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報官
沈庭軒聽她這麼說,心知這其中有內情,便也不追問了,直接讓空籬先去宅子里準備梳洗的東西。
新衣裳,新鞋子,還有打好的熱水與內服外敷各類傷葯齊全的箱子,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就整整齊齊擺在了眼前。
目光落在一沓衣物最上面疊放著的裡衣與肚兜上,沈碧月覺得她真要對空籬刮目相看了,心思說是細膩,又很是粗心,一個雲英未嫁的大閨女讓男人準備私密衣物,是要拉出去浸豬籠的。
菱花幫沈碧月上了葯,處理完傷口后才伺候她穿上新的衣物和鞋襪,重新凈面梳頭,方才的狼狽不堪全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白凈秀麗,嬌美可人的姑娘。
「菱花,待會兒你讓人悄悄往越王府送個信。」
「悄悄?」菱花剛好擦到她脖子上的淤痕,力道重了些,引得她輕吸一口氣。
「真不知道是誰下這麼重的狠手,這不是把人往死里折騰嗎!」
沈碧月慢慢動了一下脖子,倒是比她冷靜許多,「無礙,以前也不是沒遇過這樣的事情。」
「姑娘,這些淤痕要不要遮一遮?」
沈碧月取來鏡子一看,白凈細嫩的脖子上纏著一道又一道交錯的濃重青紫,指印明顯,一看就是被人用手掐出來的。
「遮一點吧,不要全遮了。」
「遮一點?」菱花沒聽懂。
「對,遮一點。」沈碧月用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指尖輕點沒被自己手掌遮住的那些淤痕,「就遮這些。」
菱花似乎懂了,又似乎沒懂,時間緊急,沒留給她多想的機會,全跟著沈碧月的吩咐來就是。
***
天色漸黑,沈府門外,一輛馬車從遠處快速駛來,然後急急停住。
車上先跳下來一個小丫鬟,小跑著去敲門,等到有人出來應門后,她才折回去從車裡扶著一位容色清秀的姑娘出來。
那姑娘上前兩步,臉上有些猶豫,「請問你們府上的沈大姑娘可回來了?」
「你是什麼人?」
「看我著急的,都忘了說自己的名字,我是戶部孫尚書府上的姑娘,我叫孫素白。」
門房眼珠子一轉,臉上現出笑意,「原來是孫尚書府的千金,不知姑娘找我們大姑娘可有什麼事?」
「你們大姑娘可回來了?我今日與她一同出去,回來的時候卻不是一道,我有些擔心,便過來問問。」
那門房搖頭,「大姑娘一早就出去,到現在還沒回來。」說完他也吃了一驚,這天都快黑了,沈碧月出去一整天了,在外頭連個信也不曉得遞迴來,莫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他趕緊引了孫素白進去找沈岐,沈岐沒見過孫素白,但與她的祖父孫鳴同朝為官幾十年了,知道他有個孫女,與自家府上的姑娘們年紀相差無幾。
孫素白給沈岐福了一禮,然後將事情從頭到尾都說了一遍。
沈岐聽完她的話,想了許久才問:「孫姑娘,你此話當真?」
「不敢欺瞞國公爺,我見天色還早,沈姑娘似乎又急著去見人的樣子,就不敢再耽誤她,可回來之後覺得不安極了,便留了一個丫鬟在城門口守著,讓她一看到沈姑娘就回來稟報,但一直到天色暗下來,都沒見沈姑娘與那馬車的影子,我實在心急,這才來找國公爺,那桃林幽靜,平素就很少人去,要不是大白天的,我也不敢帶沈姑娘過去,但看沈姑娘對桃林很是熟悉,我便放了心,哪裡會知道......」孫素白紅了眼眶,往地上狠狠一跪。
「要是沈姑娘出了什麼事情,別說國公爺饒不得我,我也不會原諒我自己。」
沈岐面色沉沉,早在孫素白說沈碧月失蹤的時候他就發覺了事情的嚴重性,哪裡還有心情去怪孫素白,連忙叫了今朝進來,吩咐他立刻調人出城去桃林,務必要找到沈碧月,但行事要隱秘,不可張揚。
孫素白還在地上跪著,沈岐讓她起來,先回孫府去等消息,還讓她對外不得提起這件事,直到有了沈碧月的下落,孫素白哭嚶嚶地連聲應是。
蹬蹬的腳步聲急促,今朝又回來了。
「主子,大姑娘回來了。」
沈岐與孫素白皆是一驚。
「剛回來嗎?」沈岐問完興許是等不及了,緊接著又說,「讓她先別回院子,趕緊過來見我!孫姑娘,你先回府去吧,既然她能平安回來,你就不必太過自責了。」
今朝本來要回答的話又吞回口中了,他想說他壓根就沒走到府門口,頂多剛出了逢明齋,要帶的人也還沒點齊,就看到沈碧月迎面走過來了。
孫素白擦了擦眼睛,破涕為笑:「沈姑娘沒事就好,今日的事情到底因我而起,改日我定會親自登門給沈姑娘賠罪的。」
「別急著走啊,既然左右都是要賠罪,擇日不如撞日,現在我們就來算算賬如何。」一個略帶沙啞的柔婉聲音從門外傳進來,緊接著一個人踏進門來,赫然就是失蹤了大半天的沈碧月。
沈岐聽到這聲音就覺得不對勁,剛想問她去了哪裡的時候,眼神陡然一沉,借著來自牆上夜明珠明亮的光線,看到她脖子上清晰的淤痕,五指清晰,是被人掐出來的。
難怪,難怪聲音會和平常的不一樣。
