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五章

終於又可以天天見到溪兒了,木楓川本以為自己會忍不住立刻跑到他身邊抱起他,但是他並沒有。

為了見到心愛的人,他願意踏破山水,不辭辛苦勞累,不懼流言蜚語。然而有朝一日當他真的再次面對那張熟悉的臉龐時,他卻拿不出一星一點的勇氣,情怯得將頭深深低下。即便溪兒永遠都不能再接受他,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那就一直這樣在不被看見的地方跟著守著溪兒,木楓川心裡這樣決定。

生病的孩子送進別院,被樊溪按照病情分別診治照顧,沒幾天就有治好的孩子活蹦亂跳地回了家,百花宮小宮主妙手回春的事情在村寨中不脛而走。治好幾個生病孩子這種事情,本來掀不起什麼浪花,但是事情東拐西繞地落進了慕容歡的耳朵,他為了躲舊情人,從蜀中跑回滇西,夾著尾巴做人已經有很久了,這次他再也壓抑不住真性情,頗為得瑟地對跟他提起此事的人說,「百花宮的小宮主,我早就跟他很熟了,他原本跟著中原一個很厲害的神醫遊歷,走過好多地方,治好了無數人,我們滇南太偏僻閉塞,你若是去蜀中打聽一下樊大夫,七里八鄉哪裡有不知道的呢?找他看病的人能從川頭排到川尾。」慕容歡津津樂道地說,忽然又壓低嗓子,「你不知道,我就是在蜀中遇到的小宮主,他還差點和我......」慕容歡說到這裡故意停下來,沒了下文,留白才更有意思,不同的人可以任憑自己的喜好在上面填補,慕容歡大名在外,這樣的一番話經過了他的嘴巴,立刻染上了旖旎的顏色,一時間百花宮小宮主妙手回春,風流倜儻的故事翻作幾十上百個版本,大有傳遍滇南的趨勢。

百花宮別院一夜之間擠破了頭,生了病的人在黑暗裡獨行,只要見到一點希望的火星,必定如飛蛾般投身而來。

木楓川最近這些日子藏頭露尾地與樊溪在別院中朝夕相處,日子剛平靜了沒幾天,木楓川卻總覺得哪裡不對。

憑藉他這幾年在北疆摸爬滾打的經驗,他的直覺告訴他,在暗地裡盯著樊溪起居的不止他一個。比如每日給廚房送菜的小販,還有隔三差五來修葺房舍的小工,仔細看那些人應該會功夫,而且眼睛里時時流露出一股冷唳之氣,讓人不寒而慄。

木楓川越想越覺得不放心,這幾天等到天徹底黑下來,他乾脆跳上樊溪的屋頂,守著他直到夜深。

樊溪喜歡睡前看一會兒書,暖黃色的燈光下,樊溪托著下巴,鬢邊有兩綹碎發垂下來,隨著書頁的翻動輕輕左右飄動,從遠處看,似乎是呼之欲出的畫中人。

木楓川看著看著入了神,沒留意院子里一前一後走進來兩個人。

聽見有人敲門,房上的木楓川和屋裡的樊溪都是一愣。有翹起的廊檐當著,木楓只能看到兩雙靴子和兩個束起的發箍下的腦門,這麼晚了,會是誰呢?木楓川百爪撓心,又不敢出聲,手裡緊緊攥住一塊瓦片。

樊溪的房門居然沒有插,敲門的人用力大了一點,房門從裡面自己打開。木楓川看見樊溪匆匆站起身,衣服前襟被什麼勾了一下,鬆了帶子,脖子下面露出一大片雪白的倒三角,木楓川抓瓦片的手一下收得很緊。

外面的人走進了樊溪的房間,前面那個人終於落進木楓川的視線,墨錚手裡拿著佩劍,神情嚴肅地站在樊溪面前。夜很靜,木楓川可以隱約聽見屋裡的對話。

「阿溪,怎麼天黑了也不知道鎖門?」那是墨錚的聲音。

「院子里住著幾個病人,若是有什麼事,方便看護他們的人來找我。」樊溪說。

「阿溪,這裡不比京城,很多事情你還不明白,我今晚來是要告訴你,夜裡我會在你院子里加派暗衛,不管什麼時候你要出門都不能一個人,要有我派的人跟著。」

「為什麼?」樊溪問。

「你小阿爸還不是為了你著想,你生得這麼一副臉蛋,要是我,都不讓你出屋。」另一個聲音響起,木楓川覺得那聲音耳熟,一時又想不起來,他想看清是誰在說話,可那個人偏偏站在燈影里,從木楓川的角度只能看見那人的肩旁以下。

「表哥。」墨錚打斷了那個人,然後又轉向樊溪,「我們這裡部族繁多,恩恩怨怨,很多事情一時和你說不清,總之你阿媽和我都不想你受到任何傷害,你要聽話。」

趁著墨錚說話的時候,暗影里的那個人往樊溪身邊湊了湊,木楓川已經可以看到他的下巴,可還是看不出是誰,饒是從北疆歷練歸來如木楓川,他也再沒法淡定。

「要不就把樊小溪交給我吧,我救過他兩次,有我跟著你們放一百個心。」話音未落,木楓川看見一隻手伸向樊溪的胸前,捏住他垂下的一縷碎發,很親昵地幫樊溪將頭髮放回到肩后。

