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慕檀涴
「駱婷,你……我一直把你當我的妹妹。我都說了,你不會成為我未來的妻子。饒是你一直堅持倔強,也沒有什麼用。至於她的身份……」
他緊緊抓住阿涴,嘴角上揚,流露邪邪的笑意。
阿涴的心頭顫了顫。他這樣,一定要說出什麼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
果真。
他的表情猛然嚴肅起來,一臉認真地接著道:
「她是我女朋友,未來的妻子。」
她的心炸開了一道道漩渦,直接愣在了原地。平時玩笑慣了,卻從沒有聽過他開過這樣的玩笑,這是不是開大了?
她緩緩向他身後探去,嬌笑連連,「是啊!他是我男朋友,未來的愛人。駱小姐又何必要拆散一對有情人呢?你說是不是,阿深?」
她隱隱掐了掐他腰間的肉,他「嘶」地深吸了一口氣,猛地將她攬緊,低頭與她額頭相觸,曖昧地道:「是啊。我愛你,勝過這世上所有女人。你呢?」
眼神凝了凝,她笑語嫣然,定定看他,「我也是。」
手下的力道加深了幾分。玩遊戲也沒必要玩得這麼大吧?她在心底對他吐槽千萬遍,將他罵得個半死,面上還是絲毫不顯,像是他們真的是對方最親密的情人那般。他也用力攬著她的腰,越發靠近她,在她耳邊悄聲細語:「很痛,隨便一點就行了。再這樣,我的腰就廢了,廢了可不行。」
她低聲笑了出來。
外人看見只會以為他們在說什麼私密有趣的話。駱婷死死盯著面前的兩人,心臟負荷疼痛,她忽然覺得面前這幕太過沉重刺眼,一跺腿氣著哭了跑開。
阿涴迅速鬆開面前的人,他也默契地退開。
「兩位,這戲,演得著實好。要不是我知道慕小姐心不屬曲少,怕真的要以為你們真是男女朋友了。旁觀者都未必清楚,當局者,當是非常迷惑了。」
她望向任衡。
他又怎知她心不屬曲深?難道這麼明顯嗎?還是僅憑他們認識,就那麼篤定?
「任總這話說得過分了吧?你怎麼就說是做戲了?要說做戲厲害的,當然是任總了。天任的領軍人,日日琢磨著書店,是工作太閑,還是真的別有用心?我與她的事,還由不得外人點評。」
曲深冷冷掃著他,瑰麗的瞳孔里露出冰寒的光。他的身體緊繃著,警惕危險,嘴角微微帶著幾分桀驁不馴。
「比起曲氏,天任還是多有不足。曲少為曲氏的繼承人,應該更忙才對。怎麼會常常陪在慕小姐身邊,如無事人一般?這就有待思量了。」
她緊了緊心神。想過他家非富即貴,卻從未想過他是曲氏的未來掌權人。曲氏在G城的地位,怎麼也能說是前三。以這樣的身份,還能低調地待在她身邊這麼多年,可需要不小的定力。她從來沒在他身上見過某些紈絝子弟專有的跋扈和炫耀,整個人的作風與一般人沒啥較大的差別。除了偶爾一句本少的自稱,壓根不能看出他家是如此的有錢。
所以,她也沒有這樣猜測過。她晃了晃眼,就聽他道:「這個,就不勞任總費心了。我想做什麼,是我的自由,任總再怎麼厲害,手伸得再長,怕是還干涉不到我的私事吧?」
任衡淡然回:「曲少說的是,是任某多事了,抱歉。」
他回過身看她,見她是一臉的平淡靜默,笑著問:「慕小姐,想來是知道曲少的身份了。駱家與曲家是世交,雖說駱家不比曲家盛名,可歷來關係甚好,如果說婚約之事長輩們也說定,將來也是要結婚,共度餘生了。慕小姐這麼一幫,可是要遇上勁敵,以後的生活,怕是不安寧了。」
她瞪了曲深一眼,心想她為何要去得罪這樣一號人物。陪他演什麼戲嘛,簡直是有病。現在好了,惹上這樣一個人物,她想清凈都覺得困難了。他無辜地瞄著她,還揉了揉剛才她掐的地方,滿臉委屈。她無語地收回目光,定向任衡,不咸不淡地說:「身為朋友自當兩肋插刀,至於插了以後,會得到什麼樣的結果,全然不在我的意料之中。況且,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若是真的對我有敵意,想要害我什麼的,我……怎麼也得奉陪。
我怕事,可不等於,我做不了事。多謝任總的提醒。我真的沒想到,任總居然是天任的總裁,我等市井小民,能親眼目睹天任總裁的廬山真面目,真是幸運。」
他微微一笑,「慕小姐太過自謙了。慕小姐參加這場酒會,不知是以什麼身份來?是曲少的女朋友?朋友?以我對慕小姐的了解,這種地方,這種場合,應該是不會得慕小姐的青睞才對。那麼慕小姐來這場酒會的動機,就讓任某好奇不已了。
不知慕小姐,可否為任某解惑?」
心臟一抖。他居然問了這個問題,著實不一般。能來這裡的人,表面上是談笑風生,和藹可親,背地裡,卻是人人使絆子,差不多要把對方逼得比自己落魄才甘心。她的職業,的確有不能到這裡的理由。一個小小書店的員工,竟然想來參加天任舉辦的酒會,外人瞥來,確實是一場笑話,大多會認為她想一步登天,愛慕虛榮,自此在這個複雜的圈子裡尋到獵物,一飛衝天。拜金女遍地都是,又如何說明,她不是看上曲深的背景,才跟他做朋友呢?
