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艾霜棠不懂法外狂徒們的操作,師尊與師兄也不懂法治中人的憂慮。
這畢竟是一個以實力為尊的世界,強大就是話語權,強大能解決很多的問題,所有的陰謀詭計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都是紙老虎。師尊就恰恰有這個傲視天下的資格,他答應七日後會去丹陽城,可不是別人聯合起來審判她,而是給別人一個說話的機會。
只要他有實力將在場的眾人都碾死,那再多的污衊與顛倒黑白,都會自動改口。畢竟死上幾個和全都死,大家還是分得清的,至於叫過去的那些吃瓜群眾,那就是殺雞給猴看的那些猴啊。現在沒摻合進去,不代表以後也不會摻合進去是不是,只要修仙界按照這個風氣一直墮落下去,以後還會有多少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傢伙,誰也不知道,借著這個機會肅清一下風氣也是好的。
師尊有師尊的想法,司殷有司殷的憂慮,艾霜棠也有艾霜棠的胡思亂想。
師徒三個人的腦電波根本就對不上,都在不同的頻道里。
既然邵玄燭大大方方的說了,讓司殷進入青陽峰禁地泡靈泉來加速傷勢恢復,師尊也叮囑司殷不要錯過機會,他自然便去了。
禁地之所以是禁地,就是平日里不但不允許別人隨便進入,還會設下禁制以防有人擅自闖進來。但今天有人在禁地裡頭泡靈泉,那麼這一層阻止別人進來的禁制,自然只能暫時解除。
一位不速之客便趁著這個空擋悄悄的摸了進來。
他手裡捧著一疊乾淨的白色內襯,低眉順眼,畢恭畢敬的站在靈泉旁邊,絕不抬頭多看一眼。
若是艾霜棠也在這裡的話,便會認出來,這人是白天那個好心帶路,送他們去醫師小姐姐那裡的那個洞虛山弟子。
「怎麼來的是你?」司殷睜開眼睛,眉頭微微一皺。
泡靈泉的時候他並沒有將衣服全部脫光,裡面還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色內襯,整個人坐在靈泉里,慵懶的靠著邊緣,內襯被水浸的透濕,露出水的部分貼著皮膚呈現出半透明,長長的頭髮也披散了下來,一部分浸在水中就像水草一樣,隨著水波微微搖曳浮動。
「仙尊,您真的要去丹陽城赴約嗎?」那人低著頭,態度恭順,語氣里卻似乎透著微微的不贊同。
司殷一臉平靜,「這是師尊的決定。」
那人的語氣變了,透出幾分焦慮,「可是仙尊,丹陽城內現在彙集了各個修仙世家以及各地門派,來勢洶洶。定然是因為之前未能將您置於死地,便打算這次一鼓作氣,不光想要了您的命,就連您的那個師尊恐怕也要凶多吉少,您的小師妹更是不可能逃過去。」
「他們這麼想要仙尊您死,還不是因為害怕心虛,怕您變得更加強大,把他們一網打盡。」
說著,這人的語氣里透出強烈的憎惡,恨恨的咬牙,「一個個裝的道貌岸然,背地裡不曉得做了多少齷齪事。叫囂著說別人是魔修邪道,實際上他們並不比魔修乾淨多少。我司氏一族……!」
「撥雲!」司殷突然嚴厲的開口。
對方的聲音戛然而止,就像做錯事情一樣,雙手舉得更高了,渾身都是忐忑不安。
「記住了,你叫凌撥雲。不準把司氏一族掛在嘴邊,萬一泄露了叫有心人知道,這洞虛山你便不能再呆了。」司殷冷冷告誡,渾身的戾氣彷彿都要瞬間凝結起來,「你自己泄露了性命難保,還要連累其他人,一個姓凌的弟子居然是司氏族人,混到門派裡面來,若是有人意識到了去排查其他門派是否也有類似的弟子……」
兩手高舉著白色內襯的凌撥雲渾身發抖,被司殷這身戾氣嚇得眼淚都差點掉出來,「對不起,我一定不會再犯!」
「洞虛山是我千挑萬選篩選出來的,你好好獃在這裡,司氏一族的事情跟你毫無關係,不準做任何不符合身份的事情。」司殷的語氣緩了緩。
凌撥雲用力咬唇,他還是不願意死心,鼓起勇氣,「仙尊,丹陽城……」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丹陽城已經不是我不想去就能不去的。」司殷冷冷道。
「……是因為您的師尊……?」
