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樊溪趕緊又跟著那個雜役往前堂跑。

原來生病的人中,有幾個是家裡的僕從送過來的,眼前看到這樣的陣勢,又見沒病的人也要吃藥,心裡猜度了八九分,本來就非親非故,自然沒有必要以身犯險,他們喝了葯,無論如何都要走。

樊溪趕到的時候,幾個人已經跑出來,眼看到大門口了。

樊溪到底有輕功的底子,他飛身超過所有人,先一步堵住了大門。

「大家聽我說,」樊溪張開兩隻手攔在門口,雨水從他線條好看的下額和手臂滴滴答答地往下流,他便這樣立在雨幕當中,如秀林之竹。

「無論如何,先都不要離開這個院子,這是為了所有人好。即便是惡寒,我們的方子對症,發病的沒有大兇險,按時吃藥的,十有八九都不會染上,你們暫且稍安勿躁,我師父,就是你們的父文聖手已經去了府台大人的官邸,官府稍後就會有章程出告示。」

「所以這裡的人得的就是時疫沒錯了。」有人大聲嚷嚷,「咱們這些人可都還好好的,再不走沒準和他們一樣躺下了。他們是主子,我們這些跟班伺候的可病不起。」

這句話一說,那幾個人一湧上了門前的石階。

「等一下!」梔子這會兒趕了過來,她指著其中一個漢子,「你老婆剛吃了葯,你怎麼就不見了人!你走了,誰照顧著她,你是她男人卻要丟下她一個在這裡?」

那個男人縮著脖子,一隻手擋在額前,也不知道是擋雨還是遮臉。「我婆娘病了,所以送到你們這裡醫治啊,那位小大夫也說了,沒兇險。我留下有什麼用,我又不會治。我若是再沾上病了,不是更沒人伺候她了。」

「什麼話,那是你老婆,你說的冠冕堂皇,還不是只顧著自己,不想管她。」梔子氣得上來就要扯那男人的袖子。

「小娘子你幹嘛,你又不是衙門裡辦差的老爺,我憑什麼受你的禁錮。」那男人撤過身,招呼著,

「走啊,你們還等什麼,快點走!」一邊說,一邊推推搡搡地往外涌。樊溪本想以身為盾,可架不住對方人多力大,身後的兩扇大門被撞開,樊溪被夾帶著出門,那個方才與梔子口角的漢子趁亂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樊溪失了重心,心裡還想著千萬不要踩踏到人,結果自己的後背沒遮沒攔地撞上了門前的立柱,樊溪覺得這一下彷彿把腰骨直接撞裂了一般,他眼前一黑,摔倒在雨水裡。

「師兄呢?要師兄抱。」樊溪心裡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隨即他使出全身力氣,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請你們別走!請你們想想更多的人!請留在這裡!我一定竭盡全力護你們周全!」樊溪徒勞地對著漫天大雨呼喊。然而又有幾個人匆匆地從他身邊疾步跑了出去。

「信我,我能醫好這病,你們也不會染上,我說到做到。」樊溪焦急地追下台階,可是人向著四面八方,已經跑散了。

樊溪摸了一把臉上的水,回頭叫吳伯,「快,吳伯,取我桌上的銀票,把能買的葯都買來,我們盡量準備,如果有更多生病的人,我們要保證人人都能用上藥。」

吳伯還沒動作,飛奔的馬蹄聲由遠而近,楚潔騎著馬,身後跟著阿桐和一小隊親兵,疾馳而至到了門前。

「楚將軍,你怎麼來了。」吳伯傘也顧不上行禮就迎了上去,「我家大先生呢?府台大人又怎麼說?」

「我父親正在擬定報送京城的摺子,官府的告示很快就出,按文聖手所說,所有和發病人接觸過的人必須禁足。另外文聖手同意先將病人集中到你們這裡,我們在門口搭棚,統一供葯,我帶人在你門這裡維持秩序,」楚潔說著,用馬鞭指著幾個探頭探腦想要溜的人,「你們統統回去,我剛才說的沒聽到嗎?凡有違逆者,一律重罰。」

門口一下子清靜了。

「還有,楚將軍。」樊溪向前走了幾步,「我們要面罩,很多面罩,疫情期間出門者,必須用面罩遮擋口鼻。」

「這個誰能辦?」楚潔迎著樊溪的目光,略微有一點不自然。

「我知道,」梔子搶身出來,「凌兒哥哥鋪子里有細紗布料正好用,凌兒哥哥手快,我再去找些姐姐大娘幫忙做面罩,我這就去辦。」梔子說著便往外沖,「梔子你上來,我騎馬帶你去。」阿桐說著,一隻手撈起梔子放在自己身前,片刻就跑沒了蹤影,楚潔站在原地,不動聲色地咬了一下后牙。

有了官府上的人坐鎮,千頭萬緒終於變得有條不紊起來,沒一會兒,文卓閑帶了更多的人回來,那是他召集的附近幾個醫堂的同行和府台勻過來幫忙的人手。梔子那邊的行動也很快,當日沒入夜,先送來不少現成的被單。樊溪忙到深夜,直到文卓閑板著臉命他必須回房休息,他才拖著疲憊不堪的步子,回到自己房間。

