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濟道危機重重
「兒臣參見父皇。」太子滿是疑惑,想著以往和離皇下棋,都只有魯從服侍,今天怎麼把紀王叫來了?
「免禮。」
離皇放下手中的奏摺,看向太子。這是他的嫡長子,自幼聰慧,沒有辜負自己對其的期望,不管是政務的處理,還是行事風格,皆得到了朝野內外的認同。
這個孩子,他曾經這麼告訴自己,定能繼承大統,並且帶領離國開疆拓土。但是今天……
他看向剛剛放下的這份奏摺,問道:「太子近日在忙什麼?」
「回稟父皇,兒臣奉命處理與玉圭國合作開礦一事。」
「哦?朕怎麼聽說太子還在負責院使被殺一案的調查?」
這麼快就問到了?太子心頭一驚,回答說:「是。院使在太醫院被殺,茲事體大,母后讓清風出面解決,兒臣便參與了進來。」
「那結果如何?」
「回稟父皇,兒臣等已查明,羽林衛千戶張多,因爭風吃醋,對院使起殺心,而犯下大錯。如今案犯已在緝拿中。」
離皇沉默不語,盯著太子看了半晌,才問道:「兇手是羽林衛?」
「是。」太子回答時,後背微微冒汗。從小到大,他最怕離皇嚴肅的目光,沒犯錯的時候他尚且感到心慌,何況現在他還在撒謊。
「那陳昌是怎麼回事?」
「陳院判是被誤會了。」太子說道,「父皇,您知道的。陳院判天生膽子小,他那日去找院使,見到血淋淋的場面,嚇得魂都沒了,慌不擇路跑出來時正好被人看到,才會被當成了嫌犯。」
「哦?皇兒已審訊過陳昌了?」
「兒臣已調查過了。」太子避重就輕回答道。
離皇怎地聽不出來太子在迴避問題?
啪的一聲,他關上手頭的奏摺,說道:「陳昌現在何處?」
太子開始手心發汗,他不明白離皇為何發這麼大的脾氣,回答說:「陳院判……陳院判此刻……」
「魯從。」離皇已沒有耐心聽下去。
「回稟皇上,羽林衛已查到,陳昌此刻正在濟道藥鋪內。」魯從回答說。
「既然不是他殺的人,為何要藏身濟道藥鋪?」離皇追問道。
太子沉默了,他驚覺離皇似乎比自己想象的還要了解此案,那麼引起離皇關注的原因在哪裡呢?
他轉頭看向一直不說話的紀王,看來,他想,紀王的心思很深啊。
「父皇,」太子說,他不能坐以待斃,「正因為陳昌未曾殺人,他才能躲在濟道藥鋪。」
離皇抬了抬眉,表示有興趣聽下去。
「院使與陳昌是同門師叔侄。若陳昌真的殺了院使,豈不是同門相殘?這在江湖中是大忌。如今濟道藥鋪接納陳昌,表示他們也認同陳昌非真兇。」
離皇點點頭,說:「皇兒所言有理。」
聽到這話,太子暗暗鬆了口氣,心想這關算過了吧。
看到長子的暗自舒懷,離皇感到有些諷刺,心中疑竇叢生,他問道:「真兇不是陳昌,但朕不能接受爭風吃醋而殺人的理由。」
「父皇……」太子還想進一步辯解,卻被離皇打斷了。
「皇兒可知近日興起的流言?」離皇拿起那份奏摺,在他面前揚了揚。
流言?什麼流言?
太子搖搖頭。
「老三,」離皇看向紀王說,「你來說。」
紀王愣了一下,應道:「是,父皇。」
他看向太子,對方戒備地看著自己。
戒備?紀王心中笑了笑,似乎已經來不及了,皇兄。
他說:「皇兄,父皇收到一份督察院的奏摺,大意是,有人舉報您殺人滅口,並嫁禍無辜者。」
「殺人滅口?」太子覺著好笑,「殺什麼人?滅什麼口?」
話剛問完,他忽然驚醒,這難道說的是院使?
