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口是心非

第182章 口是心非

夜晚,南疆的將士們燃起火堆,一隻只去了皮毛的肥嫩乳羊被架在燒烤的鐵架之上,軍中的軍廚不停翻滾著旋轉的烤架,拿著刷子向上刷塗各種香辛的調料,不一會兒,烤羊就散發出一陣垂涎欲滴的肉香,表皮的油脂烤化成金黃色,一滴滴從嫩肉上滑落,發出「呲呲」的聲音,令周圍的人都食慾大動。

一名白天受了輕傷的南疆士兵被分到一塊烤肉,眼睛散發著金閃閃的光芒,看向司徒嵐的目光好像在看天可汗,充滿崇拜和虔誠。

若不是太子殿下御駕親臨,他們這些普普通通的士兵怎麼可能在戰場上吃到烤全羊?人生無憾啊。

司徒嵐拿著一支鐵簽子,扎了一塊羊腿肉放到嘴裡。

金黃色的肉質肥美鮮嫩,入口香辣,淡淡的膻味兒刺激了他的食慾。

他凝視著遠處屹立在一片黑暗中的桑淦城城池,古老的圍牆如同吞噬一切的巨獸,巍峨高大,倒映著金色的瞳孔閃爍著微光。

林熙猜得不錯,他今日攻城之勢減弱,的確是為了聲東擊西。

但,他所擊的西,不是莫念的翰沙城,而是......墨都。

白天接到的信件已經燃為灰燼,但司徒晝的蒼老而渾厚的聲音好像就在他的耳邊響起。

「救下北墨的雎棲郡主阮北北,她不止是你的妹妹,她有著朕最需要的東西......」

司徒嵐知道,古老的南疆秘術代代流傳,他的皇爺爺之所以能像是北墨的太祖皇帝墨天鴻一樣活得如此之久,甚至那太祖已經退隱,而司徒晝仍舊算是身體硬朗的執掌南疆皇族政權,並不是因為南疆有一個和北墨的華九章一樣的神醫。

而是有那個邪惡而血腥的秘術:

黃金一族皇族的處子,取其心頭的黃金之血,血親吞噬,便可得到永生。

司徒嵐雖然知道,但是他不信鬼神,亦不信天命,那些秘術殘忍而邪惡,沒有絲毫的依據可言,曾經他手刃了自己的幾個兄弟的時候,對那一碗手下殷切獻上來的心頭冰冷黃金血,不屑一顧的打翻。

可是現在的司徒晝不同,他已經老了,他信奉的天可汗救不了他,神丹妙藥救不了他,小巍被自己保護的極好,而其他還活著的兄弟姐妹,要麼早就已經不是處子,要麼暗中聽說過這個秘術,為了活命早就遠離了皇都,躲得遠遠的......

唯獨,剩下了這個皇族流落到北墨的血脈,阮北北。

汪洵的人,應該已經趕到墨都了吧。

司徒嵐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覺,他對阮北北的好感,已經被阮北北害了林熙的行為所揮之一空,可是這個女人畢竟是他血脈上的妹妹,雖然,司徒嵐從未在意自己的親人。

至於皇爺爺讓自己救回阮北北之後,會發生什麼,都與他無關。

墨都。

冰冷陰暗的御林軍地牢里,阮北北被絞索在十字邢架之上,她從前柔順的頭髮已經結塊打結,布滿血痂,蒼白如紙的臉上有著一道血淋淋外翻的刀痕,新舊交替,讓她看起來如同一個恐怖的女鬼。

她穿著破爛不堪的囚服,早已經沒有了昔日依附於墨灼時候的高傲姿態,身上裸露出來的部分全都是猙獰的傷口,在這樣悶熱的夏天裡,那些傷口得不到救治,有的地方已經化膿流水,配合著她死氣沉沉的氣息,讓人覺得這個人已經死去多日。

即使是阮寒清親自來了,恐怕也認不出這個人是自己的女兒。

一日日的等待,讓她的心從希望變成絕望。

她以為她的母親會來救她,她以為那個南疆太子司徒嵐喜歡自己,也會來救她,她以為甚至那阮滄瀾會憐惜自己還是阮家人,也來救她。

可是,沒有,她以為的,統統都沒有。

阮北北已經忘記自己被關在這座地牢里多少天了,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沒有進食,只記得在那日被墨玦嚴刑拷打之後,她除了每隔一段時間被拷打鞭問十一年前的事情,除了那些死氣沉沉的侍衛,她再也沒有見過一個人。

阮北北的心一點點爬滿絕望,甚至已經做好了決定,若是......若是再沒有人救她,她就告訴墨玦一切,拖著她那個懦弱無能的母親一起死,黃泉路上,也有一個照應。

不......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就這樣死了。

墨玦甚至沒有令人監視著她會不會忍不了折磨而自殺,因為他知道,阮北北這樣的人,從來不會產生自殺這種想法,若是能夠活下去,是人是狗都無所謂。

阮北北的心中還有一個微弱的希望,她知道很多秘密,她墨玦不會殺了自己的!

