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三十六:假畫

序章三十六:假畫

審訊室內,王國平的表情變了,變得不再那麼僵硬,奇怪的笑容也出現了,笑容里藏著無奈。可是,原本脾氣並不好的夏侯此時卻是心情舒暢,因為年良又回來了,與他並肩作戰,他認為自己贏定了。因為在夏侯心裡,年良才是最厲害的那一個。他雖然說不出來,也無法形容,可也知道年良對詹天涯的重要性。因為這些年的辦案經歷,讓夏侯知道,如果沒有年良,詹天涯的情緒也不會那麼平靜。

王國平率先開口:「看樣子,有些事我瞞不住了。」

年良道:「沒有隱瞞的必要。你有隱瞞,就說明,你來自首是有目的的。」

王國平冷笑道:「我來自首的原因是為了保命,因為我很清楚,下次你和徐南星再來,我就死定了,你不會對我怎樣,但是徐南星會,他絕對會把我活剖了,然後把下屍蟲找出來。」

年良問:「這麼說,只要解剖你,就可以找到下屍蟲。」

王國平笑道:「年良,你不會那麼做的。但是你設想下,如果我不來自首,下次你們倆一起將我制住后,徐南星可以靠那雙眼睛讓你我都陷入幻覺,等你回過神來,會發現我已經被他殺了。」

王國平所說的事情的確有很大幾率會發生,因為你根本不知道徐南星會什麼時候使用自己的那雙眼睛。

年良道:「既然都自首了,那就交代吧,你殺你兒子和陳亮的真正動機是什麼?」

王國平指著自己身體的腹部:「是彭嬌讓我那麼做的,你信嗎?」

夏侯立即道:「別扯淡,老實交代!」

年良用腳碰了下夏侯,讓他閉嘴不要說話,因為他說的都是廢話,沒有任何意義。

王國平深吸一口氣:「的確是彭嬌讓我做的,殺我兒子和陳亮是為了嫁禍給徐南星,這樣就可以讓徐南星不敢輕易現身找我,還有一個原因,只要我兒子死了,我就沒有任何弱點了。雖然我的確很討厭我兒子,我兒子是個廢物,徹頭徹尾的廢物,可是,他始終是我的骨肉。」

年良搖頭:「王國平,你也是個廢物知道嗎?」

年良說出這番話來的時候,隔壁的黨向國下意識看向詹天涯,笑道:「你們倆在說這種話的時候,語氣一模一樣,讓人聽了想殺人。」

王國平面部肌肉抽動了下,保持著克制:「我是廢物?」

年良看著手中王國平的資料:「你不是廢物是什麼?從部隊回到地方,加入執法部門,明明有大好未來,卻迷上賭博,導致被踢出執法隊伍,這不是廢物是什麼?你告訴我,你哪一點不是廢物的特性?」

王國平低下頭無聲地笑著,半天才抬起頭來:「故意激怒我?沒有用,我說的都是實話,好吧,就算我是個廢物,我也不允許我兒子是個廢物,一家兩個廢物,這怎麼行呢?而且,我攢下來的那點家底都快被他敗光了。」

年良道:「這話我相信。」

王國平又道:「你知道為什麼徐南星要找你合作嗎?」

年良搖頭:「不知道。」

王國平道:「因為他一個人對付不了我,我體內也有一條三屍蟲,他對我的影響很小,所以,他需要你幫忙,而現在我自首,你來審問我,這說明什麼呢?說明,徐南星和你達成了某種交易,他應該是要挾了你什麼,讓你來這裡和他裡應外合。」

夏侯聞言怒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隔壁的詹天涯聽到王國平的話,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年良卻很平靜:「很遺憾,我已經將這些情況都告訴了他們,而且,我兒子已經回家了,我沒有任何把柄和軟肋在徐南星的手上。」

