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戾氣橫生
正當霍嬌回味在他方才那句話中的時候,魏楚陽卻驀地鬆了手,頭也不回的甩袖離去了。
霍嬌顧不上下頜傳來的酸痛感,腦中只是一遍遍回想著魏楚陽方才的那句「你只配得上昭陽宮」,還有他眼中那真實的厭惡,是對自己還是對昭陽宮?
望著魏楚陽離去的身影,霍嬌的心情並沒有預想的那樣輕鬆,反而多了幾分疑惑與沉重感。
她原先覺得昭陽宮有許多不為人知的事情,現在,似乎自己與昭陽宮一樣,都是一個充滿迷題與矛盾的結合體了。
魏楚陽眼裡那種歷歷在目的厭惡,讓霍嬌第一次覺得自己入宮,是有著什麼不為人知的原因。
那這個原因,究竟是什麼呢?
敞開的門不停的往裡灌著冷風,讓霍嬌異常清醒。
次日,霍嬌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在昭陽宮的後院望著那棵槐樹發怔,從遷入宮的第一天起,霍嬌便發現了這一株槐樹,它枝繁葉茂,枝幹有兩人胳膊圍起來那麼粗,嬤嬤後來說過,這株樹並不是原本就生長在宮中,而是後來移植的。
剛移過來的那半年,連葉子都萎了,眾人皆以為它活不了了,可誰知第二年開春竟長出了新芽,後來也一年比一年旺盛。
張嬤嬤和彥九望著看了半晌樹的霍嬌,眼神里有些隱約的擔憂,想勸又不知勸什麼,昨晚皇帝動怒的事大家都看在眼裡,見她沒起多大的反應,眾人也就只好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了。
霍嬌嘆了口氣,忽然好想見他。
「彥九,陪我去御花園走走吧。」霍嬌腦中本來是想著這句話,誰知道竟脫口出了聲,她聽到后自己都微怔了一下。
「好。」彥九聽見后趕緊應下了。「聽說御花園中的花奼紫嫣紅開的可好看了,奴婢陪您去瞧瞧。」
昭陽宮離御花園不遠也不近,霍嬌走的有點恍惚,也許是因為昨日的事,令她越來越想掙脫這牢籠般的皇宮。
心事太多,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御花園裡的小徑上,碎石子鋪成的路曲折而幽深,四周花草葳蕤,行至園中假山後的時候,霍嬌忽然聽得不遠處傳來的談笑聲。
聲音雖不高但聽在耳朵里卻異常清楚。
「聽說皇帝昨個去了昭陽宮,沒過多久便怒氣沖沖的出來了。」
「還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片子,能成什麼大器……」
霍嬌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皺,只有一上午的時間,昨日的事竟然傳到了這裡,看來她低估了宮中流言的傳播速度。
彥九顯然也聽到了,她轉頭看了看霍嬌,扯著她的袖子道:「嬌娘,我們去別的地方轉一轉吧。」
通常情況下都是霍嬌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不會同她們計較,但此時的霍嬌聽著彥九的話,腳下卻沒有往回走的意思。
這讓彥九不禁皺起眉頭,擔憂的看向霍嬌,昨天在黎妃杜嬪皇上三處都受了氣,今天又碰巧撞上自己被嚼舌根,彥九不自覺的有些心疼起她來。
霍嬌只是虛搭著彥九的手往前走,面上又恢復了平常色,彷彿什麼都沒有聽到般,待繞過了假山,瞧清了亭中仍在竊竊私語的幾人,霍嬌臉上不由得浮現了幾分冰冷的笑意。
為首的乃一個叫許容兒的妃子,霍嬌在給太后請安時有過幾分印象,聽說是太后的一個遠親侄女,平日里見她都是寡言少語的,沒想到背後竟是這麼活躍。
而許容兒顯然也看到了涼亭不遠處的霍嬌,趕緊用眼神示意她們噤了聲,然後抬高了胸脯,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傲氣,彷彿方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霍嬌屈膝行了行禮,然後走到許容兒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來,臉上帶著幾分淡淡的笑意:「不知幾位姐姐方才在講的什麼笑話,說出來讓妹妹也跟著樂呵一下。」
