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二十四:八劍
年良打完飯和母親、兒子年晗一起吃飯的時候,就在他們樓上的病房裡,被包得像是木乃伊的博國維正在給墨敬梓和獨孤思成講述事情的經過。
當墨敬梓和獨孤思成得知是博國維殺了婉月的時候,墨敬梓驚得險些摔倒在地上,獨孤思成也是直接愣住,隨後馬上去了病房門口把守著,看著門外,示意門口的工頭盯著。
墨敬梓拿過凳子坐在床頭邊緣,瞪著博國維道:「國維,你他媽瘋了!你竟然敢殺人!?」
博國維卻是不以為然:「大哥,這又不是第一次了。」
墨敬梓深吸一口氣:「可那是婉月,年良的老婆,你怎麼想的?你在想什麼?」
博國維道:「就是在氣頭上,衝動了。」
獨孤思成上前道:「衝動?衝動會計劃那麼周詳!?國維啊,你把我們都害慘了,這可怎麼辦?年良和8424的關係不錯,一旦他報案,我們全都完蛋!」
博國維卻道:「他不會報案的,如果他會報案,就不會對我下手,而且,他沒殺我,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就得弄死他。」
墨敬梓看了一眼門口:「國維,你現在就應該好好養病,其他的事兒別想,如果年良不再追究了,那咱們也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博國維看了一眼墨敬梓,又看著獨孤思成:「大哥、二哥,我們雖然不是親兄弟,但從小一起長大,情同手足。你們可要想清楚了,如果不除掉年良,我們將來就一無所有。」
墨敬梓和獨孤思成對視一眼,兩人實際上也早就在擔心著。他們都盯著呼景盛手裡的財富,而且,他們這些年做的買賣都有問題,一旦被抓,那基本上就是徹底完蛋。所以,博國維所說的不無道理,可關鍵在於,年良身後站著8424,他們怎麼動手?
博國維又道:「這些年,我們也聚了不少人手,有些以前是當兵的,有些是亡命之徒,還有逃犯,這些人都可以派上用處。但是,我們不能硬碰硬,也不能讓8424的人有理由插手,你們明白什麼意思嗎?」
獨孤思成問:「你是說,用異道的方式解決?」
博國維點頭,說完又面露痛苦,因為麻藥勁過了之後,他又開始渾身疼痛。這些疼痛都在提醒他一定要記得向年良報仇,之前在昏迷中他都夢到自己將年良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斷,看著年良那痛苦的表情,他十分舒暢。
墨敬梓道:「那你有什麼辦法?」
博國維道:「岳忘機。」
墨敬梓和獨孤思成一愣,下意識對視一眼,不明白博國維怎麼又認識了岳忘機?
博國維勉強一笑:「岳忘機來頭不小,而且不是一般人,他先接觸了你們倆,同時也找到了我,名義上是要合作,但實際上要做什麼我們都不知道。但這個人絕對不是什麼正路子,他可以利用,還有,最重要的是,他也在找年良想找的東西。」
說著,博國維便將那幅畫還有油墨的事情告知。
墨敬梓聽完后微微點頭:「你的意思是,讓岳忘機去對付年良?」
博國維道:「沒錯,但是,岳忘機這個人很聰明,我們要求助於他,而不是要讓他覺得我們在利用他,否則,最終吃虧的是咱們。」
獨孤思成問:「三弟,你是不是查過岳忘機這個人?他什麼來路?」
博國維搖頭:「沒查到,身份成謎,但絕對不是什麼簡單的人,從他也在找那幅畫看來,我認為,他估計和徐南星應該有什麼關係。」
墨敬梓聞言,陷入沉思,他知道,博國維所說的應該是個辦法,只是,他們要如何做才能將自己給擇乾淨?