只聽見「卡吧」一聲脆響,木楓川一低頭,發現自己手中攥了滿把的碎瓦礫。

「是誰?」屋裡的兩個人同時低呵,兩道黑影如閃電般從屋裡跳入院中。木楓川不再猶豫,飄身從房頂上跳了下來,穩穩地站在那兩個人面前。

「是你!」墨錚的聲音和他的劍刃同時到來,木楓川紋絲不動。

「他是誰?」另一個人站在墨錚身後,木楓川依稀認出他正是水節上自己曾經遇到過的那個自稱和溪兒相好過的男人。

「仇人!」

「師兄?」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木楓川騰然抬眸,只見樊溪拖著單薄的身影從屋裡走了出來,一雙眼睛正注視著他。

「溪兒,怎麼穿這麼少出房間。」木楓川剛要上前,一道寒光立刻向他逼來,另一個身影幾步擋在了樊溪身前。

月光如碎銀般地灑得滿樹滿院,晚風如歌,木楓川與樊溪雙目而對,中間隔著一柄閃著寒光的利劍和一個黑著臉的慕容歡。

慕容歡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他表弟的聲音聽得很真,所以眼前是仇人上門,他分明看見樊溪和那個仇人的眼角都有些發紅。都說「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難到就是這麼個紅法?

「你怎麼會在這裡?」樊溪和墨錚異口同聲地問。

「我來找溪兒。」木楓川說著眼睛里全是樊溪的影子。

「你也配!」墨錚說,「我在北疆那一劍不算教訓,你竟然還敢追到這裡,那可就不能怪我不客氣了。」墨錚說著,墨錚手裡的劍又向前近了幾尺。

忽然一個人影急切地衝到了他與木楓川中間,「墨先生,你別傷他。」木楓川看見樊溪薄薄的背影擋在自己身前。

「溪兒,別傷到你。」木楓川伸手拉住樊溪的胳膊。

「你別碰他!」這回輪到墨錚與慕容歡異口同聲。

「我想和師兄說幾句話。」樊溪對身前的兩個人說,「你們誰也不許動手。我就和他說幾句話。」

墨錚沒有收劍,側身閃到一邊,慕容歡伸長脖子打量木楓川,「樊小溪,這人是誰啊?你要帶他進屋嗎?我在外面守著,你有什麼事情叫我啊。」

墨錚拉了他一把,絮絮叨叨的慕容歡才住了口。樊溪和木楓川一前一後進了屋。

「溪兒。」兩人剛一進屋,木楓川就抱住了樊溪,將他整個人裹進自己的懷裡。

「師兄,你放開我。」樊溪的聲音小小的,木楓川怯懦地收了手,將樊溪擺在自己面前。

「師兄,我不會跟你回去的。」樊溪低著頭。

「溪兒,我不是來帶你走的,」木楓川說,「我是來陪你的。」

「師兄,」樊溪抬起頭,眼圈紅紅的,「你何必如此呢?」

「溪兒,你恨我嗎?」木楓川終於還是問出口。

樊溪沉默了半晌,「師兄,你是不是一直都很可憐我。」

木楓川僵在那裡,「溪兒,要我說實話嗎。」

樊溪似乎很猶豫,但還是點了點頭。

「最初那幾年,我覺得特別對不起你,我覺得你被我毀了,所以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你好受一點,你身上好受一點,我心裡也能跟著好受一點。可是後來,我的心就變了,你那麼好,長得好,心地好,性子好,我都不知道怎麼做才能配得上你的好,溪兒,你讓我跟著你吧,你恨我的時候可以隨時罵我打我,或者你要怎麼出氣,我都認,只要讓我能天天看到你,我做什麼都行。」木楓川一口氣說下來,就怕沒有機會少說一個字。等都說完了,他像是在等著什麼判定,局促不安地連大氣都不敢出。

「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到底在生什麼氣。」樊溪的聲音依舊小小的,彷彿怕驚擾到什麼。

「師兄,其實你想對我做什麼或者從我這裡拿什麼,我都是樂意的,我對你是真心真意地喜歡,可如果你一直都只是可憐我,我該怎麼辦呢?」樊溪說,「我要的不是你的可憐。」

」溪兒,你怎麼這麼傻呢?」木楓川說著又把樊溪攬進懷裡,」我要怎麼做,你才能明白我的心。「

這一次,樊溪徹底縮進木楓川的懷抱,他躲在裡面深深地吸了幾口氣,「我要師兄每天陪我吃飯。」

「好,師兄陪你吃飯。」木楓川撫摸著樊溪頭上每一根絲髮。

「喂我。」樊溪說。

「好,喂你。」木楓川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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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嬌良醫暗黑副本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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