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文濟堂里表面一切如常,只有幾個新來夥計仰慕文聖手的大名,頗為激動地湊在一起算了好幾次日子。

「奇怪,聽說文先生是文聖手的親師兄,他們幾年沒見,怎麼也不見文先生特別備辦迎接?」一個夥計說。

「誰知道他們師兄弟的關係是真好假好,文聖手大名遠揚,文先生卻只是這麼個小醫堂的掌柜,沒準根本不想見到這位師兄。」另一個夥計搭腔。

「那你們說文聖手來了,我們是不是不能太熱情,或者不能熱情在明面上,畢竟咱們要掙的銀子還攥在文先生手裡。」

聽到這話,前面兩個夥計都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說話間,忽然聽到有人輕聲咳嗽了兩聲,幾個夥計抬頭,看見文博箴背著手從外面進來,裹著涼風,臉上帶著不易察覺的一點失望冷冷地凍在眉宇間。

「文先生早。」夥計們連忙打招呼。

「嗯。」文博箴點了一下頭,便自顧自地走開了。

「這一大早,文先生出門做什麼去了?」一個夥計望著文博箴的背影,似有不解。

「這幾天文先生都起得特別早,怪冷的,天還不亮呢。」另一個說。

「上點年紀的人覺都少,你看文先生的白頭髮,誒?文先生的白頭髮?」第三個夥計望著文博箴的背影,面露驚詫,「我眼睛花了嗎?文先生何時開始染頭髮了,我還奇怪柜上的烏豆怎麼忽然少了那麼多。」

文濟堂另一邊木楓川又一次堅決地將侯府的石榴打發走後,他在床上輾轉了一夜,說不上是睡著了,還是沒睡著,幾次他彷彿聽見門外有腳步聲,恍恍惚惚地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下地開了門去查看,總之天亮的時候,他仍舊獨自躺在自己的床上,註定又要在等待中熬過這一天。

櫛風沐雨的一輛馬車,車輪上的溝壑大半已經被磨平,轅轍之間時而發出的吱呀聲響,像是在訴說千里路遙途中的種種顛沛不安。

與吵鬧的馬車輪不同,車中坐著的旅人異常安靜,文卓閑坐在這邊,樊溪坐在他對面,隔著他們的空氣彷彿被凍成了一堵透明的冰牆,隔絕了聲音,也隔絕了溫度。

「溪兒,你到底怎麼了?」文卓閑的聲音就這樣隔山隔水一般地傳過來,樊溪也不確定自己是否聽見了,聽清了。

」我累了。」樊溪的嘴唇動了動,幾天來,無論文卓閑問什麼,怎麼問,得到的終是這幾個字。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幾個字,卻可以萬能地用來掩飾一切,疲憊,失意,心碎以及藏得更多,更深的東西。

「今日就到文章鎮了,你若是有什麼心事,有川兒在那裡等你。」文卓閑說了這句話以後,便不再吭聲。

「到了,人回來了!」馬車風塵僕僕地停在文濟堂的門口的那一刻,三喜的聲音就從文濟堂的門裡傳了出來,三喜的聲音還沒落,一個身影就從門裡沖了出來,差點與剛從馬車上邁步下來的文卓閑撞個滿懷。

「師父!您慢點。」木楓川半路剎車,順勢扶了文卓閑一把。文卓閑瞪了他一眼,撣了撣衣襟,徑直越過木楓川,向文濟堂門口迎出來的另一個人走去。

「溪兒!」木楓川等不及已經跳到車上,樊溪剛掀起車簾,頭就撞上了木楓川的胳膊。

「撞疼了,撞疼了。」木楓川忙不迭地給他揉,「腿坐麻了吧,路上睡得好嗎?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喝三紅湯,爐子上給你煒著呢。」

樊溪有些木訥地由著木楓川半扶半抱地將他從車上帶進門,

「摸著這麼硌手,瘦了多少。」木楓川板著樊溪的肩膀,低頭看他。「溪兒,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病了嗎?」木楓川十分焦慮地問。

「我累了。」樊溪推著木楓川的胸膛,他努力想要將自己從那人炙烈的氣場里抽離出去。

「那去睡一會兒,被褥我都給你曬過了,要不要我陪你睡。」

「咳,咳。」走在前面的文卓閑腳步頓了一下,沖木楓川瞪了一眼。

「我身上都是灰,想先去洗個澡。」樊溪終於抽身出來,他低著頭不自然地用右手攥住著自己的左胳膊。

「我這就去給你拿衣服,待會兒幫你洗。」

這回連文博箴也回過頭。

「川兒,還不快去幫忙把馬車上我帶的東西卸下來。」師父發了話,木楓川一千萬個不情願地鬆開樊溪的手,「溪兒等著我,我一會兒就去找你。」

樊溪轉過身,他的影子和木楓川的影子從交疊中分開,各自而去,終於消失於牆垣的拐角處。

文濟堂後面的溫泉池一如既往,樊溪被蒸騰的水汽環繞,終於找到了些許回家的感覺。自從他前幾日聽墨先生提到他兒時落過水之後,反而釋然了對水的恐懼,他將身體向水中越埋越深,不知不覺間,水沒過他的下巴,鼻樑,鬢邊的髮絲飄在水上,又被拽下去,樊溪破天荒地將頭頂也沒入水中。他第一次發現,原來水下如此寧靜,汩汩的水流向上托著他,如同一個寬大的懷抱。好想睡,樊溪默默地閉著眼睛,如果醒來,是否很多事情就又能不一樣了?比如他根本沒有遇到過墨先生。

