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好一個表哥
王永京到得這一刻，才知這是個真人，而不是幻覺。
一時間也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惱。
心裡曾想過無數次再見面的情形，想著定要指著她鼻子大罵一頓。
真等人到眼前了，那些冠冕堂皇的罵語，卻是一個字都想不起來了。
過得半響，才幹巴巴的道：「你，你怎麼來這裡了。」
阿依慕看著他，笑意直達眼底：「想你了，就來看看你。」
王永京那張被沙塵吹得黝黑的臉，更黑了。
小聲罵道：「不知廉恥，竟，竟……」
「竟」了半天，也竟不出一句完整話來。
阿依慕騙了他，曉得再次見面，王永京必要生氣。
也不惱他，依舊笑著。
天陽關氣候不好，便是盛夏之時，晨間也冷得厲害。
她搓著凍紅的手，將身上的斗篷緊了緊。
「天陽關守衛嚴實，想見王大哥，當真不容易。」
王永京見她斗篷上都帶著霧氣，才硬起的心腸又忍不住軟了，問道：「你守了一夜？」
阿依慕點頭，又搖搖頭：「也不算，應該是半夜吧。」
天陽關盛夏的夜裡也猶如京城的秋天，這麼凍得一晚上，如何受得了。
王永京眼眸沉了沉，冷著臉訓斥道：「你身份特殊，既是來了，只管著人告知一聲，也不必守在外頭吃風霜。」
雖是臉色不好，卻還拉著她前往不遠處的小攤前，叫上兩碗熱騰騰的熱食。
那小食攤原是靠著與西域互商的市集做點生意的，如今市集關了幾個月，便只靠這些每日巡查的官爺照顧。
小攤主子自然認得王永京，卻不識得阿依慕，一邊將熱湯麵端上來，一邊打量。
王永京瞧著不喜，起身坐到阿依慕身旁，又瞪了那攤主一眼。
攤主頓時會意，訕訕的收回目光，去忙自己的。
王永京沒好氣的把筷子遞給阿依慕，氣哼哼道：「趕緊吃，吃完了，哪來的回哪去。」
阿依慕吹了吹麵條，吃得一口，很是滿足的道：「還是中原的東西好吃。」
王永京見她彷彿沒聽見自己說的話，又轉頭看過去，正對上那雙會說話的眸子。
只見那好看眸中，全然裝著他的模樣。
忽而臉一紅，忙用吃面來掩飾自己。
阿依慕笑起來，只覺這根朽木，比原來還要可愛。
眼眸一垂，瞧見他那灰撲撲的衣袖露出一絲艷色。
好奇的伸手一拽，問道：「這是什麼。」
王永京沒防備，整隻手被阿依慕拽起來，那根褪了色的頭繩，也明晃晃的露了出來。
阿依慕愣了一下，就見他惱羞成怒的縮回手，飛快的將頭繩藏進衣袖中。
「趕緊吃，吃完了你就走，這兒不適合你多留。」
阿依慕自然認出那根頭繩來，此時哪裡還有心思吃什麼面。
目光直直的盯著王永京的側臉，就道：「你這人果真狠心，我想盡辦法來見你，你卻要趕我走。」
王永京的不僅臉紅了，就連脖子，耳根都發燙，吃到嘴裡的面，也不知是什麼味道了。
一顆心止不住的怦怦跳，嘴裡卻道：「你不走，我可去告訴上屬，到時候，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
「好啊。」阿依慕咯咯笑道：「那我就留在這裡，永遠的陪著你。」
王永京惱羞成怒：「我在說認真的，不是跟你開玩笑，你就都不怕？」
他聲音有點大，惹得攤主回頭看過來。
一個穿著甲胄的士卒小跑過來，瞧見阿依慕，先是「咦」得一聲，跟著又八卦的問起。
「王大人，這位姑娘是誰啊，看著好生面熟。」
阿依慕雖穿著中原人的服飾，可那模樣多少有點似西域人。
也虧得是在天陽關這種地方，這種西域長相併不稀奇。
王永京卻沒法解釋，阿依慕不走，他也不能真把人身份透露出來。
只得扯謊道：「我姨奶奶曾嫁了個行腳商人，後來在上林州落了根，這個，姑娘，算是我遠房表妹，她，從上林州過來的。」
眼見這士卒目不轉睛的看著阿依慕，跟著又臉一肅，問道：「你不是巡視嗎，什麼事？」
那士卒回過神來，連聲道：「回大人，小的來跟您報備一聲，已巡視完畢。」
邊說著話，目光還不忘往阿依慕身上看。
阿依慕和善朝他一笑，惹得這小夥子頓時臉紅起來。
王永京都氣死了，一眼瞪過去：「往日怎麼行事的，還要本官教嗎，還不趕緊去當差。」
那年輕的士卒也很少見王永京發火，愣了一下，又想起什麼似的。
傻笑起來：「原來是這樣，小的懂了，大人慢慢吃，姑娘慢慢用。」
說著便一溜煙的離開，歡歡喜喜的去同兄弟們分享這個消息了。
等人走了，王永京又教訓阿依慕：「你好歹收斂點，別見人就笑。」
阿依慕乖巧聽話的點頭，話鋒一轉，又喊得一聲：「表哥？」
王永京的臉虧得這幾年被吹得黑，此時也看不見紅得滴血的面色。
他埋頭飛快的把碗里的麵條吃了，結了賬，也不管阿依慕吃沒吃完，扯著她便走。
他與諸位同僚住在一塊，自不能帶去住所，只好尋了個空曠的地兒說話。
「月亮……」這個名字喊出來，既熟悉又陌生。
王永京蹙眉，嘲諷一笑：「什麼月亮不月亮，我如今該喚你小王子，還是小公主？」
阿依慕臉皮極厚，笑嘻嘻的道：「我叫阿依慕，真名字，表哥……」
王永京聽見「表哥」二字就又羞又惱，瞪她一眼：「誰是你表哥，不準這麼叫。」
又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情緒平緩下來。
「我送你出關，現下大衛同西域本就關係敏銳，你又身份特殊，不適合待在關內。」
阿依慕也不接這話，光明正大的把王永京細細打量一番。
開口道：「你瘦了，也黑了，在這兒當差很辛苦嗎？」
這天聊不下去了。
王永京氣得來回踱步，指著阿依慕道：「你愛如何就如何，我管不著。」
說著還當真轉身離去，不理會阿依慕了。
阿依慕瞧著他這背影，笑笑：「還真是一點都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