熟悉的腳步聲傳來,陰冷的地牢露出一道光線,直直的刺入阮北北的眼睛,因為疼痛,她呻吟了一聲,模糊的視線里,一道黑色的士人短靴出現在她眼前。

熟悉?

還會有誰來呢?難道,是墨玦準備放了自己了嗎?阮北北用力的吞咽了一下喉嚨,但沒有一點津液分泌,她只感覺自己的喉嚨里好像被灑了一把滾燙的沙子,更加鑽心的疼痛。

阮北北的頭被來人的大手扶正,那人盯著她半闔的琥珀色眼睛,而她自己已經沒有力氣抬起頭了。

「是......是你!」

阮北北看清楚來的人是誰之後,眼中閃爍著驚喜萬分的光芒,嘶啞的聲音像是一個老嫗,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捆綁的鐵索沙沙作響。

「汪大人,確認了嗎?」

汪洵身後的一名黑衣屬下觀察著牢房外的動靜,小聲的詢問。

「這雙眼睛,是雎棲郡主沒錯。」

來人,也就是南疆的司空汪洵沉聲回答,他從袖中掏出一把泛著金色光芒的鋒利匕首,也不知道那匕首是用什麼做的,竟然能夠一下割斷了捆在阮北北身上的黑色鎖鏈。

「砰」的一聲,因為沒有了鎖鏈,阮北北從邢架掉落在冰冷的地上,身體疼痛的好像散了架,但是她的心中卻漸漸興奮起來,重新燃起希望。

她頭髮散落著,一枚即使是面對嚴刑拷打也沒有掉下的玉簪落到地上,阮北北蹙著眉,用力的抓回手裡,死死攥到掌中,眼神痴狂。

汪洵看著在地上匍匐著的骯髒女人,擰著眉,嫌棄無比的后挪了半步,並沒有要將人抬起來的舉動,只是麻利的召喚手下。

黑衣屬下從身後掏出一具已經涼透了的女屍,又用繩子將屍體綁在原本阮北北綁著的邢架上,皺著眉,將阮北北塞進了一個麻袋裡面。

阮北北抓住汪洵的褲腳,用盡全力的抬起頭,期望的看著他,低聲問道:「汪大人,是母親讓你來救我了嗎?」

阮北北從小就知道,自己的母親身邊,有一群神秘的護衛,在阮家覆滅之後,她和母親入住郡主府的時候,她們總是面臨各路曾經忠心於阮家的人的刺探和暗殺,可是一次次化險為夷,令她明白了阮寒清身份的特殊。

她曾以為母親與先帝墨傲北有染,但阮寒清又和淑德皇貴妃交往密切,那個貴妃可不是一個喜歡和他人分享自己丈夫的賢妻良母,讓阮北北息了這個念頭,直到幾年前,她隱隱猜到,母親,或許和南疆有關係。

阮北北終於確信的那一天,是南疆使臣來到墨都的時候,她無意間發現那名使臣中叫汪洵的南疆大臣,竟然是曾經出現在郡主府里,對母親噓寒問暖,尊敬有加的一名神秘男子。

因此,她才藉機接近那個南疆太子司徒嵐,企圖獲得他的喜愛,而他,也的確對自己青睞有加......