做朋友之後呢?是不是想要更進一步,嫁入豪門,麻雀變鳳凰,身價倍增?多的不過是一些齷齪的心思。
心裡轉換了千萬個想法,她卻只單單道:「以怎樣的身份,又有什麼重要?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低處風景綽綽,高處林致卓卓。身為凡夫俗子,好奇心未嘗不可有?我欲仰頭觀之,人之常情。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可人固有不同,高低起伏,每段路,都有數不盡的崎嶇不平,峭壁順路,若是偶爾走走高處,也未嘗不是一個新奇的體驗。任總,你說,這有什麼值得疑惑的嗎?」
他的眼睛亮了亮,讚賞的神色從臉上飄過,深深笑了出來,瀰漫出凹陷的酒窩,美好的身姿更是為他掇了幾層神秘的暈彩,「哈哈,慕小姐說得真好。有趣有趣,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像慕小姐這樣有趣的人了。不知致遠書店什麼時候開門,我一定前去,與慕小姐一起探討人生哲理,品品這乏味的人生,說不定,還能找出生命的意義和華章呢,哈哈。」
她無所謂地揚了揚唇,輕道:「大抵就這幾日了。可是,我想說,探討人生哲理倒罷了。比起別人口口聲聲地戳進你耳里的東西,用人生經歷來填充應用,才是對這些書山海崖的尊重。」
他似乎笑得更為愜意真誠:「妙,慕小姐不愧是……能結識到慕小姐這樣的人物,真是任某的福氣。不如,我們做個朋友怎麼樣?」
她這邊還未回答,忽然有一道響亮女聲自遠處傳來,清甜中帶點沙啞,低沉中帶點沉醉:
「哥,不知是哪位慕小姐,能讓哥哥有這般讚譽?我可是從沒有聽過哥哥這樣對一個女人說話呢,看你笑得多開心。」
她隨身旁的兩人同時循聲望去。欄柱不遠處,出現了人影,先是紅色的禮服長至膝蓋以上……只瞥到這一處,她的心猛地吊了起來。她連忙對任衡開口,「抱歉,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不等他們反應,她轉身就往反方向踏出步子。
「等等,你那邊並不是出口。」
背後傳來任衡有些急促的提醒。她沒有回頭,「沒事。」
那是她帶著忐忑和心驚說出的兩字。周身所有的血液凝固不走,她僵著步子急急向前走去。天不遂人願,人亦如是。
那道清甜的女聲,直直叫住了她:「那位將離開的慕小姐,請留步。」
她只是呆了一秒,沒有停下腳步,又忙忙踏步走出。
「慕檀涴?」
她的身體倏然停住。所有的思緒在這一刻完全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沉寂在無邊無際的深淵裡,掙扎不出,又好似落在漫天繽紛的花海里,高興得找不到北。兩種極端的感情交織,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很想此刻能夠肆無忌憚瘋狂地逃離這裡,然而腳上的凝固生生限制了她,掙不脫,只是在原地打轉,內心百轉千回,愁腸滿腹,難有所動作。
她以為他再也認不出她來了。怎麼能這樣,毫無預兆地跳了出來?雖說那話是用疑問的語氣,但若是記不住,但如果早是過客,又何必來這麼多矯情糾纏,擾人清夢?就這樣路過不好嗎?就這樣不認識不好嗎?偏偏他就叫了她。
她從來沒覺得「慕檀涴」這三個字,如此悅耳,如此沉重,如此捉摸不透。
這個名字好像天生為他所造,因為只有他叫出來,才顯得那麼鄭重莊嚴,完美修飾,如天籟之音繞耳,經久不息。
一聽,就是整個青春。
時間無限地延長擴大,空間無限地縮小窒息,她在地球上毫不起眼的地方,再次正式遇到他。
時隔十年。
初見至今,整整有十三個年頭了。
她緩緩轉過身,裝作一臉茫然地瞥向已經向她走過來的幾人。她的目光不經意掃過他,又定在曲深身上。他迅速走近她,竟然拉起了她的手,十指緊扣,點了點她的鼻頭,溫柔地道:「怎麼就走了?男朋友都還在這裡,你跑什麼?不就是落個水想回去換衣服嗎?我送你回去呀!真是的,你男朋友現在傷心了,還不哄哄?」
實際他握緊的手,已經僵直麻木,沒有知覺,他是輕輕順著牽進去的。她在內心狂吐一句:風水輪流轉。
本是她幫他的,轉眼間就是他在替她解圍。她掛上了一塊微笑,靜靜地等他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