「說你命人殺了院使,嫁禍給陳昌。」離皇說,他等著看長子如何解釋。
太子後背冷汗直流,臉上自然是坦蕩地笑了笑說:「父皇,兒臣可沒與院使爭風吃醋。何況兒臣已查明陳昌不是兇手,就更沒有嫁禍一說了。」
「你怎地不問,為何說你要殺人滅口呢?」離皇身子微探向前,盯著長子的臉,不錯過他的任何一個細微表情。
這就要牽扯到七星丸了!太子知道,已經躲不過去了,噗咚一聲,跪了下來,請罪說:
「請父皇恕罪,兒臣未第一時間向父皇稟告,是兒臣的錯。」
「哦?你理應第一時間向朕稟告什麼?」離皇看到了,長子額頭冒出的冷汗。
「那日早朝之後,陳昌拉住兒臣,向兒臣稟報了七星丸之事。」
「七星丸出了什麼事?」離皇明知故問,敲了敲手邊七星丸的藥瓶。
「陳昌說,」太子斟酌著用詞,「他偶然發現七星丸的藥方內,有兩味不合適的葯,想獲得兒臣准可深入調查。」
「哦?是嘛?」
離皇連續兩個反問,讓太子越發緊張。他想,難不成奏摺內將七星丸內有讓人上癮的葯也寫得一清二楚?難道除了陳昌和自己,還有人知曉內情?
他這麼想著,看向置身事外的紀王。對方一臉無辜地回望他,好似自己也是第一次聽說此事。
「陳昌膽子小得跟老鼠似的,他怎麼突發奇想去研究朕的藥方?」離皇拋出第二個問題。
是啊,為什麼呢?太子也很想知道。
他實話實說:「兒臣不知。」
「難道不是某些人的授意嗎?」
離皇的提問,讓太子心口一緊。他抬頭看向離皇,說道:「父皇,陳昌本就是太醫院院判,研究皇室中人的藥方,實屬稀鬆平常。再說,七星丸乃母后命太醫院研製,若出事,母后脫不了干係。這對誰有好處,不是一目了然嗎?」
他說著,看向紀王。是啊,紀王若想扳倒皇后和自己,這正是個好機會。
「皇兄,您這麼說,豈不是把後宮里的幾位娘娘都拉上了?」紀王老神在在,說道,「這皇後娘娘若出事,得好處的必然是後宮里受寵的娘娘們。比方說,覬覦皇后之位許久的秦貴妃,還有總是被皇後娘娘打壓的黃妃。」
「皇弟就不想替林妃娘娘報仇了?」太子故意刺激紀王。
果然紀王臉色變了變,大聲說:「我母妃是病故的,與皇後娘娘何干?難道皇兄是在暗示,我母妃是被皇后毒害的不成?」
「好了,」又是後宮女人們的爭寵,離皇聽得耳朵都起繭了,「朕已命督察院重查此案。」
「父皇……」太子這下慌了,正想爭取,卻聽得內侍在外傳令。
「啟稟皇上,冷清風求見。」
「宣。」
冷清風來了!太子喜上眉梢,看著一身素衣的冷清風邁進御書房,向離皇叩首。
「微臣參見皇上。」
「免禮。清風啊,」離皇看著自己未來的乘龍快婿,心情有些複雜,「你是來救駕的嗎?」
冷清風看了看有些狼狽的太子,回答說:「微臣不敢。微臣只是來向皇上討份差事的。」
「哦?這倒新鮮,你竟然跟朕討差事,」離皇頓時來了興緻,「怎麼?是太子府里的差事太簡單了,讓你覺著無聊,還是你把事情都處理完了,閑得發慌?」
「都不是,」冷清風回答說,「微臣只是覺著這份差事,除了微臣,無人能辦好。」
「哈哈哈——」離皇大笑起來,他一直都很欣賞冷清風的才華,所以才願意將最疼愛的女兒下嫁於他,「你說說,什麼差事,只有你能辦好?」
「抓捕陳昌歸案。」
簡簡單單六個字,卻重擊了在場其他三人的心口。
太子驚愕,紀王暗自慌張,離皇則好奇不已。
「太子已查明,陳昌不是殺害院使的兇手,」離皇問,「你又為何要抓捕他歸案呢?」
冷清風瞧了眼紀王,回答說:「皇上難道不好奇嗎?陳院判向來老實,行事中規中矩,按他的性格和規矩,是不可能主動去研究皇上的藥方和脈案的。為何他會突然有此舉動呢?」