「抱歉,在下只是奉命行事,要將你帶回去。」汪洵面無表情的回答道。

「回去......回哪裡?郡主府嗎?」她沙啞著嗓子,骨瘦如柴的身體看起來和那具女屍一樣。

「南疆。」

說完,沒等到阮北北震驚的再說什麼,就被黑衣手下絲毫不憐香惜玉的塞進粗布麻袋裡,一陣黑暗和眩暈襲來,她已經不省人事。

昏迷前,阮北北的心中忽然有了一種隱約的預感。

或許,她這一離開,此生都不會再回到墨都。

牢房之內,隨著汪洵等人的潛入和離開,又一次恢復了一片死寂般的安靜,半晌,昏暗的燭火簇簇搖曳了幾分,一對御林軍侍衛巡邏過阮北北的牢房,遠遠的看見還被綁在邢架上的女屍,厭惡的哼了一聲。

沒有人發現,那地上散落成一段段的鐵索。

次日。

御書房內,墨玦端坐著,手中的硃批洋洋洒洒,字字璣珠的批閱著奏摺,唯有蘭敘年的角度能夠清晰的看見,皇帝陛下的清冷寒徹的眼中一片幽藍的迷霧,一看就知道心思根本沒有在奏摺之上。

蘭敘年不由懷念起林熙,在心中感嘆道,也不知道林熙將軍什麼時候回來,也不知道林熙將軍有沒有事,今日一早的戰報傳來,說林熙一到桑淦城就打退了司徒嵐的南疆士兵,但是自己因此身負重傷之後,墨玦的表情看似沒有變化,周身的寒冰就沒有融化過。

墨玦翻看著奏摺,不知看見了什麼,眉毛一挑,忽然語氣冷淡的問道:「欽天監說近期的天象不穩,紫微星側邊一顆彗星將要隕落,導致國家動蕩,蘭敘年,你怎麼看此事?」

蘭敘年渾身一顫,嚇得連忙跪到地上:「欽天監慣是會胡說八道,杞人憂天,林熙將軍吉人自有天相,必然沒有任何事情!」

「朕又沒說這顆彗星是林熙。」墨玦冷冷的說道。

蘭敘年:「......微臣多嘴,微臣罪該萬死。」

心中暗自想著,紫微星乃是帝王之星,旁邊有一顆星辰要隕落,如今墨玦又心中記掛著林小將軍,擺明著是擔心那顆星辰就是林熙,他安慰帝王也有錯了?還不是他太了解皇上了,皇上心中明明擔心的要命,最後還有強撐著訓自己,做出一副沒有任何事情的模樣。

「去安排,朕明日去泰山祭天。」下一刻,剛剛還說著不擔心林熙的墨玦面無表情的打自己的臉。

蘭敘年:「......是,臣馬上去安排。「

別人擔心情人是去寺廟祈福,輪到陛下就厲害了,直接舉國之力去祭天。

等等,蘭敘年發現有什麼不對,為什麼他會覺得林熙是皇上的情人啊?他為什麼會有這個感覺的?都是宮中那些小宮女們天天朝自己灌輸一些奇奇怪怪的思想。

「陛下,漠南密信——」

一名侍衛的通報聲傳來,墨玦眼中精光一現,猛地站起來,沒等蘭敘年出手,就親自接過信件,連署名都沒有看的撕開信封,看完之後,眉宇之間鬱結的寒氣忽然煙消雲散。

蘭敘年鬆了一口氣,感覺一直壓在自己胸口如一座大山般沉重的寒氣終於消失了,他小聲道:「看來,是林小將軍沒事了......」

說完,蘭敘年才忽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失禮的話,他膽戰心驚的等著墨玦下文,已經做好了面的帝王一怒的準備,卻見墨玦在他的面前詭異的彎了彎唇角,清疏的眉宇雲淡風輕,竟耐著性子解釋道:「是沒事,已經醒了,還揍了司徒嵐一頓,朕就知道,朕的熙兒最厲害了。」

這莫名的自豪神情,這得意的朝他炫耀的語氣是怎麼回事啊?陛下怎麼笑的那麼恐怖啊!他高冷矜貴的陛下去哪裡了?

得知了林熙沒事的墨玦神清氣爽:「祭天取消吧,那顆星辰隕落就隕落吧,與朕沒什麼關係,與熙兒更是沒有分毫關係。」

蘭敘年內心:「......男人都是說變就變的嗎?」

「陛下,御林軍的人請求面見。」門外,傳來一名太監通報的聲音。

「御林軍?」墨玦皺了皺眉,御林軍如今不會有什麼事情,唯一的事情,就是地牢里關了一個阮北北,一念至此,他的心中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讓他進來吧。」

「阮北北出了什麼事?」墨玦看著一進來就跪倒自己面前的御林軍統領,眼神漸漸的幽冷下去,問道。

「啟,啟稟陛下......是......阮北北,阮北北越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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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寵之將門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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