顧不上點燈,樊溪累得一頭就往床上扎,撲通一聲,樊溪還以為自己摔到了地板上。他揉著撞得生疼的肩膀才想起來,是他白天讓梔子將他的鋪蓋拆了,將被褥盡數分給了生病的那些人。如今他只剩下一張光床板和上面搭著的一層單子。

這可怎麼睡呢?樊溪想了想,他點上蠟燭,小心翼翼地從柜子最裡面的一格取出一件摺痕整齊的氅衣,氅衣是酒紅色的,雨夜裡,散發出柔和溫暖的光。

樊溪將氅衣鋪到床上,自己蜷縮著身體躺了上去。

「師兄,我真累,還好疼。」樊溪裹起氅衣的一角,「今晚,我就當是你抱著我睡,好不好。」

樊溪小聲說著更多的心裡話,緩緩入眠。

塞外北疆,木楓川桌前的燈燭忽然落下一滴,淺紅色的一點碰到他的手背,木楓川莫名一驚,「溪兒,你都好嗎?今晚,我真的好想去看看你。」

門忽然被推開,旗寰端著一杯東西從外面走進來,他走到木楓川面前,將手裡的東西放在桌子上,掀開蓋子,木楓川看了一眼杯中物,問,「德寶堂的東西都是齊的?」

「是,木將軍,」旗寰回話,「都是按將軍的命令辦的,不差分毫。」

「很好。」木楓川端起杯子,一飲而盡,旗寰臉上驚詫的神色一劃而過。「去歇著吧。」木楓川將空杯還給旗寰,「這件事不能透露分毫,謹記謹記。」

旗寰趕忙低下頭,「將軍待我恩重,旗寰絕不敢有半分差池。」

旗寰走了,木楓川的喉結輕輕滑動了幾下,復又埋頭看書,一切平靜如初,彷彿並沒有人進來過,什麼也不曾發生。

南陵城裡,往日熙攘的街道忽然安靜下來,行人還是有的,只是形色匆匆,無人駐足寒暄,做生意的小商小販不再扎堆吆喝,大多數帶著面罩,生意來了,也沒人說話,一邊默默拿貨,一邊默默收錢,日常的買賣硬是做得像見不得人的勾當。實在太安靜了,連往日孩子的撒嬌哭鬧都成了心裡盼望的奢侈。

這次疫病來得急,多虧文卓閑和樊溪在第一時間做出準確的判斷和迅速的反應。府台大人那邊本來就一直很尊重文聖手,這次更是全權將事情交由文卓閑這邊主辦。儘管有官府調配的人員和物資,文卓閑和樊溪還是忙得不眠不休。

「小樊哥哥,面罩不夠了,凌兒哥哥剛好送來批新做好的。你看看要怎麼分配。」梔子紅著眼睛,本來水靈靈的聲音布滿喑啞。

樊溪扶著腰,「先給老人,然後孩子,然後婦人。」

「好,馬上辦。」梔子出門走到一架板車前,伸手去搬車上的箱子。

「梔子妹妹,箱子重,我來搬。」車旁繞過一個帶著面罩的清瘦公子,唯一露出來的一雙桃花眼,顧盼生輝。

「凌兒哥哥,你一直在忙到現在還沒有吃飯,我們兩個抬。」梔子說著讓出半個身,兩個人剛要合力抬箱子,一個武士穿戴的漢子疾步走了過來,「你們倆個在幹嘛?搬個箱子唧唧歪歪的,我來。」

那漢子說著,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珞凌,然後單手抄起箱子,扛在肩上,令一隻手拉起梔子,大踏步地往院子裡面走,珞凌雙眸中掠過一絲驚恐,不知所措。

「阿楓,你嚷什麼?那麼凶。」梔子被拉得幾乎貼著阿楓的肩膀在小跑。

「以後不許那個人接近你知道嗎?」阿楓氣呼呼地說。

「你說凌兒哥哥?他人可好了。」

「好什麼好,你看他那雙眼睛,看人的時候那麼風塵。」阿楓梗著脖子。

阿楓說得咬牙切齒,珞凌順風灌了滿耳,一雙眼裡頓時生出薄霧,霧裡化出絲絲凄怨,為什麼縱使天大地大,他卻總是無處安身?

「那邊那個人,別傻站著,這邊有那麼多東西要搬,看不見嗎?」一個聲音劈頭蓋臉地砸下來,珞凌抬頭,楚潔對上一雙桃花眼,激靈一下。

」你是?「楚潔問。

」我是施洛坊來送面罩的,有什麼事我幫得上忙?」

「你就是凌兒?」楚潔聽到梔子這麼叫過,順口也叫了出來。

忽然聽見有人這樣叫他,珞凌藏在面罩後面的臉一下子紅透了。

「我叫珞凌。」這幾個字說出來莫名其妙有些含糊。

「凌兒,跟我來。」楚潔叫他,「我這裡忙不過來,你跟著我。」

珞凌本能地向後退了幾步,然後才按下心跳,跟著楚潔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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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嬌良醫暗黑副本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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