離皇讚賞地點點頭,冷清風說到關鍵點了。
「所以你認為陳昌背後定有人指使?」
「是,微臣想替皇上弄清楚這件事。」
「呵呵,」離皇笑道,「清風,你想替朕弄清楚,還是想幫太子隱瞞真相啊?」
「微臣不敢。」
「兒臣不敢。」
太子嚇了一跳,和冷清風幾乎同時跪地。
他們沒有聽到「免禮」二字。
離皇眯起雙眼,審視跪在自己面前的兩個人。一個是自己寄予厚望的嫡長子,一個是自己頗為欣賞的乘龍快婿。
他不禁問自己,難道是自己太多疑了嗎?或許督察院奏摺中所言,真的只是流言,而非事實。但是……
他看向桌案上的七星丸藥瓶,自己吃這葯五年有餘,身體雖無大礙,但確實已經離不開此葯了。在此之前,他不是沒有懷疑過,但是每每提起此事,院使言辭鑿鑿地保證此葯無誤,皇后也好言相勸,要自己堅持服用下去。
如今院使被殺,太子著急隱瞞,樁樁件件都在告訴自己,七星丸肯定有問題。
想到這裡,離皇看向站在一旁的紀王,說道:「清風,朕給你三百羽林衛,一天之內將陳昌抓捕到案。」
「臣遵旨!」
「你們倆都起來吧。」
離皇答應了。太子和冷清風暗自相互看了一下,雖然與他們計劃不同,但至少主動權又回到了他們的手中。
正當他們倆這麼想的時候,離皇又說:「紹都安危乃守城軍職責。老三,你率軍協助吧。」
「兒臣遵旨!」紀王等的就是這句話。
要抓陳昌是嗎?紀王心中暗暗得意,太陰娘子早料到了,她也料到離皇必然會讓自己與太子一同前去,那麼他就有機會……
陳昌啊,陳昌,你莫怪我心狠手辣。要怪就怪冷清風偏偏要拿你說事,替太子開罪。
紀王如此想著,跟著太子和冷清風身後,走出御書房。
太子一臉陰沉,如果他後腦勺有眼睛,此刻早已狠狠瞪著紀王。
「請殿下回府,」冷清風在他耳邊低語說,「微臣已讓常兄先行前往濟道藥鋪,屆時做場抓捕的戲即可。」
「不要緊嗎?若只是我們自己人還好,但現在紀王也……」
「殿下放心,紀王只是奉命協助,若沒出岔子,守城軍是不能插手羽林衛執行職務的。」
太子點點頭,冷清風所言甚是,他回頭看了眼紀王,說道:「皇弟,辛苦你了。」
「皇兄放心,」紀王假意說道,「守城軍定協助羽林衛,將陳昌抓捕到案,還皇兄一個清白。」
「那就有勞皇弟了。」
太子想,現在還不是跟紀王撕破臉的時候,再說他相信冷清風的能力,不會出問題的。
如此他安心地回了太子府。
「微臣這就去領羽林衛,半日可夠,紀王殿下?」冷清風問。
「不必半日,本王一個時辰便能完成點兵。」紀王的意思是速戰速決。
好啊,這正合冷清風之意,他回答說:「殿下威武,那我們一個時辰后在宮門外匯合。」
二人相互作揖,匆匆分別,各自前往點兵。
紀王快馬加鞭趕往守城軍營,他一早便安排了五百兵馬等候,自己在侍從服侍下,換上鎧甲,配上寶劍,意氣風發地跨馬帶著兵馬前去與冷清風匯合。
「殿下,」侍從跟著身旁問道,「那冷清風奸詐得很,加之皇上只是命我們協助,我們如何才能將那陳昌抓到?」
紀王得意地笑了笑說:「如抓捕順利自然沒機會。」
「您是指?」
「太陰娘子早已安排好了,她會讓幾個江湖朋友攪亂局勢,我們就可以出面了。」
「娘子好計謀啊,」侍從讚歎同時也不禁好奇,「殿下,都說這太陰娘子玲瓏心竅,人美技藝一絕,卻不曾想她在這權術謀略上也如此厲害。」
紀王自豪地說道:「可不是,她真真像是上天派來助我的女謀士。」
見主子沒起疑心,侍從也不便再說什麼,順著紀王的話附和了幾句。
不久,兩支兵馬匯合。
冷清風仍是一副文士打扮,身邊倒多了提刀的常瀚。只見那常瀚面色陰沉,怒目瞪著紀王,把他瞪得心頭髮怵。
「殿下,可否出發?」冷清風問。
