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在他眼皮子底下開溜
魏淑歌正好經過迴廊,聽得一聲喊,當即轉身沖著柯伯召行禮。原本她是想躲開,趙靖三番四次提及柯伯召此人太聰明,魏淑歌擔心自己會被柯伯召看出端倪來!
「丞相大人!」魏淑歌俯首。
「魏姑姑不必多禮!」柯伯召笑了笑,瞧著魏淑歌站了來卻始終垂眉,心下有些微恙,「皇上怎麼又病了?瞧著這一次,似乎病得更加嚴重了些,怎麼都起不來了?」
「前兩年的時候是颳風下雨的便病下了,這一次亦是如此,太醫說這是成了習慣。」魏淑歌有條不紊的回答,「不過太醫也說,等著雨停了便罷!丞相大人這是……」
柯伯召捏著手中的聖旨,「受皇上旨意去一趟江北!」說這話的時候,柯伯召的視線一直落在魏淑歌的臉上。
「那就祝丞相大人一路順風。」魏淑歌行禮,「奴婢告退!」
「姑姑好生照看皇上,告辭!」柯伯召拂袖而去。
趙遠南跑來,「說什麼了?」
「蛇鼠一窩,齊雲山是個老狐狸,教出來的自然也是毒蛇!」魏淑歌長長吐出一口氣,「估計是在詐我,告訴我要去江北。」
「那你?」趙遠南蹙眉。
魏淑歌斂眸,「皇上不在,我哪敢輕易表露自己的心思?只能祝他一路順風,半句也不敢多問!」
趙遠南點頭,「如此最好!」
「又去了一個,這江北可算是熱鬧透了!」魏淑歌眸色微沉。
不過也虧得魏淑歌自己謹慎,柯伯召那一句「去江北」乃是試探,所幸未能探出端倪,否則真是要出大亂子的。
然則這天底下熱鬧的,又何止是江北一處。
從京城到江北,需要一定的車程,而東方未明這張臉多多少少會被人認出來,不像趙靖全然是個生面孔。所以他們必須驅車前往,如此一來便耽擱了不少時間。
趙靖在宮中養尊處優了兩年,較之入宮前,膚色更白也長高了不少。五官逐漸長開,跟以前那個愛哭鼻子的小鬼頭比起來,幾乎可以用「女大十八變」來形容。十二三歲的年紀,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
可惜,她沒機會穿紅妝!
出了京城,過了靈州,這天氣便愈發晴朗,秋高氣爽的格外舒服!
天色將暗,馬車停在山道上的林子里,東方未明站在偌大的岩石上瞧著底下的山川河流,俯瞰那隱於密林深處的村落和鎮子。風過眉眼,無悲無喜!
趙靖下了馬車,舒展著酸痛的身子骨。一路顛簸,走得可真是艱辛,但她見到很多以前不曾見過的聽過的事情,算是受益良多。
風吹著衣袂,拍在身上呼啦啦的響。
趙靖站在他身後好一會,有那麼一瞬,她產生過邪念。若是就這樣把他推下去,豈非一了百了?以後再也沒人能逼她吃藥,再不必做他的棋子和傀儡!
「你在看什麼?」趙靖問。
「不想把我推下去?」東方未明也不看她,眼睛里仍是那遼闊的天地美景。
趙靖撇撇嘴,「明知道你武功高強,還去冒這樣的險,你當我是傻子嗎?」出了宮,那些稱謂都只能放在一旁,免得露了馬腳被人察覺身份。不過沒了這些稱謂,趙靖覺得連說話都輕鬆了不少!
他回眸看她,一身的乾淨利落。
因為從小被當成男兒教養,趙靖的身上沒有半分胭脂氣,也沒有半點女兒紅。眉眼如畫,卻因這一襲白衣勝雪,凸顯幾分清冷孤傲之色。
濃眉大眼,眼眶深邃;鼻樑高挺,薄唇緊抿。著男兒裝便是那俊氣逼人的少年郎,格外的耀眼奪目;若是換上女兒裝,還不定是怎樣的異域風情。她的母親本就是個番邦女子,難怪能生下這樣的女兒。
此生錯教皇權負,不愛紅裝愛武裝。
「你為何不喜歡我穿著與你一樣的顏色?」她扭頭問,這才發覺他竟盯著自己看。下意識的瞳仁一縮,趙靖低眉望著自己這一襲白衣,「哪兒髒了嗎?」
「很好!」他說得很是輕柔。
以至於風聲太大,她都未能聽得太仔細,聽不出他話中的情緒波動,「我問你話呢!」
東方未明收回視線,「你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
「可我不喜歡!」她板著臉,眉眼間帶著些許冷凝,「白衣有什麼好?以我如今的身份,除非國喪,否則不該穿白,不是嗎?」
東方未明眉心微皺,「這怨念可真夠深的!」
「多謝叔父抬舉!」她這話一出口,他緊跟著愣了半晌。
無奈的輕嘆一聲,東方未明顧自苦笑。出京的時候,他對她提及要隱藏身份,不可再提及仲父。小丫頭心裡記住了,於是便喊了一路的叔父!
