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因果
人群散去了,大貴站在屋子裡,看著眼前的一家人心裡別提多難受了。
「師父。」
溫木匠搖了搖頭:「大貴啊,我已經是個殘廢了,別叫我師父了,回吧。」
大貴沒動彈,看到了床上的小嬰兒,咧開嘴笑了:「師父,翠兒準備了好多小衣服,一會兒給小哥送來。」
溫木匠皺眉了,這孩子憨厚的不像話,還不知道避嫌。
「您等著啊。」大貴見師父沒罵自己,立刻撒腿就跑,不一會兒功夫抱著個小布包就進來了。
房子太簡陋了,開門就能看到床,也實在沒什麼規矩可言。
大貴把布包放在桌子上:「翠兒還給師娘帶來了一塊肉,身子虛多補補,師父,要不要給若蘭妹子找個郎中瞧瞧?」
溫木匠可一直盯著自己的女兒呢,這孩子性子大變,難道真是菩薩點化?
聽到大貴的話,溫木匠琢磨的確要去找郎中看看,一家人大難不死都是因為若蘭,這會兒她不知道怎麼樣了。
大貴從身上摸出來一塊足有一兩的銀子,塞給了溫木匠:「師父,買葯也要錢的。」
「你!」溫木匠看到這銀子心裡發酸,都是窮苦人,有幾個銅子兒都不錯了,這孩子是把家當都搬來了。
大貴憨厚的笑了,搓了搓手:「翠兒在家熬粥,等會兒我送來。」說完就走。
一推開門,大貴立刻變了臉:「你來幹什麼?」
溫庄思有些掛不住臉了,輕咳一聲:「老三啊,出來說話。」
大貴頓時不讓了:「出來說話?你不怕師父一家詐屍了?好歹也是溫家莊的里正,你可別掉了身份。」
「你個粗人,別說話。」溫庄思吃不住勁兒了。
大貴撇了撇嘴:「對你說話夠客氣了,別人我就一腳踹出去!」
「大貴,還不回家去看看,別沒了規矩。」溫木匠走出來,扶著門:「里正有話直說。」
大貴可沒說假話,一腳踹出去的想法是真的,不過他不敢惹師父生氣,再者家裡煮著粥,師父一家一定餓了。
大貴走了,溫庄思才微微彎腰,竟謙卑了許多,手裡提著幾包點心還有一串銅錢:「老三啊,謝謝侄女的救命之恩,這不成敬意。」
溫木匠一下就懵了,溫庄思這個人雖然也沒什麼不好,但摳門可是出了名的。
「若蘭說的我信了,菩薩都要護著的人,我溫庄思有眼不識泰山,以後家裡的事情儘管和我說就是了。」
溫木匠側開身,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還是里正:「進來說吧。」
溫庄思猶豫了一下,聲音更壓低幾分:「弟妹,得罪了。」
柴月娥握著女兒的小手,也沒搭腔,懂禮數的放下帘子,遮了床。
床上,溫若蘭小臉紅撲撲的,眼珠兒一個勁兒的動著,柴月娥倒是沒看出來,掛上了帘子裡面光線就暗的很。
溫若蘭哪裡是睡過去的?她睜開眼睛一直到剛才昏過去,幾乎是一刻不得閑不說,整個人的神經都綳的疼了,此時頭上的傷口此時鑽心的疼,一些零碎的片段湧入了腦海里,那些記憶不屬於她!
溫若蘭看戲似的看著一幕幕短暫的畫面,不禁唏噓,自己婚禮遭遇個小三算什麼?這同名同姓的原主才叫個悲催,因為貌美,十五歲就被地主家下聘,要結婚前夕新郎騎馬摔死了,結果成了未過門的寡婦。
寡婦!真是活見鬼了,沒過門那人死了竟怪到她身上了?溫若蘭表示不能理解著寡婦二字是怎麼掛在原主頭上的。
寡婦就寡婦吧,災星的名兒也坐實了,十里八村提起她都搖頭擺手,那嫌棄的樣子是原主心裡最大的自卑。
接著爹做活的時候從房頂掉下來了,摔斷了手臂,眼看沒救的時候,縣太爺竟然看上了原主,也不在乎寡婦不寡婦的名頭,下重金,並且承諾找最好的郎中給爹看病,條件是原主嫁過去做小妾。
溫若蘭雖無法感同身受,但也有幾分無語凝噎,她看著原主蹲在牆角失聲痛哭的樣子都心疼的不行,原主答應了,可迎娶的日子縣太爺的兒子卻死了!
縣太爺的轎子到了門口,有官差騎著快馬追上來,抱著一隻雞衝進門,縣太爺的兒子死了,所有人都說是她妨死的,而她不甘受辱撞了井台自殺。
再睜開眼,溫若蘭還是溫若蘭,卻是異世來的一抹孤魂。
這是個回放一般的過程,溫若蘭只覺得深刻體會到了什麼是造物弄人,眼前的這局面還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原主施施然跪下,以頭觸地,溫若蘭竟沒有辦法伸手去扶她一把,連聲:「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你和我算是換命重生,懇請你能照顧好我的家人,若蘭感激不盡。」
溫若蘭想哭:「你能回來就回來吧,我讓給你。」
原主抬頭,竟笑了,她很美,這笑容凄艷如花,沒有說一個字轉身走了,那身影就在溫若蘭的眼前化成了一縷青煙,消散的無影無蹤。
激靈靈一個冷顫,溫若蘭一下就睜開眼睛了,額頭一層冷汗。
「老三啊,這件事絕對不能張揚出去,你們這段時間也深居簡出,一旦傳到了縣太爺的耳朵里怕是沒活路了。」
溫若蘭眉頭一挑,這是里正的聲音!
「謝謝里正提點。」溫木匠也明白,溫庄思是一片好心了。
溫庄思擺手:「自家兄弟必要叫什麼里正不里正了,當初手頭不寬裕沒給你工錢,也沒找了郎中瞧病,這是我的心意。」
溫木匠看著那一串銅錢,抿了抿乾裂的嘴唇,他沒推辭,本來就是自己的工錢,這會兒家裡連下鍋的米都沒有了。
溫庄思起身:「我還有事去處理,放心吧,村子里的人都交代過了,你們一家有事就對我說。」
「嗯。」溫木匠起身硬撐著身體送溫庄思出了門。
溫若蘭捏了捏柴月娥的手:「娘,我睡醒了。」
柴月娥伸手給她擦腦門上的汗:「好,睡醒了就好,娘的柜子里還有乾淨的衣服,去換上。」
「哎。」溫若蘭乖巧的下了床,看到爹就坐在門口,心裡咯噔咯噔的,走過去蹲在溫木匠身邊:「爹,你後背的傷給我看看。」
溫木匠看著自己的女兒,搖頭:「爹沒事,這就去找郎中。」
溫若蘭拉住他的衣袖:「你女兒就是個郎中,去找別人做什麼?等我換了衣服就去找葯。」
溫木匠愣愣的看著女兒去了衣櫃那邊兒,心就一直往下沉,他家若蘭真的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