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春分過後的早晨,慵懶了一冬的人們紛紛等待能被明媚的陽光直接曬醒過來。這天木楓川卻起得異常早,他懷裡抱著個錦盒,輕手輕腳地推開了偏院的房門,小樊溪面向里躺在床上,木楓川將錦盒藏在桌案下面,然後出門溜去了餐堂,他要趕在文先生之前,準備很多熱水。

木楓川跟著文先生第二次踏進小樊溪的房門,小樊溪已經醒了,他抱著膝蓋坐在床腳,瘦小的身軀用力縮緊,彷彿這樣就可以不再被人看到。

文先生將一個大大的醫箱放到床邊,嘴唇動了好幾下,終是沒想出什麼能哄孩子的話。

「趴好吧。」文博箴打開醫箱,將一堆瓶瓶罐罐攤出來。

小樊溪像一隻乖巧的小貓,無聲無息地從床腳爬過來,靠著床邊趴下,木楓川坐在床頭,小樊溪把頭放在他的膝蓋上。木楓川旋即拉起小樊溪的一隻手,小樊溪摸到他的大拇指,輕輕地攥到手心。

文先生掀起小樊溪的衣擺,露出他單薄的後背,棉花蘸了冰涼的渾酒,在他尾骨前段擦拭,小樊溪的身體立刻繃緊,做出最大的防禦般的努力。先是透骨的一涼,緊跟著就是越來越劇烈的痛。木楓川眼見長的駭人的一根銀針從小樊溪的后腰扎了進去,他感到握著他拇指的手驟然收緊。

如果遇到掙扎反抗,文博箴就可以以他大夫的身份,用教導的口吻讓受針的人配合,告訴他配合才會順利,順利才能少受苦,但是,小樊溪很乖,文博箴入針的手反而不忍推進。

如果聽到嚎啕大哭,木楓川就可以做個最好的兄長,用最貼心的話安慰趴在他腿上的小弟弟,告訴他只要撐過去,他要什麼就給什麼,但是,小樊溪只是默默地流淚,木楓川只能陪著撕心裂肺。

時光太久,房間太靜,眼淚太燙,痛太長。

文博箴終於把針從小樊溪的身體里□□,針上本來帶的葯送進脊骨,抽出來時粘著病的骨髓。小樊溪仍舊一動不動地伏在木楓川的腿上,似乎連喘一口氣都要先鼓足勇氣。

文博箴將從樊溪身上抽出來的骨髓滴入一個葯盞里。盞里盛著透明的藥水,發出形容不出來的刺鼻子的氣味。「三天以後再看。」文博箴臉上不見絲毫情緒,「川兒,在這裡好好照看。溪兒,睡不著,也先閉會兒眼睛。」