王國平道:「那你們也中計了。」

年良道:「看樣子你是打算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王國平道:「如果一個人擁有三條三屍蟲,就會擁有強大的力量,所以,無論是我還是徐南星,都想得到另外兩條,但在每個人都擁有一條的前提下,我們誰也贏不了,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到第三條,一個人擁有兩條三屍蟲要對付只有一條三屍蟲的人,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夏侯立即問:「你知道中屍蟲在哪兒嗎?」

王國平笑道:「是,我知道,而且你們真的中計了,我為了自保也中計了,你們如果現在不馬上行動,中屍蟲就會落在徐南星手中。」

年良故作漫不經心:「你是說,徐南星知道中屍蟲在哪兒?但是他卻不去找,反而對你下手?他會那麼蠢?」

王國平冷笑道:「蠢的是你們,也是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拖時間並且轉移注意力,中屍蟲的能力被分散了,這一點你知道嗎?被錢九道和他那不成器的徒弟畫成了六幅畫,其中五幅畫是唐伯虎的,那五幅畫出自耙耳朵之手,最重要的那幅畫出自他師父之手,那幅畫很出名,叫《春山伴侶圖》,還有一個耳熟能詳的名字叫《春樹秋霜圖》。」

年良聞言不以為然:「真正的《春山伴侶圖》在滬市博物館,如果市面上能出現幾乎以假亂真的假畫,消息早就傳開了。」

王國平道:「不,那幅假畫絕對不會在市面上出現,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年良雖然猜到了,但還是故意問:「什麼意思?」

王國平道:「因為異道中的東西怎麼會輕易出現在市面上?我雖然不是異人,但買賣古玩的,多少也聽說過一些。」

王國平的話的確在理,錢九道之前被懸賞就是因為假畫流落出異道到了正常世界的市面上,如果僅僅只是在異道內流傳,他不會被懸賞抓捕。因為那是破壞平衡的一種方式,異道也很清楚,如果沒有正常世界也不會存在異道,如果異道中的某些東西流到正常世界,比如說假畫,別看只有一幅,但很有可能擾亂正常的社會秩序,甚至會影響金融,最終倒霉的還是異道本身。

按照王國平所說,那幅畫是錢九道所做的最好的一幅假畫,有人稱那幅畫是活的,雖然能看出來不是出自唐伯虎的手筆,但感覺比唐伯虎的畫還要好。不過,正是因為如此,這幅畫其實不算特別值錢。

為什麼?因為《春山伴侶圖》之所以出名就是因為出自唐伯虎之手,而天底下只有一個唐伯虎,就算有人比他畫得好又如何?眼下這幅假的《春山伴侶圖》就在川北冥市。

年良聽完反應並不大,因為所有人都隱瞞了年成凱與年家的那段關係,所以,就算年無垠知道,但年良卻並不知曉。

年良問:「你是說,一共六幅畫,都是唐伯虎的假畫,其中五幅畫都落在了徐南星的手中?」

王國平搖頭:「我只知道有一幅在他手中,就是當初耙耳朵賣給瘦眼鏡的那一幅,還知道《春山伴侶圖》絕對不在他手中,剩下的四幅我也不知道在哪兒,我畢竟沒有他那麼神通廣大。」

年良起身離開,夏侯則留在審問室看著王國平,王國平直視著夏侯,眼神特別奇怪。

年良離開審訊室後到了隔壁,開門后便問:「天涯,你怎麼看?」

詹天涯分析道:「按照我們之前的調查,瘦眼鏡手裡那幅假畫的確被徐南星買走了,那麼我們現在只能假定王國平所說的是真的。」

年良疑惑:「徐南星找我的目的是為了糾纏王國平,而他好有時間去找剩下的畫,可是,之前那段時間,他從未現身,也沒有他任何消息,他應該找到了剩下的那些畫,就算沒找完,也找到了大部分吧?當然,他不可能已經獲得了中屍蟲,因為青花罐在我手裡。」

詹天涯想起了之前冥耳舵主告訴他的那番話,舵主說徐南星不在蓉城,卻在川蜀地界上,但舵主卻無法告知他詳細。詹天涯從而想到徐南星已經成為了川北冥市的使徒,得到了年家的庇護。