她狀作憂傷:「皇上昨個在昭陽宮裡發了火,妹妹到現在心裡還鬱結著呢。」
霍嬌接過彥九手中的羽扇,輕輕地扇著,她鬢角散落的几絲碎發隨著手上的浮動而搖擺著,臉上卻仍是掛著幾分淡淡的笑意。
許容兒臉上的表情變了變,聽到這句話便知道剛才說的話全被霍嬌聽見了,不過話既然沒有說破,許容兒自然也就不會坦白說出來,她定了定心神強撐起一抹笑意道:「講笑話?妹妹是不是聽錯了,本宮前腳剛坐下,話還沒說一句呢,妹妹後腳便到了。」
霍嬌笑了笑不說話。
「張才人你說呢?」見她不吭聲,許容兒眸子一掃,抬高了音調望向一旁自打霍嬌來了便一聲不吭的張才人。
做戲就要做足。
「啊?」張才人抬頭看了看許容兒,才發現是問的自己,忙不迭地點著頭,應道,「娘娘說的是,方才的確沒有言語,只是妾剛想起來,中午約了杜嬪姐姐去吃茶,就先失陪了。」
張才人低眉順眼的說完起身便要走,另一個嬪妃見她要走,也慌著站起了身:「出來多時,有些乏了,妾也先失陪了。」
她們都不傻,雖然面上跟著許容兒一起排斥霍嬌,說到底不過是眼紅而已,況且霍嬌一入宮便被封了貴人,身後還有位高權重的將軍府做靠山,興許之後爬的比許容兒還要高呢……都是不打準的事。
許容兒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暗罵了句這些不爭氣的東西。
回過頭看到一旁仍面色如常的霍嬌,許容兒也沒有了多少再繼續聊的興緻,她抬手拂了拂髮髻,然後裝作不經意地說道:「妹妹進宮的時日不多,是應該在宮中大小的角落好好轉轉,只是這御花園的花草都是姐姐看膩了的,不想再多賞了,就不奉陪了。」
她話說著便要起身,卻被霍嬌突如其來伸出的一隻手給硬生生的扯住。
「你做什麼?」許容兒皺眉驚叫道,她被霍嬌這突然的舉動給嚇得面上有些失色。
說罷便甩了甩胳膊試圖掙脫霍嬌的控制,然而並沒有成功。
霍嬌回頭看她,臉上卻再沒了方才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冰冷的面孔,她直直的盯著許容兒的雙眼,目光中的寒意讓許容兒的氣焰瞬間煙消雲散。
「據妹妹所知,皇上已經近一年沒有踏入過姐姐的宮殿了,也難怪姐姐會看花草看到厭煩,只不過姐姐可知這是為什麼……」
霍嬌手上稍稍一用力,便把許容兒給扯到了自己身前,望著這張近在咫尺卻又惶恐不安的臉,霍嬌嘴唇勾了勾,笑道:「因為姐姐這張嘴啊,雖身在皇宮言行舉止卻和市井中那愛嚼舌根的婦人沒有什麼不同,妹妹看了都生厭,何況是皇上。」
「放肆!」許容兒猛的掙脫開霍嬌,因為用力過大的緣故,她在掙脫開霍嬌的同時自己也往後踉蹌了兩步。
「究竟是我放肆還是你被戳中心窩惱羞成怒了?」霍嬌挑眉看她一眼,「你若不服儘管去皇上跟前告狀啊,看他會不會替你主持公道,正好也驗證一下我方才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魏楚陽離京幾日,奏摺已經堆積如山,這個從昨日他來時眉心那淺淺的皺痕便可以推測出,許容兒這時若前去申冤,那便是自找難堪,霍嬌相信她也不會這樣沒腦子。
許容兒瞪著霍嬌,怒極反笑,她甩開宮女上來攙扶的手,咬牙道:「好你個霍貴人,今日我記住了,日後我們走著瞧!」
隨即便忍著怒氣轉身離去。
霍嬌又重新搖起羽扇,直到許容兒的腳步聲遠了,才一把將手裡的羽扇丟到桌上。
「嬌娘……」彥九從沒有見過戾氣這麼重的霍嬌,一時間有些不知該說什麼好。
霍嬌抬眼,剛想說「我沒事」便看見假山後面走出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心裡一陣窒息,未出口的話頓時噎在了嗓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