◆
晚飯後,年良回到了琳琅餐館,進屋后,服務員依舊熱情的跟他打招呼。院里院外的人依舊熱情,這就表示,博國維並未將事情說破,墨敬梓和獨孤思成也將事情憋著。這與年良之前設想的完全一樣,博國維如果敢將事情說破,就等於是把自個兒往槍口跟前送,但是,年良不打算放過他,更不打算讓他那麼輕易就死。
實際上,此時的年良心裡輕鬆了不少,他自己也說不出來為什麼。沒有高興,沒有悲傷,什麼情緒都沒有。他自然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也是因為如此,他才知道年晗所謂的病根本不是病,某一天自然會好起來。同時,他也意識到自己的父親年成凱也應該和自己一樣,這也就解釋了父親年成凱早些年無法解釋的一些往事為何會發生。例如,年成凱在少年時期拜那位逐貨師為師后,為什麼會在逐貨師被困后,年成凱反而是如獲新生。
年良進了後院,徑直朝著堂屋裡去,也不敲門,直接推門而入。屋內所坐的呼景盛見年良進屋,剛要說什麼,卻突然間愣住了,就那麼看著年良。因為呼景盛這一抬眼就看出了年良與之前的不同,肢體不再遲疑,眼神也徹底變了。因為他曾經從年成凱的身上看到過類似的變化。
「年良,」呼景盛看著年良,「你……」
呼景盛想問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也不知道從何問起。
年良也不坐下,而是站在呼景盛跟前道:「呼老闆,我有件事相求。」
呼景盛忙問:「什麼事?」
年良道:「這些年多謝您的照顧,我也成家很多年了,雖然還不算立業,但我也想自己出去闖蕩闖蕩,就如我父親當年一樣。所以,我決定從我父親留下的那些東西里拿走三分之一。」
呼景盛聞言急了,這是要分家呀?他要剛說什麼,年良又繼續道:「剩下兩份,一份是您的,一份是我三位師父家人的。我這樣分配沒問題吧?」
呼景盛立即道:「你就是全拿走也沒問題,那本來就是你的。」
年良道:「我那三分之一,您幫我換成現錢,放存摺里,回頭我來取。我現在得去收拾下東西,我和我媽還有年晗得搬出去,另外,年晗的病沒事了,您別擔心。」
呼景盛一頭霧水,不知道年良這是怎麼回事?說是因為悲傷才下的決定吧,可他那模樣完全沒有絲毫悲傷,話語非常有條理性,邏輯清晰,也不是衝動所做的決定。不過因為眼下年良與年成凱太像,所以,呼景盛也不好問,也不敢問,只得站在院內,看著年良在旁邊屋子裡收拾東西。
呼景盛並不清楚,自己與幾十年前最大的不同在於,他在遠離了滇省昆市后,也遠離了早些年的一些人情世故。應該說,大部分人其實都不喜歡人情世故,因為累心費神。這也導致了呼景盛完全忽視了墨花旦、毒探花和博延東家人的感受,在他心裡始終認為,他們來到蓉城有住處有吃喝全因為年成凱早些年的安排,後來過上好日子也因為年成凱留下的那些濟世軒的寶貝。所以,他得感恩,墨花旦、毒探花和博延東的後人也應該感恩。
可是,人與人是不同的,他呼景盛是個知道感恩的人,墨花旦、毒探花和博延東也知道,可卻無法保證他們的後代也明白。他們的後代沒有經歷過他們三人從前的那些事,沒有吃過那些苦,不知道某些東西是靠什麼換來的,自然而然會認為自己被浸泡在苦水之中。
年良收拾好東西后,扛一個,提一個走出屋子,來到呼景盛跟前:「呼老闆,那我走了。」
呼景盛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只得道:「年良,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呀?」