詹天涯說出了舵主暗示的情報,又道:「綜合情報來考慮,徐南星至少還有一幅畫沒得到,那就是《春山伴侶圖》,所以,他去川北冥市要求庇護,成為使徒,方便接近那幅畫。」

「所以,徐南星之前拿我兒子要挾我,實際上都只是在轉移注意力,按照他的原計劃,我會不斷想辦法去接近王國平,他同時想辦法找剩下的那幅畫,雙管齊下,最好的結果是同時獲得兩條蟲子,最不濟也能拿到其中一條,」年良分析道,「只是,徐南星沒想到的是,王國平為了自保來自首,所以,他只能放棄原先的計劃,全力以赴去找川北冥市的那幅畫,如果王國平不告訴我們這些,我們都被蒙在鼓裡。」

黨向國道:「王國平很清楚,就算我們知道他體內有下屍蟲,我們也不可能那麼殘忍解剖他取出蟲子,但是徐南星會那麼做,這也是他自首的理由之一。」

詹天涯卻是眉頭緊皺:「就算我們知道那幅畫的下落,我們也拿不到,川北冥市沒有觸犯法律,按照異道規矩他們也會庇護徐南星,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川北冥市如今的執掌人,告訴他徐南星的目的,讓川北冥市來對付徐南星。」

就在此時,審訊室內傳來了夏侯的呼喊,三人從單向玻璃望去,發現王國平倒在地上一動不動,而夏侯則正在急救,為其做著人工呼吸。三人立即走進審訊室,此時王國平睜開眼睛算是緩了過來。

夏侯解釋道:「剛才他突然間就倒下來了,把醫生叫來吧,他可不能出事。」

黨向國去叫醫生,年良則道:「看樣子,我有必要去一趟斗城。」

詹天涯用略帶懷疑的眼神看著年良,但當年良看向詹天涯的時候,詹天涯眼神中的懷疑消失了,而是道:「你一個人去?」

年良道:「我不能一個人去,你和我一起去吧,黨老師留下來主持大局。」

詹天涯正有此意,因為他需要貼身盯著年良。

如今的徐南星藏在年無垠位於蓉城的住所內,而在住所的地下室內,關押著已經奄奄一息的耙耳朵。耙耳朵脖子和雙手都被綁上鐵鏈,不斷在那哀求著年無垠放了自己,因為自己什麼都說了,都交代了。雖然他已經告知了自己所繪製的五幅假畫的下落,但年無垠只得到了徐南星從瘦眼鏡那裡買回的那幅,其餘四幅下落不明。

徐南星當初去找到年無垠要求庇護的時候,便已經將自己的目的全部告知。年無垠這才知道早就落在自己手中的《春山伴侶圖》中還藏著那樣一個驚天的秘密,正因為如此,年無垠才為徐南星提供了庇護,讓他擁有了冥市使徒的身份。嚴格而言,冥市使徒都是亡命之徒,不是異術高手就是武藝超群,徐南星的能力雖然不算異術,但也非比尋常,不算是壞了規矩。最重要的是,他為了自保,願意將三屍蟲交給年無垠。

不過,事情有那麼簡單嗎?肯定沒有,那肯定只是徐南星的權宜之計,這一點年無垠也心知肚明,所謂的信任只是表象。

遺憾的是,年無垠按照耙耳朵的交代去找剩下的那四幅畫,卻沒有找到,因為按照耙耳朵所說,買下那四幅畫的人都聲稱自己沒有畫,年無垠也在他們家中搜索過,沒有任何發現,所以,年無垠認為耙耳朵是在撒謊,直接將他關押到了地下室內拷打逼問。