那淤痕襯著白嫩的脖頸,就像是雪地上灑了墨汁,十分顯眼,孫素白自然也一眼就看到了,心底猛地一驚,面上卻不露痕迹,幾步上前關切道:「沈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沈碧月卻沒回答,只是微微一笑,孫素白還未體會過來她那個笑容是怎麼回事,手腕突然被人抓住,強硬地搭到了一段雪白脖頸上,正好與那淤痕契合,分毫不差。
孫素白面色一變,大力抽回手,腳步也跟著後退,眼裡閃爍著驚惶,「沈姑娘你這是做什麼!」
沈碧月笑容收斂,看向沈岐,「祖父,您可看清楚了?」
沈岐面色陰沉,如鷹凖一樣的犀利眼神盯向孫素白,語氣凌厲,「孫姑娘,請你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孫素白搖搖頭,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不知道沈姑娘的傷是怎麼來的,我很早就回來了,我和沈姑娘賞桃花,走到半路就......」她猛地住口,發現自己驚慌之下險些就把真話說出口了。
沈碧月淡淡一笑,「走到半路就如何?孫姑娘,你與祖父說的話,我剛剛都聽今朝說了,我的說法恐怕和你不太一樣。」
沈岐的眼神何其犀利,一看孫素白的表情就知道她定然有所隱瞞,沈碧月作為被傷的一方都如此不疾不徐,想必早已有了對應之策,他一個最後拍板做主的人也沒什麼好著急的,只是耐心等著結果。
沈碧月說:「這件事的前半段的確與孫姑娘說的一樣,我們二人相約了一道去桃林散心,但走到一半就出了事情,當時我走在孫姑娘前頭,聽到後面有人倒地的聲音,回頭看孫姑娘已經暈倒了,之後我也被人打暈,再睜眼是在一個山洞裡,只有我一個人,我聽見不遠處有人在竊竊私語,悄悄睜眼就發現說話的人是本應和我一道被打暈的孫姑娘和她的丫鬟。」
「你胡說!」孫素白面色不善地打斷她,「我根本就沒去過什麼山洞!我們二人分別之後我就回了永安城,分明是沈姑娘你自己說要去見人的......」
「我還未說完,請孫姑娘不要打斷我。」
孫素白咬住唇,一臉忿然的表情。
「我聽到她們說將人丟在這裡就行了,到時候有人會來接手,說完就要來看我,我沒來得及裝暈就被她們發現了,孫姑娘一臉驚慌地上來掐我的脖子,再後來我就被掐暈了,迷迷糊糊中感覺到她們離開了,我勉強自己保持清醒,過了好一會兒才能動彈,我循著她們離開的方向走出了山洞,但桃林實在太大,我又沒來過,迷路了好長時間才碰見菱花,這才得以回來。」
「沈姑娘,話都是你說的,誰能分清楚真假,我只說一句話,我從來都不曾對你動過手,也沒去過什麼山洞,我自小連螞蟻都不敢掐死,這雙手能拿書,能寫字,也能撫琴,唯一不可能的就是害人,這點孫府的人都能作證。」
沈碧月指著自己的脖子,「那這個,孫姑娘又要怎麼解釋呢?你我二人各執一詞,唯有證據能證明誰說的才是真相,這個掐痕與孫姑娘手掌的大小一致,看這淤痕的痕迹,不可能是我自己掐上去的,當時只有孫姑娘與我在一塊,也是你邀我去的桃林,結果你平安回來了,卻要掐暈我,將我一個人丟在那邊,然後又跑來跟祖父說我失蹤了,孫姑娘,你到底打的什麼算盤,非要這樣害我?」
孫素白百口莫辯,她的確扔了沈碧月在那邊,而且也是在菱花發現沈碧月失蹤,並帶著所有侍衛去找的時候,她才悄悄回了馬車離開的,要是她以此證明自己的清白,那也就說明了她在暈倒后沒和沈碧月一起被帶走,丟下她自己跑回來不說,還到沈岐面前掰扯謊話。
不管是怎麼說,她都有錯。
孫素白心裡正焦急,突然眼尖瞄到了沈碧月身上的衣服,她今天早上好像不是穿著這一身出門的,連鞋子也不一樣,是換過的。
「沈姑娘,你說你離開桃林之後就回來了,怎麼還有閑心換衣服?我記得你今日與我去桃林的時候穿的分明不是這一身。」孫素白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說得又快又急。
「沈姑娘,我記得你說要去見人,才與我匆匆分開,或許是那人害的你,你不想說出那人是誰,反而反咬我一口,我素來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害你,這根本就說不通。」
沈碧月也很有耐心,聽她急急一番話說完才不匆不忙地開口:「我離開桃林后確實還去了別的地方,並非直接回來,我去報官了,也將那處山洞的所在和他們詳細說了一遍,想必這個時候,官府的人已經趕去桃林了。」
孫素白愣了一下,喃喃道:「報官?都這麼晚了,官府怎麼會再派人去桃林?」
沈岐這時候發話了,語帶震怒道:「我沈家的姑娘被人這麼白白欺負了,差點就沒死在那裡,他們還能坐視不管不成?」
孫素白這才像是猛然驚醒了一般,連聲道歉,眼底快速閃過一絲懊悔之色。
沈碧月說:「我的馬車上一向都備有替換的衣物,還不勞孫姑娘替我擔心,我原來的那身衣服,孫姑娘若是喜歡,待我讓菱花洗乾淨了之後便給你送去,還是不必等洗乾淨,孫姑娘就想先看一眼呢?」
孫素白緊抿唇,臉上有幾分難堪,聲音細如蚊子,「不必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這時候今朝踏進門來,看了眼孫素白,說:「主子,豫王府來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