「他們知道我重傷未愈,先前還賠了這麼多條命進來,所以一定不會放棄繼續殺我,否則之前那些人豈不是白死了,也害怕等我恢復過來後會找他們報仇。硬是攛掇著月華宮和玄劍門給他們出頭,讓洞虛山掌門把我師尊引了出來。」司殷的表情很是陰沉,眼底都是暴戾的凶光,彷彿吸包了怨恨憎惡的巫蠱娃娃,肆無忌憚散發著的殺氣彷彿連空氣都能凍結,與在師尊和師妹面前完全判若兩人,對著這張臉說他是魔頭,真是一點異議都沒有。
「你猜,若是師尊沒有接受洞虛山掌門的邀請出山,接下來他們會做什麼?」司殷輕輕一笑,笑意絲毫不達眼底,簡直叫人毛骨悚然。
凌撥雲差點咬破嘴唇,眼睛有點泛紅了,低聲道:「或許會覺得,洞虛山需要一場葬禮。」
「是啊,邵掌門若是死了,師尊身為他的友人又豈能不過來弔唁。」司殷唇角微翹起,只是這弧度毫無溫度,他接著又問,「若是師尊沒有答應去丹陽城,他們接下來又會做什麼?」
凌撥雲說不出話了,牙齒咬的死緊,或許是因為害怕,也可能是因為憎惡,若說如今的司氏族人心裡最強烈的情緒是什麼,那毫無疑問是憎恨了。幾乎不需要苦思冥想,就能無縫銜接想到那些人接下來的招數,彷彿是自己的本能一樣。
這叫他更加憎惡了。
過於強烈的情緒叫腦子隱隱有些暈眩,讓他回憶起被吊起來放血的經歷。
像個畜牲一樣吊起來,脖子上開一道口子,血洶湧的淌出來,身體漸漸變得冰冷,就連靈魂都在變得冰冷,但在快死的時候,會被喂一顆丹藥,吊著最後一口氣苟延殘喘。瀕死的經歷會刺激到仙靈之氣,自發修復身體,艱難的熬過來后很快就會經歷下一輪。
不斷在瀕死邊緣徘徊,直到榨乾體內的仙靈之氣,再也醒不過來。經過仙靈之氣反覆恢復,達到了淬鍊的效果,殘留的軀殼也是極好的材料,一點都不會被浪費掉。
人的惡意能夠殘忍到什麼程度,他親身體驗過。
所以他知道,為了達成目的能夠不擇手段到什麼地步。
那些人只是買丹藥的,並不曾親自操手,這只是一層不是遮羞布的遮羞布罷了,有的或許確實只是眼饞于丹葯的效果砸大錢買過而已。但每個家族門派的財力地位是不一樣的,能夠得到的服務當然也會有區別,低級客戶只能買丹藥,高級客戶能做的可就更多了。拍賣會只是擺在明面上吸引篩選客戶的,罪惡的交易可遠不止一項。
這樣一個從上到下都佔滿了罪惡的交易之處能夠這麼多年屹立不倒,可得多虧了客戶們的鼎力支持。
他知道,仙尊剷除了潛藏的一個巨大毒瘤,與之有牽扯的臭蟲們可不得炸鍋,怕被報復,也怕自己的醜陋被曝光在陽光之下,死命想要保住自己的那一張人皮。他們不知道記錄自己丑陋嘴臉的證據是不是落在了仙尊的手裡,所以惶恐著,惱羞著,然後憤怒了。
只要不照鏡子,就不知道自己有多麼醜陋,若是被無數人指指點點,那簡直比照鏡子還要難受一百倍。
仙尊很強大,可仙尊並非天下無敵,一群無恥的畜牲前仆後繼的咬他,終於把他咬的遍體鱗傷差點咽氣,卻在千鈞一髮之際被人救走,不想空虧一簣可不得加把勁,使出渾身解數,不給仙尊任何翻身喘氣的機會,徹底咬死他。
明月尊者和青霄劍尊哪裡栓得住人面獸心的畜牲,他們連對方只是披著人皮都認不出來,若不去丹陽城,洞虛山便會成為流血之地。
凌撥雲用力咬了咬舌頭,讓自己冷靜一些,嘴角溢出一縷血絲,他絲毫不在意,痛楚讓他更加清醒,「仙尊,那邊……傳來消息,讓我轉告您,太吾派的四長老似乎對瓊華道君念念不忘。」
司殷周圍的氣場立馬又冷了幾分,他似乎有些剋制不住蠢蠢欲動,右手的拇指用力壓了壓食指,眼睛看向虛空,無意識的游移了一下。
「我知道了。」他平靜了,說道。
凌撥雲畢恭畢敬的放下手裡捧著的那一疊乾淨白色內襯,就放在靈泉邊緣乾燥的石頭,就像來時那樣,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司殷往靈泉里一倒,整個人浮在水面,長長的頭髮浸在水裡張牙舞爪的浮動,他仰望著的天空,細細咀嚼似的,「太吾派的四長老……」
另一邊,艾霜棠睡覺睡得特別香甜,師兄泡靈泉去了,她終於可以恢復正常的作息,天黑了入睡。
此時正在做一個奇怪的夢。
夢裡她跪在師尊面前,諂媚的發出安利,「師尊,徒兒這裡有一妙計,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助您功德飛升,有望競選司法天神……」
再也沒有法外狂徒敢拉她祭天了,真開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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