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白水遺迹

既然決定了計劃，而且也沒有辦法推脫不去，林楚在次日就開始調集出征艦隊。考慮到吉澤說不定會趁虛而入，他也不敢帶走太多的人手，因此最後只由他帶上師奶和一百名暗影小隊成員，此外大型星艦獸也只帶走了五艘。不過，即使只有這五艘星艦獸，但展現的攻擊力和科技水準，也已經令分遣艦隊的全體成員感慨羨慕了。

一路平安無事，就算沿途遇到些危險，也全部被分遣艦隊打發了，甚至都不需要林楚出手。生活悠然自得，又有免費的物資補充，林楚就當自己是來這裡公費旅遊的，每天不是和師奶他們聚賭，就是去主艦調戲那位甘司議員，至於調戲的方式嘛……

「岳父，小婿給您請安了！」隔著遠遠就拉長脖子大吼，林楚的聲音傳遍了整個指揮室，唯恐甘司聽不到似的。然後，在後者鐵青到隨時會碎裂的臉色中，他重重擁抱了蘇雲中將，緊接著就悠閑的坐下身來喝茶，不時冒出幾句「我家小櫻如何如何……」。

不厚道，這簡直是超級不厚道，甘司被刺激得隨時都會暈過去，卻終於忍不住重重拍在桌子上，顫抖著怒喝道：「林上校，請你注意自己的形象！我們馬上就要到達白水星，如果你還是這副弔兒郎當的模樣，只怕就不要想活著回到圖騰星了。」

「咦？我也要陪著你們進去探索？」林楚很吃驚的看著他，滿臉愕然的摸摸下巴，「我還以為我只要護送你們到了這裡，就已經完成了任務……甘司議員，您怎麼不早說來著，早知道這樣我就不來了！」

「放屁！」被刺激得怒火中燒，甘司終於第一次不顧形象的爆發，猛然站起身來，「林楚上校，我很認真的警告你，一切都要服從聯盟命令――現在，給我回去整裝準備，我們很快就要正式登陸，進行探索行動！」

「這麼快？」林楚懶洋洋的舒展著懶腰，卻終於在甘司的憤怒目光中，若無其事的告辭離開。但在轉過長廊之後，他突然看了看身旁的師奶，笑吟吟道：「怎麼樣？現在終於可以確定，甘司很明確的知道探索地所在，看來吉澤對這次探索是志在必得了。」

「那也得問過我們才行！」師奶陰險的抖著肥肉，兩人彼此對視一眼，默契的勾肩搭背登上了交通艇。片刻之後，當他們返回本方星艦獸上，一百名暗影小隊成員都已集結完畢。林楚滿意的在隊伍前巡視過去，卻又滿面笑容道：「兄弟們，看來大家都明白該做什麼了。我再說一次，我們這次的任務，就是保護好蘇雲中將，其他人的死活跟我們一點關係都沒有……另外，如果逮到撈勝利果實的機會，千萬不要放過，絕對不能便宜甘司那個混蛋！」

「沒問題！老大，你就等著看熱鬧吧！」一百名暗影小隊成員面面相覷，突然很邪惡的一起微笑起來。林楚心滿意足的揚起嘴角，正要再提供幾個陰險方案，卻突然無法置信的怔了一怔――在暗影小隊的周圍，一台重型獸甲後面隱藏的那個身影，似乎正是……

「紫……不，明美！」驚愕的睜大眼睛，林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彷彿是在證明這不是幻覺，女僕打扮的紫凝膽怯的低著頭，卻又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輕輕挽住了他的手臂。

「等等！這是怎麼回事？」轉頭看了看正要逃跑的師奶，林楚立刻意識到這中間的內情。師奶不由得顫抖起來，連忙擺手辯解道：「等等！老大，這和我沒關係……好吧！好吧！是有一點關係，可是不是我帶她上船來的！」

唯恐自己晚說一秒就要被剁成狗血之醬，師奶以這輩子從未有過的語速，將事情飛快的解釋清楚。這件事說起來也是很湊巧，負責檢查艦船的物資主管有些懈怠，當天喝了點酒沒有例行檢查，卻因此放過了偷偷摸上船來的紫凝。而等到他發現紫凝已經上船時，艦隊卻已經快接近莽荒星系，唯恐自己因為這件事而倒大霉，這位物資主管也只能繼續悶聲不響，偷偷的把紫凝養在房間里，卻沒想到最後還是被師奶撞破……