紀王點點頭,於是冷清風與常瀚調轉馬頭,帶著近千人的兵馬往濟道藥鋪而去。
抓個院判而已,弄得著如此興師動眾嗎?
當然要。這濟道谷雖說是以葯醫聞名,但底下的弟子們身上功夫也不弱,再加上一個齊宸,這千人的兵馬還是要的。再說……
「冷清風這架勢做得倒挺足。」太陰說道。
她此刻就藏身在濟道藥鋪對面的樓里,暗中觀察。
「羽林衛出馬,守城軍協助,足以表明對此事的重視。日後督察院和刑部若問罪起來,至少太子已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這二部就無法找太子的茬了。」太陰看向一旁的孟白。
孟白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緊盯著對面的藥鋪,看著兵馬包圍濟道藥鋪,待冷清風三人下馬,同一時間齊宸走出來迎接。
「婆婆,動手嗎?」象問。
「再等一會兒。」
樓下藥鋪門前,齊宸環視四周,威風凜凜的羽林衛和滿身鎧甲的守城軍,將濟道藥鋪圍得水泄不通。雖然早有準備,但見到這架勢,他心中仍然有些憂慮。
他看向常瀚,向對方確認。常瀚堅定地回望他,不會有問題的,他的眼神如此告訴齊宸,有冷清風在,不會出岔子。
「不知羽林衛和守城軍圍我藥鋪,所為何事?」齊宸拱手問道。
「齊二公子,」冷清風回禮說,「我等奉命前來捉拿陳昌歸案。」
「哦?不知我師兄所犯何事,要如此興師動眾?」
「此乃大內要事,不便告知齊公子。」冷清風望了望齊宸身後聚集的濟道谷弟子,「請問齊公子,陳昌何在?」
齊宸遲疑了一下,回答說:「不管師兄所犯何事,他畢竟是我濟道谷的人。還請三位告知原由。」
冷清風嘆了口氣,對紀王說:「這樣吧,殿下,我們既然來此拿人,自然要給主人家一個面子,何不將實情告知呢?」
紀王點點頭,心想,你們演你們的戲,我配合,反正時候一到,管你冷清風,還是濟道谷,我定要拿下陳昌。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三位裡面請。」齊宸側過身,引三人進去。
「殿下。」侍從擔憂地攔了一下。
紀王擺擺手,他知道孤身一人與冷清風、常瀚進藥鋪的危險,但是他諒冷清風不敢動自己,再說他和太陰本就約定好,待自己進藥鋪后一盞茶的時間,她安排的黑衣人便會作亂,屆時守城軍的副將便可借救自己之名攻入藥鋪。
於是這三人不帶一兵一卒,跟著齊宸來到中廳正堂。
齊宸看了眼通往後院的大門,那裡早已落鎖,並由三七等濟道谷弟子把守,如無齊宸命令,絕不放行。
如果冷清風食言,至少他還能搏上一搏。
「三位請坐。」他率先坐在主位上,紀王落在客位首座,其次是冷清風和常瀚。
「本王只是協助,」紀王對冷清風說,「事情原委還是請冷公子說明。」
冷清風點點頭,便將捉拿陳昌的來龍去脈簡單敘述了一番,當然這些齊宸早已知曉,此刻只是做做樣子,表現出一些驚訝和疑惑而已。
「如此,我師兄雖沒有殺人,皇上卻因我師兄私自研究他的藥方,所以派人捉拿他?」齊宸問。
冷清風點點頭說:「齊公子,太醫院有太醫院的規矩。何況是皇上的脈案和藥方,豈是想研究就可研究的。皇上擔心陳院判此行為,背後有人指示,意在動搖國本。」
他說話的時候,目光轉向紀王。
齊宸瞭然,問道:「我師兄此去是凶還是吉?」
「陳院判若老實交待,定不會為難他。反之,那冷某就不能保證了。」
齊宸沈默了,他是個講信用的人,原本跟太子做交易,是為同時保濟道谷和陳昌平安,如今他難道真的要犧牲陳昌嗎?
