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樊溪一路急奔回了自己的房間,他六神無主地關上門,又慌亂地插上了門閂。
錯的,這一切都是錯的,樊溪心煩意亂地靠在門上喘息了好一陣。他覺得喉嚨發乾,眼光迫切地落在了自己的桌案上。他走過去,茶壺是溫的,顯然有人已經給他備好了茶水,此時應該不冷不熱正好下口。樊溪倒了一杯,是他最喜歡的滇紅。
樊溪在桌邊坐下,慢慢平緩氣息。
墨先生說過的話在耳邊鳴響,迅速地驅趕著溫泉和茶水剛剛給他帶來的溫暖。
這件事,應該找什麼人求證呢?侯府的人他不認識。文先生和師父,面對這兩個人他是無論如何都開不了口的。乾脆直接問師兄嗎?他如果說「是」,該怎麼辦?他說「不是」,又該信誰的?樊溪一邊想,一邊漫無目的的翻著書桌上的東西。他的屋子一直有人打掃,但並沒人動他的東西,他翻來翻去,看見案頭放著一封墨跡尚新的書信。封皮上寫著「侯府石榴收訖」。應該是石榴暗地傳遞的書信之一,但是又不像是師兄的筆跡。樊溪好奇地將信打開,信紙從裡面落出來,字跡放蕩不羈,分明是文先生的筆跡。樊溪拿著信開始讀。讀著讀著,他的臉色變成可怕的蒼白,手也漸漸開始發抖,這封信並不長,他卻好像不認識字似的反覆研讀,膽戰心驚的生怕弄錯了字裡行間的意思。
天色漸漸暗下來,樊溪沒有點燈,他坐在黑暗裡依舊一遍接一遍地讀著手裡的信,直到那些字跡全都隱沒在漆黑的夜色里。期間好像有人來敲他的門,他卻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夜幕低垂,木楓川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房間里踱步,晚飯溪兒沒有來吃,他去溪兒屋子敲門也沒人應。窗欞間沒有光透出來,木楓川腦中琢磨,樊溪千里迢迢剛回來,怕是累得睡著了,可當他輕輕推門的時候,卻發現門從裡面閂住了。木楓川立刻有些擔心,因為在他多年的記憶里,溪兒睡覺都是只關門不閂門。這是怎麼了?難道幾年不見溪兒的習慣已經改了?因為怕吵到樊溪睡覺,木楓川在門口盤桓了幾圈之後,只好悻悻地離開。
眼看掌燈的時分已過,溪兒怕是已經睡熟,今晚不會來了吧,木楓川這樣想著,十分煩躁。
輕飄飄的,外面傳來腳步聲,木楓川呼地站起身,跑去一把拉開房門,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立在他面前,木楓川開心得不敢置信。
「溪兒!」木楓川一把將樊溪拉進門裡,反手鎖了。
燈光下,樊溪披著一件及踝的氅衣,他的兩隻手交錯於胸前,氅衣的衣擺被從裡面拉得緊緊的,眉目間一雙烏黑的眼眸藏在額邊垂下的髮絲後面,兩片殷紅嘴唇緊緊繃著,彷彿在和自己角力。
木楓川顧不上再細看,上前去摟樊溪的腰,手落在胯骨上,皮膚的溫熱擋不住地傳到掌心。
「溪兒?」木楓川雙手抓住樊溪氅衣的衣擺向兩邊一分,白糯如玉的身體分毫不差地呈現在木楓川的眼前。
木楓川瞪大了眼睛,他以為自己想得太久發了魔怔,等他用力地閉上眼睛再睜開,分明看見面前胸膛上兩點茱萸起伏不停,木楓川二話不說,一把將人抱起來,幾步走到床前,他拉過被子,將樊溪塞進被子里裹嚴。
「這麼冷的天,受涼了怎麼辦?」木楓川說著幾下甩掉自己身上的衣服,也鑽進了被子,「快過來,師兄給你暖暖。」肌膚之間再沒有任何隔閡,木楓川覺得自己的身體完整了。
木楓川收緊手腳,將身體的滾燙毫不吝惜地傳遞到了另一個人那裡,待到兩個人的身體都一樣火熱起來,木楓川禁不住要進一步地去佔有。
然而,樊溪按住木楓川的胸口,翻身壓在了他的身上。
「溪兒,你想在上面?」木楓川絲毫沒有心理準備,但也立刻就著樊溪調整了自己的姿勢。
樊溪沒說話,貼著木楓川的大腿跪起身來,他似乎有所猶豫,木楓川剛想開口說話,猝然間樊溪的身體向他沉了下來。