「喝酒誤事？」林楚微微皺眉，若有所思的望向師奶。知道老大的意思是什麼，師奶立刻輕聲回答道：「那傢伙，已經被我按照規定嚴厲處罰，估計三個月都別想從床上爬起來了……倒是這個小妞，該怎麼辦才好？」

「怎麼辦？」林楚無奈嘆了口氣，轉頭看著還緊緊挽著自己的紫凝。即使不需要問什麼，僅僅從那雙充滿依戀的明眸中，也知道紫凝混上船來是為了什麼。更何況，現在都已經到了莽荒星系了，難道還能真的把她送回去，也只能暫時就這樣了。

「死胖子，這件事你也有責任，所以照顧紫凝的工作就交給你了！」踢了滿臉可憐的師奶一腳，林楚卻也只能接受這種現實了。不過看起來，師奶對於自己的新工作還不太滿意，苦著臉嘟囔道：「老大，能不能換個……」

話音未落，劇烈震動突然傳來，倒讓毫無防備的師奶差點跌倒。不等他狼狽的爬起身來，就聽到由主艦發出的統一公告，正從通訊器中傳播出來：「各艦注意！各艦注意！艦隊現在已經進入白水星大氣層，請各位指揮官做好做好登陸準備，我們將在十五分鐘後到達目的地。」

「這麼快？」林楚和師奶彼此對視一眼，也沒有心情磨牙了，當即快步走到舷窗向外望去。隨著濃霧的漸漸淡化，一望無垠的茫茫海洋已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並且隨著距離的接近而變得越來越清晰。只不過，與林楚印象中的海洋不同，這裡的海洋卻全部呈現銀白色，並且沒有任何波濤起伏，平靜得如同湖泊一般。

「難怪！難怪叫做白水星！」看著如鏡面般的海洋，林楚卻隱隱有了一種奇怪感覺，這裡的場景似乎自己在哪見過。而比起他的疑惑來，師奶顯然更關心另一個問題：「老大，這裡全都是海洋，你說我們能在哪裡登陸？」

「你問我，我問誰？」林楚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卻也不怎麼擔心。而事實證明情況也確實如此，抵達白水星的分遣艦隊似乎早就有目標，沿著海平面向東南方向一路飛行，直到兩個小時之後才緩緩減速。此時此刻，竟真的有一片綠色陸地出現在林楚視野中，而陸地上遺留的基地遺迹，也充分的顯示著，這裡顯然早就有聯盟探索隊來過。

「果然，都已經做了充足的準備啊！」嘟囔著摸了摸下巴，林楚轉身走回到指揮室中，卻也只能無奈帶著緊緊跟隨的紫凝。就在這時，伴隨著輕微的震動，星艦獸也終於順利的降落在陸地上。幾乎在同時，甘司那討厭的聲音又順著通訊器傳來：「各艦注意！各艦注意！十分鐘后在主艦前集合，不得延誤！」

「我討厭這傢伙，真是……」林楚忍不住翻翻白眼，心裡琢磨著要怎麼給那傢伙點教訓。但就在這一瞬之間，當他偶然轉頭望向窗外的景象時，卻突然難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而就像在驗證他所看到的不是幻覺，還未關閉的通訊器里，甘司那結結巴巴的聲音也正在傳來：「那是……那是什麼東西？」

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實際上所有看到那一幕的人，都在此刻徹底石化――艦隊外的陸地上，堅硬的土地竟在此刻泛起波瀾，就像河流海洋似的微微起伏。而片刻之間，隨著波瀾的加劇洶湧，一個黑色漩渦竟在地面上成形，帶著呼嘯聲緩緩旋轉，向四周漸漸擴張開去。十幾秒鐘后，這漩渦竟變成了方圓數百米的巨大漩渦，而所有被它波及的物體都在瞬間被吞沒，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起飛！起飛！」到了這個時候，傻瓜都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在甘司的驚呼聲中，剛剛降落的艦隊再度啟動引擎，試圖重新升空逃脫。但看似距離尚遠的漩渦，此刻竟爆發出驚人威勢，旋轉帶起的強勁颶風似乎有著恐怖吸力，竟然將剛剛起飛的艦隊都拉住，並且用力向下拖動。

「該死的！把所有引擎都開到最大，逼不得已時就發動空間跳躍！」感受著地板上傳來的震動轟鳴，看著舷窗外的塵土飛揚，林楚此刻也顧不得思考那麼多，當即打開通訊器吼道：「甘司！你這混蛋，居然把我們騙來送死……他媽的，你失戀了要自殺，也別扯上我們啊！」