雖然常瀚跟他保證陳昌不會出事,但他對皇家的做法心存疑慮。他擔心,太子為自保,會犧牲陳昌和濟道谷,屆時常瀚即使有心維護,也抵不過盤陽老人的命令。
「師兄那邊我會去勸。但是冷公子如何能確保我師兄無虞,還有我濟道谷……」
齊宸的話才說到一半,便被從天而降的黑衣人打斷了。
正堂外,十數名黑衣人仿若天降奇兵一般,自屋檐上跳下,穩穩地落在堂外園中。
「齊二公子,別忙著擔心他人,」黑衣人中最矮小的那人說,聲音沙啞,仿若從深谷中傳來的迴音,「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吧。」
「來者何人?」齊宸、冷清風和常瀚一臉震驚,外有羽林衛和守城軍的重重包圍,內有濟道谷弟子的嚴密把守,這些人是怎麼悄無聲息地闖進來的?
而紀王暗自喜上眉梢,他沒想到太陰所說的黑衣人武藝竟然如此高超,他似乎已經看到了勝利。
「二公子真是貴人多忘事,不記得老太婆我了嗎?」孟白雙目緊緊盯著齊宸。
這雙眼睛……齊宸心頭一顫,脫口而出:「是你!」
「老太婆?」常瀚立刻反應過來,「難道你就是孟婆?」
孟白沒有看他,自顧與齊宸說話:「二公子別來無恙,你應該知道老太婆今日來的目的吧?」
「知道又如何?」齊宸輕輕挽起袖子,尋思著要自己赤手空拳是否能應戰時,正好看見孟白身旁的少年,「原來是你命人盜走了我的葯。」
沒錯,那個少年正是在伊布盜走玉蠶、與他交手的人。
常瀚和冷清風也認出來了,不禁對孟白和齊宸的關係感到疑惑。
「不過是只玉蠶而已。二公子和濟道谷欠老太婆太多,這點就算利息了。」
「孟婆!」齊宸連忙打斷她,他擔心孟白再說下去就會出事,「今日有官府的人在,你還是改日再來討債,免得自找麻煩。」
孟白冷笑一聲說:「老太婆不怕麻煩,老太婆只想知道閻王在哪裡。」
齊宸心頭一驚,暗叫遭了,再說下去,冷清風和常瀚就要懷疑了。
如此想著,他大罵道:「找死!還是讓我送你去見閻王吧!」
話音未落,齊宸人已飛奔向孟白,揮出右拳,試圖將其擊倒。
只見孟白輕輕轉身,便躲過了齊宸的攻擊,下一刻她立馬轉身,輕拂衣袖,看似毫無攻擊力,打在齊宸身上卻成了重擊,將其擊退數步。
齊宸自不甘示弱,用力站穩馬步后,再次攻擊。這次少年擋在前面迎擊。
少年不躲不避,一掌抵住齊宸的鐵拳,同一時間飛腳而上,朝齊宸的腰部踢去,當然被齊宸看穿,躲了過去。但不料他躲避的方向,遇到一個壯漢的襲擊,齊宸來不及反應,被壯漢一拳打在左肩上,他悶哼一聲,退到十步遠。
「孟老太婆!」見到好友被圍攻,常瀚自不能置身事外,「休欺人太甚!」
他大喝一聲,提刀加入混戰。
「常兄!」冷清風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看著這場精準的抓捕計劃被破壞。
一旁的紀王自然高興不已,管這群黑衣人與齊宸是什麼關係,只要打亂冷清風的計劃就夠了。