年良從進屋見呼景盛那一刻,實際上就在觀察,他在觀察呼景盛是不是與墨敬梓、獨孤思成、博國維一樣。觀察后他意識到,呼景盛果然什麼都不知道,他也被蒙在鼓裡,可是,為了之後的計劃,年良現在什麼都不能說。
年良道:「呼老闆,你什麼都沒做錯,你別瞎想,只是因為我這裡發生的事情太多,我想一個人緩緩,你保重,有空我會回來看你的。」
呼景盛當然知道年良在撒謊,他清楚的知道肯定是發生了什麼。所以,他只是點頭看著年良離開,然後看向不遠處一直坐在樹下洗碗的一名服務員。服務員年齡約莫二十三四,雖然在洗碗,但一直在觀察著年良和呼景盛。
呼景盛走到樹下搖了下掛在那裡的一個小銅鐘,當銅鐘敲響之後,院內忙碌的八名服務員立即放下手中的活兒,其中兩人走到餐廳內把手,兩人翻身躍上屋頂,兩人立於院內警戒,一人守在堂屋外,而那個先前洗碗的則跟隨呼景盛進了堂屋。
這八名服務員就是呼景盛私下培養的絕對心腹,每人的代號都取自於越王八劍。在《拾遺記.昆吾山》中記載:昆吾山,其下多赤金,色如火。昔黃帝伐蚩尤,陳兵於此地,掘深百丈,猶未及泉,惟見火光如星。地中多丹,鍊石為銅,銅色青而利。泉色赤。山草木皆勁利,土亦剛而精。至越王勾踐,使工人以白馬白牛祠昆吾之神,採金鑄之,以成八劍之精:一名掩日,以之指日,則光晝暗。金陰也,陰盛則陽滅。二名斷水,以之划水,開即不合。三名轉魄,以之指月,蟾兔為之倒轉。四名懸翦,飛鳥游過觸其刃,如斬截焉。五名驚鯢,以之泛海,鯨鯢為之深入。六曰滅魂,挾之夜行,不逢魑魅。七名卻邪,有妖魅者,見之則伏。八名真剛,以切玉斷金,如削土木矣。以應八方之氣鑄之也。
所以,這八人代號分別為:掩日、斷水、轉魄、懸翦、驚鯢、滅魂、卻邪、真剛。
跟著呼景盛進屋的便是掩日,為這八人的首領。這八人的身份都與異道有些許的關聯,卻關聯不緊,是呼景盛到達蓉城之後暗中培養的人。呼景盛之所以會這麼做,並不是因為他不相信其他人,而是覺得當初因為年成凱的關係,墨花旦、毒探花和博延東三人已經算是洗白,萬一出了某些事,不能再讓這三人出手,不能再髒了他們的手。當然,最重要的是,呼景盛創立的琳琅分為表裡兩層,表面上看琳琅的人都是墨敬梓、獨孤思成和博國維三人幫著打理,但實際上真正負責琳琅的是這八名整日在餐館內忙碌的服務員。這一點,除了呼景盛和這八人之外,沒人知道。
掩日進屋后,站在呼景盛跟前,問:「老闆,出什麼事了?」
呼景盛皺眉搖頭:「我也不知道,但肯定出事了。年良這孩子與他父親很像,有事悶在心裡喜歡自己去解決,他不願意給別人添麻煩,也不願意被人束縛。不過,直覺告訴我,婉月的死有蹊蹺。」
掩日微微點頭:「我們八人一直在暗中打探消息,婉月嫂子的屍體沒有被取走腎臟,而且是被掐死的,這種手法和徐南星不一樣,所以,我初步推測,應該不是徐南星乾的。」
呼景盛抬眼看著掩日:「啊?你為什麼不早說?」
掩日為難道:「老闆您教過我們,某些事情沒有下定義之前不能亂說。」
不能亂說這四個字讓呼景盛意識到了什麼,他猛地起身,雙手都在顫抖,也明白了掩日話裡有話,只是礙於某些事不敢直言。
掩日也很為難,因為他的推測也是毫無根據,毫無證據的。而推測則是來自於他們八人平日內對墨敬梓、獨孤思成和博國維的觀察獲得的。人雖然可以掩飾,但無法時時刻刻掩飾,特別是在墨敬梓三人離開呼景盛的視線后,他們的行為都會發生變化,這些早就被掩日等八人看在眼中。出於對呼景盛的保護,八人在沒有告知呼景盛的前提下就對那三人進行了監視,監視的結果讓他們大為震驚。因為那三人私下所做的勾當都是呼景盛嚴令禁止的。