這句話，伴隨著還沒關閉的通訊系統，在幾秒鐘內傳遍了整支艦隊。就算甘司現在沒心情理會這些，此刻也不禁被氣得滿面通紅，忍不住怒喝道：「混蛋！誰知道會出現這種事情，上次探索小隊前來偵查時，這片陸地一點都沒有，誰知道現在會……不，小心那裡！」

這一刻，鋪天蓋地的泥浪突然騰空而起，如同海嘯般掀起高達幾十米的浪潮，然後在轟鳴聲中洶湧的拍擊下來。根本沒有任何反抗能力，林楚就這樣目瞪口呆的站在舷窗前，看著泥土浪潮從天而降，那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中，似乎隱藏著深藍色的金屬儀器，緊接著是呼嘯射出的急速光波……

「轟！」在如此短的距離中，驟然射出的光波根本無法抵擋，就在瞬間直接命中。林楚只覺得頭腦嗡嗡作響，彷彿整個靈魂都在此刻被打碎，劇烈的疼痛感令他無法忍耐的尖叫，而緊接著降臨的卻是茫茫黑暗……

―――――――――――――――――――――――――――――――――――――――

「陛下，您醒了嗎？」帶著驚喜的聲音突然響起，伴隨著輕輕吹來的風，彷彿是從遙遠的天際傳來。林楚微微皺起眉頭，終於在劇烈的頭痛中緩緩睜開眼睛，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個豪華舒適的房間，以及跪伏在地的兩名侍女。

「這是什麼地方？」用力抬了抬手臂，他只覺得身體上傳來一陣酸麻，而且還帶著濃厚的酒氣。有些迷糊的搖搖頭，林楚還在回想之前發生了什麼，但他突然下意識的跳起來，直接踩到了冰冷的地面上。

「該死的！師奶、紫凝他們……」呼喝聲剛剛到了嘴邊，林楚突然愕然無語，因為在他的視線中，師奶和紫凝正一起拱立在門口。幾秒鐘的寂靜之後，師奶突然滿面肅然的跪倒在地，沉聲道：「陛下，微臣辦事不力，讓那些叛軍逃走了大半，請陛下責罰！」

「什麼亂七八糟的？」林楚很無語的翻翻白眼，就要上前把這喜歡搞怪的胖子拉起來，「喵喵的！你要不要玩得這麼專業，居然還穿了一整套的古帝國盔甲，而且看起來還像是真貨……我說，這東西該不會是從博物館里偷出來的吧！」

「陛下，您在說什麼？」師奶怔怔張大嘴巴，似乎完全不明白林楚在說什麼。倒是旁邊的紫凝微微皺眉，小心翼翼道：「克魯將軍，我想陛下大概是昨夜受了些風寒，又加上飲酒過度，所以才不太清醒吧！」

「我倒！你們還玩，再玩我真的翻臉了！」林楚很鄙視的比了比中指，乾脆不理會這兩個入戲很深的傢伙，直接推門走了出去，「這麼說來，我們已經被救出來了，不知道蘇雲中將他們……」

話還未說完，剛剛推開房門的林楚，突然間愕然無語的僵立在原地。他看到了什麼？在明媚的陽光中，以萬頃來統計的豪華古建築宮殿群，就如此毫無徵兆的出現在他眼前，數百艘外形稍顯古怪的機獸飛行艇，在晴朗的天穹中穿梭來往，全部懸挂著黑色的三角標誌。而在眼前的美麗花園中，正有近千名黑甲衛兵列隊肅立，而他們在看到自己推門出來的一瞬間，突然不約而同的單膝跪地，齊聲呼道：「陛下安康！」

「砰！」不由自主的晃了晃，林楚直接撞上了房門，有那麼幾秒鐘他以為自己瘋了。但是緊接著，當他注意到腳旁水窪中的倒影時，卻突然無法控制的顫抖起來――那是什麼？映照在水窪中的那個倒影，雖然與自己的外貌有幾分相似，但無論是滿面的英氣勃勃還是那種劍眉朗目的五官，卻都是以往的自己所不具備的！

「不可能！不可能！」驚慌的搖搖頭，林楚突然有種咬手指來證明這不是做夢的衝動。可是緊接著，當他看到水窪中的倒影也滿面蒼白的搖頭時，卻頓時象遭到雷擊似的僵硬了。為什麼？為什麼一覺醒來，自己不但換了地方換了身份，就連外形都已經改變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只覺得頭腦中一片混亂，林楚又轉頭看了看身後的紫凝和師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幾乎是下意識的，他突然抓起滿面古怪的師奶，大聲喝道：「告訴我！這是哪裡，我又是誰？」