耙耳朵低著頭道:「我真的沒有撒謊,賬本也交給你了,上面寫得清清楚楚,那四個人的名字我都記在本子上。」

年無垠拿出耙耳朵的賬本,賬本上的確寫了五個人名,分別是顧家明、馬成、沈偉昌、施平、劉德新,沈偉昌就是瘦眼鏡的本名。當初耙耳朵就是將那些唐伯虎的假畫賣給了這五個人。徐南星在面見年無垠的時候,已將瘦眼鏡的那一幅直接交了出來。這也是為什麼年無垠在假扮岳忘機時,要刻意接近博國維的原因,他就是為了弄走耙耳朵。

年無垠看著徐南星問:「你怎麼看?」

徐南星道:「我覺得事有蹊蹺,他已經這樣了,沒有必要撒謊,而且本子上也有記錄,難道說是王國平先下手了?」

年無垠搖頭:「那四人會否認自己擁有那幅畫,其實不難理解。理由很多,如果他們四人認為那是真畫,有人來問,肯定會裝作不知道,好東西都會藏著掖著。反之,如果他們知道那是假畫,更不會承認,那是丟臉的事情。只是,我在他們家中尋找多次都沒有結果,這就奇怪了。」

徐南星道:「要不,我去試試?」

年無垠立即否定:「現在8424的人到處在找你,你不能現身。」

實際上,年無垠是不放心徐南星去找,如果徐南星得到了,手中就有籌碼了。不過,讓年無垠覺得最難辦的,就是中屍蟲本體所在的青花罐,如今落在年良的手中。原本年無垠是打算讓徐南星用年晗做要挾,拿出青花罐,可是,如果那樣做,就無法再要挾年良對付王國平。試想下,用青花罐換年晗這個條件,如果年良接受,之後再反悔,還要挾年良對付王國平,年良說不定會拚命。所以,原本的計劃是,年無垠尋找那四幅畫的下落,徐南星和年良對付王國平找到下屍蟲,最後的時刻再想辦法拿到青花罐。可是,王國平卻前往執法部門自首,年無垠也沒有找到那四幅畫,等於是落了個兩頭空。

年無垠想到了什麼,看著徐南星:「你該不會早就從那四個人那裡偷走了那四幅畫吧?」

徐南星立即道:「年先生,我之前就查到了瘦眼鏡手中有一幅,之所以能查到,還是因為和耙耳朵一起去行騙的那個所謂的鑒定師口風不緊。」

年無垠想起了什麼,問耙耳朵:「你騙那四個人買下那四幅畫,肯定也有人和你一起設局行騙,那個人是誰?」

耙耳朵微微抬頭:「是我結拜兄弟田重遠,但是他失蹤很久了。」

耙耳朵剛說完,徐南星便道:「這個人已經被我殺了。」

年無垠立即問:「為什麼?」

徐南星道:「因為我想從他口中逼問出那四幅畫的下落,誰知道我下手太重,失手殺了他。」

年無垠用懷疑的目光看著徐南星,他心裡已經基本上認定那四幅畫就在徐南星的手中,而徐南星接近自己的目的就是為了自己手中那幅《春山伴侶圖》,加上年良手中的青花罐,可以說,他們三人現在各有籌碼。徐南星體內有上屍蟲,手中還有四幅畫。年無垠手中有那幅《春山伴侶圖》,年良手中擁有中屍蟲本體存在的青花罐,而體內有下屍蟲的王國平已自首,人在8424的看管之下。

那麼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年無垠看著耙耳朵道:「他沒用了。」

耙耳朵聞言立即開始求饒,徐南星則毫不遲疑上前將耙耳朵做掉。等耙耳朵徹底斷氣,年無垠這才問:「你手中沒有年良的把柄,他憑什麼會幫助你?」

徐南星回答:「他不會與我合作,而是會將計就計,利用王國平來誘捕我。」

年無垠則道:「這些我管不著,我只要三屍蟲,我給你五天時間,五天後你找不到那四幅畫,我就會取消你使徒的身份,也不再為你提供庇護,到時候不僅是8424,全異道的人都可以追殺你,你自己掂量吧。」

說罷,年無垠轉身離開,而徐南星則是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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