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皇恩浩蕩
第二日正午,幾輛馬車晃晃悠悠的朝著皇陵而去。
轉眼看著身後那冗長的車馬隊伍,凝霜有些好笑的開口道:「如今你倒是連我身邊一步都不肯離開了。」
「如今魏太師那邊尚無動靜,朕不放心你來這種地方,若是他在半途設伏,你又讓我該當如何!」
「青天白日下設伏襲擊皇貴妃,然後引起兩國的爭端,看樣子皇上想的倒是挺遠。」
「引起兩國爭端怕不會是他想要見到的,但是我還是不放心!再說,若是沒有蘭馨,我與你這輩子怕是真的就要天人永隔了,我來看看她,也是應該的!」
「以前你不知道裡面的人是蘭馨,可曾去看過她?」
「……朕在失去你的那些日子,就是在這地下皇陵之中一直渾渾噩噩的度過的,朕原本是想著,乾脆我也跟著你一道在這西陵之中長眠,那才最好!」
心在顫抖,凝霜沒想到當年自己的離去,會讓玄玉邪也生出這麼多的痛苦。
轉身依靠在他的懷中,聆聽著他的心跳,凝霜開口道:「萬幸你沒有那麼做,不然這輩子,我可能永遠都會活在怨恨你的世界之中。」
「凝兒,你該怨恨朕,若是當初朕態度強硬……」
凝霜抬起頭遮住他的嘴,低聲開口道:「皇上,當年的情況我比誰都了解,你根基未穩,大業未成,迎娶魏家女,那也是情勢所逼。」
「可我萬萬沒想到會出現後續那麼可怕的事情,若是沒有蘭馨忠心護主,只怕事情不堪設想。」
「過去了,這場浩劫之中,我唯一傷心的就是蘭馨,是我終究對不住她,一直都是……」
馬車慢慢的停了下來,福安語帶哽咽的開口:「皇上,娘娘,西陵……到了!」
凝霜表情從來沒有過的沉重,慢慢的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面前宏偉壯觀的西陵坐落於夕陽西下之處,其規模雖不如普陽帝與先皇后的東陵氣派,但卻也不容小覷。
拖沓的長裙阻礙了凝霜急躁的步伐,在玄玉邪的攙扶下,二人一步步朝著西陵而去。
早已在凝霜回國的同時就已經落下千斤石的墓室再也無法進出,凝霜雙眼凄迷的盯著面前的墓碑,心中卻說不出的辛酸。
是她太高估了自己,是她以為自己重生之後,一定會給蘭馨帶來美好的生活;假若不是她,也許蘭馨現在還只是皇宮一腳一個不受寵的小宮女,但她卻還能活著。
淚水無聲的飄散著,玄玉邪心疼的將她擁在懷中,一旁的福安也跟著不停的抹著眼淚,尖細的嗓音已經變了調了。
午後原本還是烈日燦燦的天空卻突然像那晚娘的臉一般瞬間轉變,滴滴答答的雨滴就好似凝霜臉上那從未斷過線的淚珠一般滾落下來。
玄玉邪皺緊眉頭,轉身叫道:「來人,撐傘,待貴妃娘娘上車……」
「皇上,假若不嫌棄,請到守陵堂去避一避吧!」
身後那平淡的語調瞬間驚擾了無數的人,讓他們一瞬間就抽出腰刀,將玄玉邪二人圍在當中保護起來。
「皇上,罪民,罪民沒別的意思!」
凝霜擦拭掉眼角的淚痕,轉身與那開口之人對視,二人之間似是一瞬間便凝聚了一股說不出的勢頭。
那男子錯愕之際的盯著玄玉邪懷中的女子,許久之後,才慢慢的又扯開一絲爛漫的笑容。
「皇上,這位娘娘是……」
凝霜看了他許久,雙眸中的霧氣升起,朦朦朧朧之間似有帶有一股困惑不解。
「皇上,他是誰啊?」
玄玉邪擁著凝霜的指尖慢慢的收緊,平整的調節了自己的呼吸,而後開口道:「凝兒,這位是先六皇子,本是朕的皇弟,只因他做了一些錯事,被先帝遺詔罰他固守皇陵!」
「皇上的弟弟?臣妾還是頭一次見,看他的模樣,確實是跟皇上有幾分相似呢!」
甜甜的笑容,讓玄玉麒一瞬間有些措手不及,腦海中經年累月對那個女人沉痛的憎惡卻在這一瞬間被眼前這抹笑容打散……
年少時初遇那個女人的時候,她也是如此天真無邪的笑容,感染了他的內心,讓他怦然心動……
「你……」
「皇上,那臣妾該如何稱呼他?」
「……凝兒,你喚他……」
「這位娘娘,罪民乃是戴罪之身,娘娘只管叫我一聲小六便罷了!」
「小六?嗤嗤,那這麼說,皇上是不是也該被人叫做老,噗……臣妾實在是說不出口。」
看著那張蘋果紅的臉頰,玄玉麒雙眼迷茫,盯著此女上下打量了許久。
「皇上,她是……」