剎那間,木楓川被令他窒息的熱烈徹底包裹住,一陣極速的眩暈過後,木楓川抓住了樊溪的手,「溪兒,別這樣,會傷到你,我們慢慢來。」
樊溪俯下身,垂下的頭髮將兩個人的臉龐籠罩在一片陸離的光影之間。身體間近乎暴虐的碰撞,將一場情事染上了脅迫的意味。
「看著我。」樊溪的聲音冷峻異常。
木楓川被那眼睛里射出的光芒刺得一個激靈。這眼光在久遠的歲月中曾經一閃而過,來自那個躺在陸大帥懷裡,瀕臨昏厥的小男孩兒。
「這身子是你想要的嗎?」樊溪自上而下地逼問。
「溪兒,你這是怎麼了?「木楓川掙扎著想將身體挪出來,然而他手腳綿軟無力。
「這身子,用來作葯也很管用吧。」樊溪的聲音不高,還帶著喘息,卻好像在木楓川的腦門上響起一聲炸雷。
「溪兒,你說什麼?」木楓川難以置信卻又有氣無力地問。
「做過的事情,說與不說其實都一樣。」樊溪喃喃地說,「可是為什麼不是你來告訴我?」樊溪痛極了,他閉上眼睛,「我其實一直都好喜歡你,怪我自己覺察得太晚,但就是偏偏在這個時候我知道了根本不想知道的事情。」樊溪面對木楓川,分明是在說給兩個人聽。「如果是我們一起生活了許多年之後再讓我知道,誰還會在意呢?可是現在,現在我好痛,我該怎麼辦呢?」
「溪兒,不要,求求你,不要這樣傷害自己。」木楓川聲音發顫,他使出渾身力氣,但就是動彈不得。
樊溪如同發了瘋一般,折磨著兩個人。木楓川再也堅持不住,終於一瀉千里。大概是禁慾太久,加之對樊溪渴望太過強烈,在可怕的沉默之中爆發出的顫抖遲遲不肯退去。
木楓川眼睜睜地看見樊溪漲紅的臉上全是羞憤。
「對不起,溪兒,我也不想這樣,真的!」木楓川想去抓樊溪對手,樊溪推開他,艱難地支起身體,他踉蹌著下了床,背對著木楓川,扯過氅衣裹住自己發抖的身體。
「溪兒,你在身體里放了什麼?」木楓川眼皮異常沉重,意識逐漸模糊起來。
「師兄,你想要的,溪兒能給的都給了,今後我們各自保重。」木楓川在朦朧間眼睜睜看著那個身影消失在門后無盡的夜色里。
樊溪恍恍惚惚地站在孫茂家用來出租的院落里,他的輕功跳牆進來是件易如反掌的事情。他正猶豫著不知接下來如何動作,一個黑影閃到了他的面前。
「小主人,在下今日在鎮口的官道上看見馬車,就一直在等你,你這麼快肯來找我了?」
「墨先生,」樊溪啞著嗓子,「帶我走吧,隨便去哪裡,馬上,即刻動身。」
木侯爺起了個大早,連早飯都沒顧得上吃,就坐上馬車一路飛奔進了文章鎮。因為太早,他在門口拍了半天的門,才見一個夥計披著衣服打著哈氣,將門推開一條縫。
「三喜哥。」木侯爺聽到身後的石榴叫了一聲。
「侯爺!」三喜雖然並不認識侯爺,但是和石榴一個眼神來去,已經認定無疑。
「怎麼才開門,要是有急診也這麼慢騰騰的?」木侯爺一邊說一邊急匆匆邁步往裡走。
平常日子當然不會,文掌柜可是每天五更天就起身,站在院子里,練他的易筋經,真碰上晨時的急診,從來都沒耽擱過。可是文聖手和樊公子回來了,昨日晚飯後,文濟堂後面的各處院落都早早閉了門,異常安靜,這個時候,掌柜和少東家都還沒起,夥計撈個睡到自然醒,沒毛病。
「那個小孽障住哪間院子?」木侯爺問三喜,「不必打擾你們文大夫,直接帶我過去。」
怕什麼來什麼,三喜第二次冒出這個念頭,侯爺來得突然,沒給他留任何連通風報信機會。
「那個,侯爺,樊公子昨日回來了。」三喜似乎是順嘴說了那麼一句。
木侯爺腳步頓了一下,隨後搶到了三喜的前面,一腳跨進木楓川的院子。門窗緊緊地關著,木侯爺回頭瞪了一眼,石榴拉著三喜立刻收腳停在了院子中間。木侯爺在門口重重地咳嗽了幾聲,側耳聽聽,沒動靜,他試著用手推門,出乎意料地,門吱呀一聲在他眼前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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