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巴掌
「爹爹!」柳和薰睜目愣愣望著東陵侯,神情怔怔,她還是第一次被東陵侯如此不客氣得冷斥,一時震在當場。
從小到大,她都是爹爹捧在手心裡的嬌嬌女,爹爹從來不會對她大聲說話。
東陵侯這會兒氣不順,再度沉下了臉,覺得連著這個乖巧的女兒也不乖巧了,他擰著眉冷著臉斥道:「剛讓你喊香香姐姐,你不喊,見了顧恩澤也舉止輕浮,像什麼樣子!那是你姐夫。」
柳和薰面色漲紅,整張臉紅得像只被烤熟的大蝦,僵硬,赤紅,羞愧,又羞又騷又不甘心,吶吶不能言。
半響,她眨了眨眼,眼淚汪汪,掐著指尖面上委屈巴巴,搖了搖頭,撅著唇欲言又止道:「爹爹,我與顧郎是御賜的姻緣……」
她這話潛台詞是說東陵侯違抗聖旨,抗了皇命。
抗旨,那是殺頭的罪,東陵侯夫人聽此言面色一白,緊緊抓住了柳和熏得手,沖她無聲得搖搖頭。
柳和熏梨花帶雨,仰著小臉,咬著下唇兒,倔強得望著東陵侯,像是承受了天大的冤屈堅強得要伸張正義。
東陵侯聽言,雙目瞪得溜圓凶神惡煞望著溜圓,胸脯劇烈起伏,「呼哧呼哧」他氣了半天,看著柳和薰抬著的小臉,怒火中燒前跨一步,重重抬起了右手。
「啪!」空氣中回蕩著響亮的、清脆的巴掌聲。
柳和薰不可置信得捂著左臉,臉上火辣辣,鑽心刻骨的疼,她卻愣愣得無法回神,獃獃得望著東陵侯。
東陵侯咬牙切齒重喝道:「混賬!」
他平日里斯文有禮,總是端著架子,說話也是一番文風作風,此時卻罕見得說了髒話。
這話讓柳和熏嚇得身子一個戰慄,肩膀縮在一團,手一顫能看出皙白的小臉上明晃晃有五指紅痕,一道一道,紅漲犯腫。
東陵侯緊抿著唇瓣,目光如炬,看著柳和薰瑟縮的樣子斥責道:「混賬玩意,搬弄是非,聖旨上未點名道姓,本侯做事豈容得你置喙!」
「爹爹,我……」柳和薰半垂著眸子,縮著肩膀,顫顫巍巍想要解釋。
「不成體統!」東陵侯冷冷瞥了她一眼,不聽她解釋,冷哼一聲,甩袖離去。
走了半步,看到了一旁默不作聲的東陵侯夫人,東陵侯面色更沉,冷聲斥道:「都是你教的好閨女,好好管管!」
柳和薰雙瞳淚珠簌簌得落,目送東陵侯遠去,等東陵侯沒有了身影,她才「哇」得一聲撲到東陵侯夫人懷中,哇哇大哭起來,泣不成聲。
「嗚嗚唔!娘,爹爹,」她哭得抽抽噎噎,說話斷斷續續,良久才道:「爹爹他怎能這麼說我。」
「哎。」東陵侯夫人低低嘆了一聲,撫了撫柳和薰顫顫巍巍的脊背,垂目半響,輕聲道:「你爹正在氣頭上,說得話不當真。」
東陵侯氣沖沖踏出了正院,正好遇到慌張張來給他報信的僕從:「侯,侯爺,衛將軍和長小姐生氣離開了。」
「嗯?」東陵侯神色一變,今日香香婚後回門,若是讓香香和衛將軍午前離開了東陵侯府,那他的老臉是真得被撂得乾淨,以後還如何在京都城中立足!