「啊？」師奶似乎被震驚了，幾乎是下意識的回答道，「陛下，您當然是帝國皇帝暴炎，這裡是您的皇宮……昨天晚上，您的心情很鬱悶，紫凝皇妃一直勸您不要再喝酒，卻被您趕了出去……陛下，難道您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這一刻，看著自稱克魯的師奶，看著滿面憂慮的紫凝，林楚突然覺得頭暈目眩。一瞬之間，如同潮水般的記憶洶湧而入，與他原有的記憶交錯在一起，瘋狂的糾纏旋轉著――從十二歲起就登上皇帝寶座的生涯，與紫凝多年來相知相愛的戀情，帝國的興盛發展與領土擴張，還有這幾年那些叛軍的動亂……這一切，似乎都是真的？這一切，不是在做夢？

「我是暴炎？古帝國皇帝？最高統治者？」許久的寂靜之後，林楚終於下意識的顫抖著嘴唇，輕輕吐出了這幾句話。此時此刻，他真的已經無法辨別，到底是身為聯盟上校的自己做了個夢，夢見自己變成了古帝國皇帝暴炎；還是身為暴炎的自己做了個夢，夢見自己變成了聯盟上校……而最無法理解的是，這兩種記憶都顯得如此真實，叫人不敢相信其中有一種是假的。

「庄生夢蝶？」這一刻，林楚突然想起了這個成語，他覺得自己現在遇到的就是這種情況。紫凝在旁邊一直默默不語，此刻卻溫柔的行上前來，輕輕搭著他的肩膀勸慰道：「陛下，您不用太擔心，那些叛軍只會逃跑躲藏，只要您命令各地加緊搜捕，打盡。」

這一刻，看到紫凝眼中的溫柔情感，林楚終於稍稍平靜下來。他轉頭看了看滿臉驚慌的師奶，後者立刻顫抖著跪倒在地，甚至不敢抬頭看一眼。也許是察覺到皇帝陛下的心情不太好，那些單膝跪地的士兵們也都垂首不語，整個花園在此刻突然陷入了詭異寂靜。

「你們，全都退下，讓朕靜一靜！」許久寂靜之後，林楚終於虛弱的揮揮手，轉身走進了房間里。在關上房門的一剎那，他突然覺得很奇怪――當自己說出那個「朕」字的時候，感覺是那麼的自然流暢，就好像自己曾經無數次這麼說過，而這就意味著……

「難道，我真的只是做了個夢，夢見自己成了什麼聯盟上校？」難以置信的搖搖頭，林楚怔怔的在桌旁坐下身來，習慣性的抿了口茶。幾秒鐘后，他突然象想起什麼似的跳起身來，愕然呼道：「該死的！我真是個笨蛋，如果想知道我到底是誰……茉莉兒，你在嗎？」

呼聲回蕩在房間里，林楚等待著那位幽靈少女的出現，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以往的熟悉場景卻並沒有出現。幾分鐘后，肌肉僵硬的他終於砰然坐回到椅子上，臉色蒼白的喃喃自語道：「這就是說，我真的是古帝國皇帝……」

「當然不是！」突然響起的清脆聲音，讓林楚愕然跳起身來。在他的驚愕視線中，茉莉兒正悠然自得的坐在椅子上，笑吟吟的看著他：「大叔，這些是不是很像真的，你是不是真的覺得自己是暴炎陛下了？」

「還好，我本來也沒覺得。」聽到茉莉兒的話，林楚愕然無語，卻又不禁長舒一口氣。只是這清醒之後，他卻又隱隱覺得有幾分悵然若失――他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什麼，也許是因為自己沒有辦法再享受皇帝待遇，又或者……

「那麼，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喝了口茶，林楚在鎮靜之後，壓抑著內心波瀾問道，「這裡的一切都是假的，又或者我們處在某種意識幻覺中？可是，我覺得肢體的感覺很真實，而且師奶和紫凝也在外面。」

「當然真實了！」茉莉兒輕輕撅起小嘴，轉頭看著窗外的風景，卻又突然收斂神情，「大叔，我們現在所處的，是一個巨大的布景現場。你看過那些電影布景嗎？我們現在的狀況就和電影布景有些象，但面積要大上幾萬倍，而且所有的道具都是真品。」

「開什麼玩笑！」林楚吃了一驚，差點把茶水潑到桌子上。茉莉兒很嚴肅的看著他，沉聲道：「我不是開玩笑，因為你們不知道昏迷之後發生了什麼，而我卻從頭看到尾。實際上，我們正在所處的位置，是白水星海洋之下的巨大遺迹，如果你要我給這個遺迹起一個名字的話，我把它稱為克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