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雪中送炭
大貴是玩命了,水桶里的水也灑出來不少,可他心裡著急,顧不上那麼多了。
到了近前,眼睛也看不見別人,一桶水毫不客氣的沖著拿火摺子的人潑了過去,本來就粗壯的漢子眼睛瞪成了銅鈴一般,扔了水桶衝進人群就擋在了溫若蘭身前。
「大貴。」溫木匠心裡百味雜陳,自己這輩子就收了大貴這麼一個笨徒弟,整個村子里的人只有這孩子站出來了。
大貴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珠子,聲音洪亮:「你們都瞎了嗎?那隻眼睛看出來我師父一家是詐屍了!」
溫若蘭伸手扶著溫木匠,看了一眼突然闖進來的小鐵塔一般的漢子,忍不住心裡感激。
不管怎麼說,雪中送炭了。
就在這個時候,又一道驚雷下來了,外面老遠站著看熱鬧的女人們都嚇得縮了縮脖子。
大貴眼圈紅了,指著在場的人:「師父這麼多年對你們誰家不好?王大柱!你自己說,當年你家兒子得了天花,是誰拿錢去請了郎中?」
王大柱使勁兒的抓著手裡的木棍,卻連頭都抬不起來了。
「我師父是遠近聞名的木匠,村子里誰家有個桌椅板凳壞了,師父要過一分一文沒有?今天你們喊打喊殺的,回家坐在我師父做成的桌椅床鋪上,良心就安?」大貴情緒激動,偏偏老天爺也在這個時候落下了雨,雨雖不大不急,淋在身上也是冷冰冰的。
「師父摔壞了,家裡落難的時候不見你們知恩圖報,一個個都盯著恨不得他們死了才高興!我倒問問你溫里正,我師父這手臂又是怎麼摔壞的!」大貴從來都是個溫吞水的性子,這會兒發起怒來活脫脫一頭牛。
溫若蘭被雨水淋濕了衣服,髮絲也貼在小臉上,聽到大貴這句話立刻看向了人溫庄思。
溫庄思也淋著雨,一張臉的表情看不清楚。
大貴卻冷笑了一聲:「你家蓋房搭屋,給了我們師徒一個銅子兒了?師父給你們家上樑摔斷了手臂,你給找郎中了?都說讀書人知書達理,可你做了什麼?不顧都是溫家子孫的面上護佑自己的族人,反倒是恨不得落井下石謀害了他們一家!」
「大貴!你是要反了天了,滾回來!」崔老頭氣得都要翻白眼了,這不爭氣的兒子讓他老臉都丟光了。
大貴搖頭猶如撥浪鼓:「今兒我誰的話也不聽!師父一家大難不死,我崔大貴就舍了命也要護著,當年我娶不上媳婦兒,師父給我送去了一對兒妝奩,我沒本事養不起家,師父不嫌棄我蠢笨教我手藝!我今天把話就撂這了!誰敢再進來一步,我崔大貴就要了他命!你們沒良心,老天有眼!」
本來就說的字字誅心,老天爺還真給面子,閃電在天空中劃出來紅藍色的弧度,這個驚雷震得所有人都面色死灰。
人群中,一個人晃晃悠悠的就倒下了,眾人回過神兒的時候,立刻跑過去扶著溫庄思。
他是文人,不管怎麼說天道這兩個字也是懂得的,再被崔大貴這麼一質問,整個人就覺得心跳都沒了,腿發軟,眼發黑,沒了知覺。
「出人命啦,里正死過去了!」村民們不敢上前,亂成了一鍋粥。
溫若蘭看都沒看那個什麼里正一眼,輕聲:「謝謝大貴哥。」
崔大貴一下就沒詞兒了,要不是雨水淋著,溫若蘭也沒主意的話,他紅了的耳根子可就丟了他的人了。
「爹,你要快點兒回去屋裡,身體要緊。」溫若蘭扶著溫木匠轉身要走。
溫木匠搖頭:「若蘭啊,你能救人,去救救里正。」
溫若蘭抬頭像是看到了怪物似的:「爹,憑啥?他們都要燒死咱們一家子了,憑啥救他?」
「你這孩子,菩薩救了我們一家子,就是要積德行善的,去吧。」溫木匠說著,竟推了一把溫若蘭,並且壓低聲音說:「不然你就是騙爹,沒菩薩般的心腸,菩薩怎麼會救你?」
得!溫若蘭發現天底下什麼都不多,就坑多,自己不小心挖了個坑給自己埋上了。
本來就撒謊,最怕別人懷疑,溫若蘭回頭看著有人要扶那個裡正起來,立刻急了:「別碰他!」
幾步就跑過去了,旁邊的人看災星跑過來了,立刻做鳥獸散,溫若蘭跪在地上,兩隻手疊在里正的心口上,用力的按壓著。
臉色蒼白,嘴唇發青,這就是心臟驟停的跡象,有一點兒醫學常識的人都懂得。
但,這是古代啊,古代哪裡有什麼心臟驟停的詞兒?
所有人大眼瞪小眼的看著雨幕中的溫若蘭,單薄的身體,小臉都憋出來紅潤了,那手到底多有勁兒沒人能知道,只看著里正的胸口被壓出來坑了似的。
「要了我的命了!你這個災星!」里正的媳婦兒蘭榮得了消息,跑來的時候就看到了自家的男人被那個女人摸著,頓時嚎叫著沖了過來。
大貴幾步就躥過去了:「若蘭妹子,小心!」
「擋著她,上前一步給我扔出去!」溫若蘭看著里正臉色慢慢有了血色,咬了咬牙!
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天空放晴了,太陽露出來灑下一片明亮的陽光。
里正媳婦已經哭暈了過去,大貴就像是小山一樣護著溫若蘭。
溫若蘭脫力一般跪坐在地上,半天才吐出一口氣:「大貴哥,拉我一把。」
大貴也沒多想,伸手就拉著溫若蘭起來了。
溫若蘭感激的看了一眼大貴,大貴立刻躲開了目光,她也沒在意。
「堂堂里正是沒臉睜開眼睛了,救你的不是我溫若蘭,你也別在我家門口裝死!」溫若蘭說完,邁步往回走,別人都看她走的緩慢,卻不知此時的她走一步都重逾千金,身心俱疲的她只憑著一口氣堅持著走進了屋裡,身體一軟就倒下去了。
柴月娥想起來,可身子虛得不行,再看自己的丈夫和女兒,哭的那叫一個傷心。
「娘,別哭,都過去了,我睡一會兒就行。」溫若蘭迷迷糊糊的說完,就再也沒有了知覺。
她太累了,就想睡一會兒,睡一會兒也好啊。
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把她抱起來了,很硌得慌的床,一隻手握著她的手,那手很溫暖,很軟,溫若蘭嘴角有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