他裝腔作勢大呼道:「豈有此理,哪來的賊人?竟公然阻撓皇家差事。冷公子,還不讓羽林衛進來?」
「不可。」冷清風仍堅持,「這些黑衣人不明來路,若貿然……」
他話還沒說完,便聽得外面一片吵鬧,濟道谷的弟子們沖了進來。
「公子!」弟子們護主心切,立刻加入混戰。
原以為黑衣人中,只有孟白、少年和壯漢武藝了得,三人對戰齊宸、常瀚遊刃有餘。卻不想,其他五人,迎戰濟道谷二十多名弟子,也始終佔得上風。更讓人費解的是,這些人的武功路數十分奇怪。
有的如壯漢,力大無窮,不僅單手奪下砍向自己的鋼刀,更能輕而易舉地將其折彎,只擊中對方前胸一拳,那名濟道谷弟子便口吐鮮血倒地不起。
有的如少年,身形敏捷,面對四名濟道弟子的攻擊,都能毫髮未傷地躲開,更使得一手好兵器,出劍之快幾乎讓人看不見,黑衣人轉身揮手的功夫,那四名弟子便已中劍倒地。
不消一會兒,前來救援的第一批弟子已所剩無幾,傷的傷,亡的亡。而黑衣人幾乎無一受傷。
再看那孟白,背手站在一旁,冷眼旁觀著齊宸、常瀚與少年壯漢的對戰。
冷清風暗叫不好,這麼下去,別說抓捕陳昌的計劃失敗,就連齊宸都可能保不住。
他連忙說道:「孟婆婆,有話好說。」
孟白看都不看他一眼,徑直對齊宸喊道:「二公子,你若現在交待閻王的下落,老太婆我可留你個全屍,饒你的弟子們不死。」
「做夢!」齊宸提著弟子帶來的長刀,朝少年揮砍而去,亦如前幾次,他又撲了個空。
還未待他站直,少年已轉到他的身後,快速出拳,重擊了他的后腰位。
疼。齊宸咬咬牙,忍了下來。少年這次拳打的位置,正是他的舊傷。
他應該料到的,齊宸心中很懊悔,孟白對自己很是了解,她的手下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弱點所在。他大意了。
齊宸如此想著,揮起長刀迴轉身來,奈何他的速度沒有少年快,又撲了個空。
常瀚看在眼裡,很是著急,奈何自己也是一樣的情況。他引以為傲的刀法,在壯漢面前始終施展不開。這名漢子,高出自己一個頭,四肢粗壯,身材魁梧,按理說,這樣的人行動起來就算不笨重,也絕不會輕快。但是他不同,朝自己砸的拳頭力道足以與銅錘相當,躲避時又輕便巧捷。
自己與他對戰,仿若大刀舞蝴蝶,好生吃力。但是即便如此,常瀚還得咬著牙繼續應戰,否則齊宸就要陷入一對二的苦戰。
對戰的膠著,只在於常瀚齊宸,對孟白來說,已勝券在握。
好啊,既然嘴硬,那就繼續吧。
她看著第二批濟道弟子沖入,後面跟著羽林衛和守城軍,自己不動如山。
「紀王殿下!」見到羽林衛和守城軍的那刻,冷清風就知道局面失控了。
紀王無辜地說:「這怎麼回事?他們怎能擅自行動?」
實際上他早就授意下屬,只要發現藥鋪內出現異常,便說服羽林衛將領一同沖入藥鋪。
眼看著局面失控,更有少許守城軍趁亂意圖攻入後院,冷清風不得不站出來,他喊道:「都住手!」