忽然,樊溪覺得身前的水流猛地一沉,隨即兩隻力道驚人的手環上他的腰,他的身體被人猛地舉出水面。臉緊緊地貼在了一個人的胸膛上,那人撲面而來的心跳如此熟悉。

「溪兒,你別嚇唬我!」

木楓川風馳電掣般地幫著把馬車裡的東西搬進文濟堂之後,就一頭鑽進樊溪的屋子,屋子裡沒找到人,他拔腿就往後面的溫泉跑。當他遠遠地看見樊溪被水霧籠罩的輪廓,嘴角的笑立刻壓也壓不住,可剛一眨眼的功夫,他忽然看見樊溪整個人沉沒入水。木楓川心裡咯噔一下,他的溪兒可是腳滑摔倒了?那怎麼得了,溪兒可不能嗆到水!

木楓川想也不想,飛身跳進溫泉,下一刻,樊溪已經被他撈進懷裡。

木楓川拍著樊溪的後背,樊溪貼身的浴袍將木楓川手掌心隔在外面,木楓川的第一反應就是把這煩人的布片撕乾淨。

他恨恨地吞了口口水,「溪兒,你方才喝進水了吧,快咳出來。」

樊溪儘力推著木楓川,「我沒有,你放開我。」

「怎麼了,這裡又沒有人,害什麼羞,你都不知道這些天我是怎麼過來的,有多想你,」木楓川將樊溪箍得更緊,「師父和文先生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的心思,你想不想我?今晚到我房裡去好不好,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說,還有......」木楓川將嘴唇貼上樊溪的耳垂。「我真的等不了了,這次我們在一起,我保證不讓你疼,疼了我去跪洗衣板。」

樊溪腦中一片空白。他明明想要躲開,可是身體就是不由自主地往溫暖的地方貼,木楓川嘴裡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如鼓槌般擂在他心裡。

木楓川說著說著,嘴唇就從樊溪的耳際滑到他的唇邊,炙熱的氣息噴在樊溪的鼻尖,兩隻手早已鑽進他鬆散的浴袍,樊溪站立不穩,徹底跌進了那個霸道的懷抱。

此時,三喜正躊躇地走在通往溫泉池的石鋪小路上,文掌柜新配的解乏消腫的葯囊一直放在溫泉池邊蒸,方才忽然很著急要用,便打發三喜來取。三喜邊走心裡卻一直盤算著另一件事,昨天他收到侯府的石榴悄悄捎給他的信,說木侯爺這次真的急了,說不準一兩天就會親自跑到文濟堂來找人,三喜得到消息,不敢怠慢,立刻跑去和文先生說,文先生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嗯」了一聲,就沒了下文。如今樊公子回來了,三喜覺得有必要當著樊公子的面提醒一下木楓川,沒準樊公子也可以幫忙勸解勸解,讓少東家早些回家,就算小侯爺打算這次徹底離家出走,至少也要讓這兩個人都有心裡些準備,不要到時候被撞到什麼侯爺不宜的情景。

因為心裡想著事情,三喜一直走到溫泉池邊才發現水裡有人,出於謹慎,他提高嗓門叫了一聲,「那個,少東家,是你嗎?」

那個身影忽地回頭,身邊的水霧被帶著揮散開,三喜一眼看見他們少東家懷裡抱著樊公子,樊公子的浴袍只剩一隻袖子還掛在小臂上,一大片素白的布料飄在水裡,擋在兩個人身側,此時樊公子正好仰著臉,大半個身體都沒在水裡,水面上是他稜角分明鎖骨下的深窩,人滿臉潮紅,嘴唇微腫。抱著樊溪的木楓川剛剛看到突然的造訪者,一隻手立刻從水裡抽出來,濺起好大的水花,三喜分明聽見水花聲中夾雜著樊公子的一聲呻吟。

三喜差一點跌進水裡,他迅速轉身,也顧不得葯囊的事,逃命似的跑開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三喜心慌意亂地想。

木楓川再回過頭,樊溪已經掙脫了他,將浴袍重新裹到身上,人也退到了池邊。

」溪兒,今晚我在房裡等你。」木楓川對著那個背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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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嬌良醫暗黑副本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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