東陵侯急匆匆跟著僕從朝著大門追去,卻只看到一對倩影,手挽著手,他忙立足緩了聲音,高聲喚了一句:「香香,衛將軍!」
香香側了側耳朵,隱隱聽著一聲聲呼喚,她心頭一緊,忍著沒有回頭,悄悄拉了拉顧恩澤的手。
等顧恩澤看過來時,她膚白勝雪的臉上盪起團團緋暈兒,清亮的剪水秋通波光瀲灧,煙視媚行,半咬櫻唇嬌聲道:「像是爹爹在喊我們。」
「沒事兒。」她似是有些緊張,水眸中波光閃閃,顧恩澤頓了一下,抬手撫了撫她軟軟的發頂,朗聲道。
溫熱的大掌輕柔得壓在發頂,像是一個火爐,香香小臉「騰」得又熱氣騰騰,半垂著眸子不敢直視顧恩澤,只重重點頭,充滿依賴得輕輕應道:「嗯。」
香香沒有抬眸,便錯過了顧恩澤清冷矜貴的俊臉上難得的柔情似水,冷冽幽深的鳳眸也軟了幾分。
顧恩澤猶豫一瞬,牽住了香香的纖纖素手,溫聲道:「一切有我。」
美人如花,君子如玉,一襲紅衣陪著白衫,美得入畫。
跨過了門檻,走了兩步,顧恩澤鬆開香香的小手,駐足,不急不慢抽出腰間的佩劍道:「等一下。」
語罷,他轉身,一劍揮出。
「嘩!」劍影閃過,如閃電當空,如厲風過境,寒意凜然。
顧恩澤攬起香香的肩頭朝前走,走了十幾步后,只聽「砰!」重重一聲,東陵侯府的紅漆大門重重倒下,濺起重重的煙塵。
「砰!」震耳欲聾,重重一聲,厚厚的塵埃盪起。
「啊!我的門!」東陵侯親眼看著東陵侯府硃紅色的大門在他慢慢倒塌,「砰」得砸出重重塵埃,他一句呼出,氣得險些撅倒。
「撲通!」東陵侯手顫顫指了半天,一口氣沒上來,硬生生撲倒在地上。
後腦勺著地,撞得「咚」得一聲悶響。
「侯爺!侯爺!」僕從們亂成一團,忙上前扶著東陵侯,有人掐人中,有人晃身子,有人趕緊忙著想侯夫人報信。
侯府的兵荒馬亂一切都與香香無關,她肩膀被顧恩澤依舊攬在懷中,溫暖堅實,若有似無的青松熏香飄入鼻中,耳邊隱隱有「砰砰砰」的心跳聲。
香香悄悄斜睨顧恩澤的側顏,他依舊面無表情,鳳眸幽深,鼻樑挺翹,薄唇輕抿,卻掩不住的昳麗俊美,郎艷獨絕。
陌上公子無雙。
「砰砰砰」香香的心口也突然跳了幾分,耳垂熱得發燙,臉頰也燒燒的,驀然垂下了頭。
「怎麼了?」顧恩澤抬眸望她,眸中隱隱有幾分擔憂和柔和。
香香搖了搖頭,等了半響,她抬眸笑靨如花,梨渦深深撩人心魄,聲音嬌甜酥軟,像只軟軟的羽毛撩撥顧恩澤冷硬的心臟:「謝謝夫君,你是我的守護神。」
顧恩澤眸色微不可查顫了顫,唇角緩緩勾起一抹且輕且淺的笑容,俊美絕倫,讓人移不開眼。
東陵侯府。
東陵侯夫人和柳和薰聽了消息急急忙忙趕來,急聲問道:「侯爺怎麼了?」
東陵侯在幾個僕從的合力急救下緩緩睜開了眼睛,他抓著身邊的僕從咬著牙道:「西院發生了什麼?」
「這……奴才也不知。」僕從支支吾吾半響,相互左右看看,皆是一臉茫然。
「扶我起來。」東陵侯面色發白卻強忍著起來,咬牙切齒,他定要去西院看看,如若無錯,他定要去聖上面前告他顧恩澤一個不敬不尊之罪!
他定要顧恩澤血償今日對他的侮辱!
「侯爺,您小心點。」東陵侯夫人推開了眾人,與柳和薰一邊一個胳膊急急扶住東陵侯,面上恨恨唾棄道:「定是香香那丫頭養不熟的白眼狼,不知怎麼數落了您的不是。」
「咳咳!」東陵侯面色陰沉,不應不答,時不時氣不順堵得面色清白,咳得撕心裂肺。
東陵侯夫人見她這般說話,東陵侯還是無所反應,垂眸不再說話,眸中卻滑過一抹惡毒的幽光,唇角緊了緊。
東陵侯撥開東陵侯夫人和柳和薰的服侍,猛得推開了西院香香的院子,大步流星朝前走。
「娘,那香香也太可惡了!」兩人落後一步,柳和薰撇著嘴小聲道,她面上掛著一層薄薄的輕紗,掩蓋了自己臉上的紅痕。
東陵侯夫人點頭,抬眸示意她們跟上,該做的姿態在東陵侯前都要做到。
「侯爺,怎麼了?」東陵侯夫人跨過門檻輕聲喚了聲,語氣有些焦急。
東陵侯掀過珠簾走出來,臉沉得如六月的梅雨天,看到東陵侯夫人,他眸色銳利大步朝前,直直走過來,高高抬起了手,猝不及防,重重落下。
「啪!」一聲響徹天際的巴掌聲,顯示了東陵侯十足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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