可惜他的聲音早已被淹沒在打殺聲中,沒有人聽得到。
「常兄!常兄!」
此時的冷清風痛恨自己不會武功,不然便可出手制止。好在常瀚聽到自己的呼喊,也意識到事態的嚴重,他握刀往上一挑,將壯漢揮下的拳頭擋開,又轉身來到齊宸的身邊。
「齊兄,讓你的人住手!」他說。
「住手?」齊宸一邊抵擋少年的攻擊,一邊說,「她要我的命啊,常瀚!」
「他們不住手,羽林衛和守城軍就會繼續加入混戰,」混亂中,常瀚和齊宸調換位置,「屆時我們誰都保不住陳昌!」
「不重要!」
齊宸大喊道,此刻的他,根本無暇考慮陳昌,比起七星丸之事曝露,孟白才是濟道谷最大的威脅。
如此想著,他橫握長刀,朝壯漢的腰部砍去。
這是他第一次應戰壯漢,自然不知道對方的敏捷。而壯漢也是奇怪,原本對戰常瀚時,刀未近身便已躲避,此次卻不同。
他看著齊宸的刀朝自己腰部砍去,卻不躲不避,收了左手,只朝齊宸的左肩揮出右拳。
齊宸當然看到,進攻的同時,身子微往旁傾,試圖躲過壯漢的攻擊。
但是他失算了,壯漢右臂一晃,忽然變了方向,未待齊宸反應,壯漢的大掌已摁住了他的天靈蓋。
「齊宸——」
「公子——」
齊宸的耳邊傳來常瀚的大叫和濟道弟子們的呼喊,但他無法轉頭,因為壯漢的五指已深深嵌入他的頭骨,血從五指下流出。
齊宸覺著自己的脖子被拔長,他的口中發出顫音,卻也只有片刻的功夫,隨後他發現自己原本只能看到壯漢脖子的視線,忽然與壯漢平視,然後逐漸模糊,直至一片漆黑,他也呼出了最後一口氣。
「齊宸!齊宸!齊宸——」好友的頭顱在自己面前被生生摘下,常瀚頓時雙目通紅,踢開少年,揮刀直衝一旁的孟白而去。
面對怒髮衝冠的常瀚,孟白仍然一動不動,她看著沖向自己的這個男子,腦海深處浮現了些許早已被自己丟棄的記憶,背在身後的手握成拳,指甲嵌入掌中,用疼痛提醒自己現下的立場。
待到常瀚大刀揮到,孟白側身躲避的同時,揮出衣袖,輕輕推了常瀚一掌,便將其擊退。
常瀚往後踉蹌幾步,站穩后愣住了。這招式,為何似曾相識?
就在他滿腹疑惑時,周遭響起一片嘩然,原來是壯漢將齊宸的頭顱從上空拋給了孟白。
這是何等屈辱之事?濟道谷的弟子們頓時惱羞成怒,一時間仇恨蒙了雙眼,管他敵我實力懸殊,齊宸之仇非報不可!紛紛朝黑衣人砍殺而去。
而一直旁觀的冷清風對孟白奇怪的行徑疑惑不解。
只見孟白取得齊宸首級后,這摸一摸,那按一按,終於在齊宸左耳後方停下,用匕首將那處割出一道深口,隨後伸手進去鼓搗了一番,從中取出了一小片奇怪的東西。
孟白冷冷笑了笑,對面前混戰的人們說道:「老太婆拿到想要的東西了。勞煩各位給齊谷主傳個話,就說老太婆晚些時候再去問候他。」
說完,她將齊宸的頭顱拋給常瀚,自己輕輕縱身,人已站在屋頂上,黑衣人們也隨之縱身而上,一眨眼的功夫,這群人便不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