東方未明心裡也有怨念,他孑然一身,尚未婚配,又沒有兄弟姊妹,結果到了這丫頭跟前,不是當仲父就是當叔父!小丫頭牙尖嘴利,硬生生將這輩分拽到他跟前,提醒他這漸長的年歲!
然則趙靖一臉的稚嫩,看他的眼神這般無害,倒叫人不忍責怪!
「怎麼,叔父不高興?」趙靖笑嘻嘻的歪著腦袋看他,「是覺得我把你喊老了?那總不能,讓我叫你兄長?哥哥?或者是……」
她頓了頓,半低著頭卻抬了眼角眉梢,一臉的邪性,「明哥哥?」
東方未明猛地灌了一口風,約莫是被嗆著,當即咳了兩聲,眉心皺得更緊。拂袖朝著馬車走去,他覺得自己就不能跟著話茬待在一塊!
小丫頭牙尖嘴利,說起話來沒完沒了。你還沒拿捏道她的中心意思,她又會轉話題,最後亂了陣腳的只能是他!不是不善言辭,只是習慣了沙場上的說一不二,說出來的話必須擲地有聲!
「東方未明,你為何喜歡白色?」她追問,「是因為你心愛的女子,也喜歡這一襲梨花白?」
東方未明猛的頓住腳步,他回頭那一眼,看得趙靖心裡直發怵!
只是一眼!
趙靖從未見過慣來從容不迫的東方未明,竟然也有情緒畢露的時候。那一眼,凌厲得讓人心裡發顫,如同一股寒戾快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她止不住打了冷顫,微微僵直了身子。
東方未明望著她,那神情彷彿是內心深處某些東西被人剖開,鮮血淋漓,痛到了極處!
四目相對,趙靖縮了身子。她終於知曉,原來那鐵血男兒的心裡也有方寸之地,留給某個人。一直一直的留存著,彷彿與血液融為一處,與生死同在,不可剝離……
趙靖微微一怔:這便是,軟肋?
明明是值得歡喜的事情,有軟肋就有倒下去的可能!可為什麼這心裡,卻高興不起來呢?
「爺!」周之繼趕到,恰當好處的打破了這尷尬的局面,「再往前走就是麒麟府,過了麒麟府便是潁州地界,再過望北河就是江北災區!」
東方未明斂眸,不再看趙靖一眼,「天色已晚,找地方歇一歇!」
「那便進城!」周之繼道,「這附近山高林密的,聽說多山匪!」
這不提山匪倒也罷了,一提起山匪,趙靖便想起了兩年前的事兒。鍾谷山的山匪,當年染指既定皇后齊如雨,事後消失得無影無蹤,連齊家派出的大批軍士都未能找到他們……
「我去方便一下!」趙靖嘟噥著,慢慢吞吞的往林子里去。
「爺?」周之繼一怔。
「等著!」東方未明負手而立,面色竣冷。
須臾,有兩輛牛車徐徐從眼前經過。
周之繼百無聊賴的等著,可一直等到了天擦黑,也沒見著趙靖回來。
這還是方便嗎?
只怕是……不方便!!
東方未明眸色微沉,周之繼急急忙忙的趕去找尋。
可周之繼找遍了這一片,也沒發現趙靖的蹤跡。他明明看著趙靖朝著這邊來了,為何遍尋不著?心下有些慌亂,周之繼趕緊回去復命,「爺,人沒了!」
昏暗的世界里,東方未明發出低沉的輕笑聲。
「爺?皇上丟了!」周之繼急了,「莫不是出了什麼事?難道是山匪?」
「進城吧!」東方未明上了馬車。
「爺,不找了?」周之繼愣住。
東方未明端坐在馬車內,略帶無奈的揉著眉心,「小東西腦子很好使,耳朵也很靈,這會估計已經進了城!」
「您是說皇上進城了?」周之繼勒緊馬韁,當即揮動馬鞭。
馬車當即朝著進城的方向駛去!
「爺,您是如何肯定小公子一定進城了?」周之繼不解,方才他一直跟東方未明在一起,他不明白主子這是長了順風耳還是千里眼?
東方未明的聲音,隔著車門幽幽傳出,「附近這一帶若是有風吹草動豈能瞞得過我的耳朵?何況那小東西是個聰明之人,若是遇見了危險,還能這麼安分?只是這牛車不幹凈,她倒真敢紆尊降貴!」
周之繼沒敢再多說什麼,城裡城外的那麼大,誰知道皇帝會在何處?
其實趙靖哪兒都沒去,就等在城門口。
當時她借口去方便的時候,正好看見有牛車經過,二話不說便攔了牛車躲進了草垛里。牛車就這麼堂而皇之的,從東方未明和周之繼的眼前經過。
趙靖的心裡是得意的,也是驚慌的。
好在,東方未明沒發現。
進了城,趙靖便乖乖的等在了城門口,直到看見東方未明的馬車入城。心頭冷笑,趙靖如釋重負的吐出一口氣。
他終於來了!
馬車直接進了客棧的後院,趙靖沒敢跟過去。東方未明的耳朵那麼靈,她只要稍稍靠近便再也跑不了!她要把他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化被動為主動!等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都沒見著人出來,趙靖肯定周之繼和東方未明住下了,這才放心轉進了巷子里。
走在漆黑的巷子里,趙靖數著屬於自己的心跳聲。
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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