「……是衛將軍顧恩澤,嫡長小姐的夫君。」門房額角沁出了几絲冷汗,低垂著腦袋,回答得更是艱澀低啞。
「小姐!」柳和薰身子一個踉蹌,險些摔倒,丫鬟急急喚了聲,眼疾手快急聲扶住了她。
柳和薰粉嫩的小臉煞白煞白,她攥著丫鬟的手腕又轉身去看顧恩澤剛才離去的方向,眼瞳含水,霧氣蒙蒙,目光愣愣,久久不能回神。
「原來是他……」柳和薰低低嘆了一聲,下唇被咬得冒出了血絲,神□□哭欲笑。
那人丰神俊朗,氣質高華,又待妻子溫柔纏綿,讓人心醉。
那,原是她名義上的夫君啊!
應是為她垂首溫柔拂面斂發,可,如今他卻只淡漠清冷得瞥都不瞥她一眼,相逢不相識,他於她無關緊要。
好……好怨!
劉和熏緊緊揪著自己的胸口,心口悶痛悶痛,如同刀絞,痛得她想要聲嘶力竭得吼一吼,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母親告訴她,衛將軍顧恩澤暴戾嗜血,面容醜陋,身材五短,嚇得她幾日食不下咽,身子染了病,被送去郊外休養。
難道故意支開她?難道這些緊緊是一個陰謀!
「秋葵,扶我進府。」柳和薰需狠狠掐著丫鬟的手腕才穩得住身形,她眼眸通紅通紅,抿唇輕道。
秋葵見柳和薰神態不好,不敢多言,也顧不得手腕上蝕骨的疼痛,忙扶著她朝府內走去,臨走前狠狠瞪了一眼門房。
待腳步聲走遠,門房站直身子,委屈得撓了撓頭暗自嘀咕,侯爺決定的事情,又不是他一個奴才能左右的,沒想到平日里溫婉大方的大小姐也不問青紅皂白責備下人。
「哎!」門房低低嘆了一聲,撇了撇嘴有些委屈得吶吶自語:「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聲音卻是很小,很小,小得在他旁邊都不一樣能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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