掩日不敢告訴呼景盛,因為呼景盛年紀太大了,他怕這位老人受不了那個刺激。這八人都是呼景盛撫養長大的,雖然早年都分屬在不同的地方,不過都知道如果沒有呼景盛也就沒有他們,他們也都受到了正統的教育。雖說呼景盛曾經有言在先,如果他們長大后不願意留在自己身邊,可以各奔前程,但這八人為了報恩依舊來到呼景盛身邊,各司其職,成為了琳琅餐館中的一員,分別成為了廚師、下手、服務員等,可以說琳琅餐館完全就是這八人撐起來的。
不過,這八人很本分,平日內除了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外,絕對不多言,也是因為如此,墨敬梓等人才完全沒有在意他們八人,就算是年良也沒有察覺出這八人並不簡單。
掩日為呼景盛倒了一杯茶水,又摻水沖淡:「老闆,您千萬不要氣壞了。」
呼景盛抬手要拿茶杯,但是手卻在顫抖,只得放下:「都怪我,是我的錯,我沒有教育好他們三人,但是這件事,絕對不能讓8424出面解決,要麼讓年良自行解決,要麼我們自己清理門戶。」
掩日道:「老闆,自從良哥回來,我們都察覺到他和以前不一樣了,今天回來更是不同,所以,為婉月嫂子報仇這件事,還是讓他自己來吧,我們八人除了保護您之外,就是想辦法保護好夕凌大媽還有年晗。」
呼景盛也清楚,眼下琳琅實力不足,做事不能太激進,不過,他心裡更憤恨的是,那三人拿著自己給的本錢做了那麼多勾當。鑽空子也就罷了,畢竟大家都在那麼做,可某些事,例如偽造古玩字畫,那絕對是不允許的。
掩日遲疑了好一會兒,終於壯膽道:「還有件事,我一直想找機會跟您說。」
呼景盛皺眉道:「說,現在你說什麼,我都不會覺得驚訝了。」
掩日低聲道:「墨敬梓在碰毒。」
呼景盛聞言差點沒氣暈過去,他當然知道那個毒指的是什麼東西。
掩日見呼景盛臉色變得極其難看,立即道:「老闆,您先緩緩,我們還在搜集證據,只是,不知道應該怎麼做。」
呼景盛道:「等我想想……」
就在此時,在餐館內把守的真剛聽到有開門的聲音,立即將消息傳遞過去,很快傳到門外的斷水處,斷水趕緊敲了敲門,掩日聞聲立即出門,八人又開始各忙各的,就好似剛才什麼都沒發生一般。
墨敬梓和獨孤思成急匆匆走進,穿過餐館走過後院,站在堂屋門口敲門。但因為呼景盛實在是太生氣,半天都沒吭聲。
門外的墨敬梓和獨孤思成對視一眼,獨孤思成顯得很不耐煩直接將門推開了。也就是這個舉動讓呼景盛知道,這兩人覺得自己翅膀硬了,能耐大了,也不再將自己這個糟老頭兒放在眼中。
呼景盛立即裝作咳嗽,墨敬梓立即上前端水,獨孤思成則趕緊去輕輕捶背。呼景盛雖然半眯著眼,卻是在觀察兩人有沒有攜帶兇器,有沒有在他茶水中下什麼東西。門外的掩日等八人也嚴陣以待,只要稍有不對就會立即衝進堂屋將兩人制服。
墨敬梓假意關心:「老闆,你這是怎麼了?」
獨孤思成輕輕捶背,但卻是一臉的厭惡,他早就巴不得呼景盛趕緊去死。
呼景盛的咳嗽也掩飾了先前臉上的不快,故意嘆氣:「大概是剛才散步的時候受了風。誒,國維怎麼還沒回來?」
墨敬梓略微遲疑:「老闆,國維出事了。」
呼景盛一愣:「出事了?出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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