骨穿過後,小樊溪身上的冷汗就冒個不停,木楓川用巾子沾了熱水,不停幫他擦,他明白,小樊溪是最愛清爽乾淨的孩子。

小樊溪熬得辛苦,但只有七歲的他一聲沒吭,因為他知道師兄心裡比他熬得更辛苦,再難也總會過去,他想。將近兩個時辰之後,小樊溪的冷汗終於止住了。

透著香氣的錦盒推到他眼前,小樊溪垂下的長睫毛抖動了幾下,木楓川輕輕掀開蓋子。

「這風箏可真好看。「小樊溪虛弱地笑了。

「等過兩天,你能下地了,我們到鎮東頭放風箏去,師兄陪著你,好嗎?「木楓川輕聲說道。

「你買的?還是做的?」小樊溪閉起眼睛,已經過了晌午,他真是累壞了。朦朧中,小樊溪摸索著在尋找什麼。

木楓川把手遞給他,看著小樊溪摸到他的大拇指,呼吸逐漸平緩均勻下來。

「睡吧,師兄在這裡陪你。」說罷,木楓川用另一隻手去理小樊溪有些凌亂的頭髮,錦盒的蓋子被不小心碰翻到地上,里襯上滾著金線的「御賜」兩個字閃閃發光。

三日後,文博箴正在房中開藥方,狂草加小篆,洋洋洒洒畫了一頁又一頁的符,木楓川領著小樊溪走進來,小樊溪背著的手裡捏著一隻精美的風箏。

「文先生。」木楓川先開口,「可有結果了?」

「嗯,自己看吧。」文博箴指了指放在旁邊的一個木架子,幾天前從小樊溪房裡拿出來的那個葯盞就放在上面。小樊溪沒有動,木楓川過去,猶豫著往盞里望去。只見盞里的藥液變成了薄薄的淡青色。

「毒還是未能解,不過仍能壓制。「文博箴起身走到小樊溪身邊,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治病也不能全靠藥力,還要靠你自己。溪兒,你身子單薄,更需勤加鍛煉。」

文博箴轉向木楓川,「我問過墨先生了,溪兒練不了你那些橫刀揮劍的硬功夫,舒筋展骨的輕功對他當有所裨益。以後過午,你們一起去練功吧。」

「真的嗎?以後每天下午都能和師兄一起練功嘍。」到底是孩子,剛才還差點因為未解之毒掉眼淚的小樊溪,這一刻歡喜的撲過來就扯師兄的袖子。

往事如煙,盡散於塵。

木楓川緩緩睜開眼睛,懷裡的樊溪還睡著,木楓川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額頭,燒退了一些,樊溪很安靜。

木楓川將樊溪輕輕地放在床上,借著搖曳的燭光,他端詳起那張熟睡的臉。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與青梅竹馬的樊溪之間生出了不一樣的情愫?

平靜而重複的日子過了許久,樊溪從哪一天起悄悄長成了他最喜歡的模樣?

木楓川想不起來始於經年何月,他開始面對樊溪臉紅心跳。多少次,他被自己的腳步帶著偷偷跑去看樊溪。樊溪很喜歡在葯堂跟著文先生學開方診病,木楓川也不打擾,站在不被人注意的角落,看樊溪安靜地翻閱醫書藥典,專心地聽文先生問診,看他給病人施針。樊溪還會幫忙抓藥,每次依方子包好葯,樊溪會耐心地為病患講解烹煎的細節。只要不沖藥性,木楓川還會看到他偷偷的在藥包下面給病人塞上好幾塊石蜂糖。如果遇到清貧些的鄉鄰,樊溪往往故意少算幾錢銀子。

這就是他的溪兒,他的溪兒真好。

木楓川本來想悄無聲息地消受他私下的這一份思量,但是事情發展卻不受控,他對樊溪的反應從開始的臉紅心跳漸漸變成了更具體的身體反應。他慌了神,大冬天跑去井邊用涼水沖頭,幾次被文先生撞見,後來旁敲側擊地問他是不是練功走了火。

木楓川又去翻醫書,自己配了幾種藥粉就著清茶喝,結果就是他大半夜睡不著,跑去找樊溪聊天,有的沒的一大通,弄得樊溪趴在桌子上睡著后,他差點下了手。

更大的尷尬出在去年,有一天他無意從樊溪的床單下面翻出一條污了的褻褲。木楓川的腦袋頓時嗡的一聲,他一手帶大的溪兒,終是長成了。

恰好樊溪這個時候從外面進來,看見木楓川手裡的衣服,臉立刻紅成六月里的桃子。木楓川當時覺得自己比樊溪大著七歲,理應說點什麼,一通雲里霧裡,他說得樊溪的小臉漲得更紅。

思緒在此一滯,木楓川沒再留情,「啪」地扇了自己一個大嘴巴。木楓川,你就是個衣冠禽獸!

「望君歸」怎麼算呢?木楓川問自己,說穿了,那就是他等待已久的一個借口。就像艱難跋涉在蒼茫沙海里的徒步者,幾近絕望,只要有水,誰真在乎那是清泉還是毒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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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嬌良醫暗黑副本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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