「這是朕的蕭貴妃,她是大涼的長公主!」
「大涼長公主?是她?」
玄玉麒一臉震驚的看著凝霜,又看了看玄玉邪,而後不只是有意還是無意的開口道:「看來皇上還真是念舊之人。」
「嗯?皇上,他這是什麼意思?」
「沒……只因六弟原本也住在皇宮,自然是見過這西陵中的……」
「呀,小六,你不會也是把我當做了這西陵裡面的申屠太后了吧?我初到東離之後,有好多人都說我跟申屠皇后長得十分相似,真的這麼相像嗎?有多像呢?」
如此憨直又略顯稚嫩的表情,雖然與那女子如出一轍,但卻更像是她未入宮以前的表情,玄玉麒在片刻迷茫之後,慢慢的沉下心來。
「貴妃娘娘雖然與申屠太后極其相似,但是神韻卻大不相同,申屠太后的手段可是非同凡響,這一點上,皇上該是深有感觸才是。」
玄玉邪的臉色冷了下來,就好像天邊那刮下來的細雨般,看似沒有任何殺傷力,實則卻是冷得入骨。
「小六,申屠太後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
玄玉麒看著面前的小可愛,不覺冷冷一笑,而後開口道:「她是個讓人不容易忘記之人,你說是吧?皇上!」
玄玉邪抬起頭,而後卻又岔開話題。
「既然遇到山中細雨,那朕也只能叨擾你了,不知你是否會怪罪?」
「怎麼會……皇上能去罪民那兒,理應屬於罪民的榮幸,只是不知,這蕭貴妃既然都有了身孕,皇上又怎能不體恤的將她帶到這裡來呢?」
已經調轉的身軀,卻因為這句話而停下腳步,玄玉邪轉身看著那坐在輪椅上的男子,皮笑肉不笑的開口道:「小六深居皇陵這深山之中,倒是消息還挺靈通的。」
玄玉麒愣了一下,臉上瞬間劃過的心虛讓人記憶猶新。
凝霜擺弄著自己的手指,仍舊天真無害的嘟起嘴唇說道:「可不就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皇上說要來跟祖先們說一聲,害得本宮還有些腰酸腿痛的。」
「呵呵,敬告祖先啊!我還以為是……皇上要單獨來見見這西太后呢!」
「小六!」似是警告的眼神看向玄玉麒,讓他冷哼了一聲,便轉身自己磨著輪椅向一旁的斜坡滑了下去。
凝霜握緊拳頭,盯著那背影看得深沉……
一處看似簡陋的房舍之中,凝霜褪下已經沾染了水氣的披風,而後眨巴著眼睛說道:「小六,你這房中還真是雅緻的很!」
「閑來無事,我這麼個廢人,也就只能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聽到他這句自嘲的話語,凝霜故意眨動著一雙大眼,好似懵懂無知一般的開口道:「小六,你這腿是天生就這樣的嗎?」
臉上的血色極速褪去,玄玉麒握著輪椅的手咯吱作響,盯著她的眼神從一開始的溫良逐漸轉變成陰鷙而覷暗不明。
「怎,怎麼了?我,我說錯什麼了?」
眼見著蕭貴妃有些畏懼的躲到了玄玉邪的背後,玄玉麒像是用盡了渾身所有的力氣,這才隱忍住自己的暴怒,僵硬的扯動著嘴角。
「我這腿……說來話長,呵呵,要說起來,還真是少不更事,惹惱了西太后,所以才……」
「難道,難道說是因為西陵中的申屠太后?她,她怎麼可以這樣子呢?」
蕭貴妃眨著一雙大眼,似乎有些同情的看向玄玉麒。
玄玉邪瞬間黑下臉來,冷冰冰的開口道:「小六,當年你做了什麼,敢當知道自己的罪過,若不是父皇的遺詔,我想你也活不到今日!」
「是,罪民時刻都在謹記先皇對我的恩德,也明白皇上對罪民的皇恩浩蕩,如若不然,罪民也不可能會活到現在!」
字字句句字裡行間都充滿著謙卑溫馴與誠懇,但是凝霜卻還是從他的表情中看到了一絲冷漠甚至是充滿暴戾的眼神。
慢慢的,三個人都變得沉默無語,凝霜靠在窗邊,任由那雨水噼里啪啦的拍打著自己的掌心,臉上露出稚嫩無辜的笑容。
「皇上,這蕭貴妃人如其名……」
「小六想要說什麼?」
「沒什麼,只不過……皇上的這種執念,還真是讓我大出意料之外,若是蕭貴妃得知她如此受寵的緣由,你說她該作何感想?」
「怎麼?你這是在威脅朕?」
「罪民不敢,罪民只是覺得……這西陵,皇上不該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