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小白鼠
嘉興市公安局的二號小型會議室內，孫劍看著總參二部嘉興辦公室的負責人和他的幾個部下，臉上少有地露出了怒意，「你的解釋就是，昨天有個人不知道用什麼辦法放倒了你們，去見了我的人，而你們連那個人的樣子都不知道。」
負責人低著頭，一語不發，這次的事件是他嚴重失職，他沒有辯解的意思。「說話啊？」孫劍一掌拍在了硬木製的桌上，發出的沉悶響聲震得每個人心頭一顫。
「首長，我沒有話說。」負責人是個四十多歲的北方漢子，他頭一梗，粗著脖子道。
「很好，你們都被停職了。」孫劍想都不想，直接說道，然後指向門口道，「現在請離開。」
看著孫劍，負責人的呼吸粗重，他的身體顫抖著，最後他還是交出了自己的佩槍，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接著帶著幾個面露不忿的部下離開了。
「對付他們的人是個會攝心術的高手，消除了有他們有關他的一切記憶，…」看著關上的門，嘉興公安局的局長躑躅了一下，還是開口替被停職的負責人說起了好話。
「我知道。」孫劍擺了擺手道，「我停他們的職是因為他們的態度，充硬裝好漢，他們以為他們是誰，回去以後要好好整頓一下風紀了。」說到這裡，孫劍看向知趣地閉上了嘴的嘉興公安局的局長，「我想知道嘉興目前的警力是否能展開大規模的排查？」
「如果可以讓武警幫忙的話，我想應該可以，但是這樣做的話，會不會太過擾民。」
「武警那邊我會去關照，至於擾民，你認為昨天晚上的事情，可以一直瞞著嗎？」孫劍自嘲地笑了笑，「媒體我們可以暫時壓住，但是遲早我們得給社會一個說法。」
「去聯繫電視台和報社，發布通緝令，就說嫌疑犯為持有槍械的危險分子，要求全市配合。」孫劍看著嘉興公安局的局長，最後又補了一句，「記得關照你的手下，一旦有消息，千萬不要輕舉妄動，更不準傷到嫌疑犯。」
「我知道了。」看了眼面前嚴肅的年輕大校，嘉興公安局的局長點了點頭，就走出了會議室，只剩下孫劍和他幾個部下。
「你們去查那個會攝心術的人的事情。」孫劍的臉色隨著碰上的門陰沉了下來，他從高進父母的死里嗅出了陰謀的味道，根據現場的彈道分析和屍體檢驗報告，毫無疑問，殺死高進父母的是他派出的三個部下，但很顯然他的三個部下是被人控制的，而且從酒店的知情者里得到的口供來看，並不是那個救了高進的人殺了他的三個部下，也就是說是高進殺了他三個部下，三個經過特殊訓練，持有軍用手槍的二級警衛。
「不管你們是誰，我都會把你們揪出來。」孫劍看著窗外陰霾的天空，臉上露出了幾分狠戾，握緊的拳頭上虯龍般的青筋跳著，隱約有藍色的電弧閃躍。
陰沉的天空，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破舊的農舍內，變得更加濕冷，高進看著打著哆嗦的小語，脫下了身上的毛衣。蜷縮在高進的懷裡，小語感覺著從高進身上傳來的溫暖，很快就睡著了。聽著肩頭傳來變得急促起來的呼吸聲，高進心裡一緊，連忙低頭看去，只見小語原本白皙的臉變得通紅一片，額頭更是燙得嚇人。
高進看著屋外越來越大的雨勢，咬了咬牙，拿起自己的外套，裹在小語身上，徑直衝入了冰冷的雨中。刺耳的喇叭聲響起，一輛白色捷達停在了高進面前，郭文從駕駛室里跳了出來，看著渾身被雨點打得濕透的高進，接著目光落在了高進懷裡的小語身上，似乎明白了什麼，「上車。」他回到了駕駛室里，飛快地倒了車。
高進打開後車門，坐了進去后，便朝郭文道，「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謝謝你。」
「小語怎麼了？」郭文開著車，對於高進的道謝有些不太習慣，只是透過上方的觀後鏡看了眼一臉擔心的高進，開口問道。
「我不知道，也許是昨天晚上著涼了。」高進看著一臉難受的小語，沒有了半分冷靜自若，「小語發燒得很厲害，我們得帶她去醫院。」
「我們不能去醫院。」郭文拐上了內環，頭也不會地道，接著在高進開口前，打開了車載電台，裡面的主持人正播報著對他們的通緝令，「不用擔心，別忘了我是個醫生。」看著觀後鏡里高進變得蒼白的臉，郭文笑了笑。
努力地讓自己冷靜下來，高進抬起頭道，「我們去哪裡？現在全城的警察都在找我們。」
「去我的一個朋友那裡，他能幫我們。」郭文從駕駛台上拿著裝著盒飯的塑料袋遞到了後排，「先吃東西，到他那裡還有一會兒。」
「謝謝。」接過塑料袋，拿出盒飯，高進隨意地吃了幾口，就再也沒有心情，只是抱緊了小語，沉默了下來，看得郭文一陣搖頭。
二十分鐘后，市區三水灣的某處小區里，郭文帶著高進進了一幢樓，敲了敲門，過了一會兒，門打開了，一個穿著邋遢的肥胖青年出現在了高進面前，他手裡還拿著一袋薯片，嘴裡發出著咀嚼聲。
「進來吧！」看了看郭文他們身後沒有什麼人，肥胖青年讓開了路，接著飛快地關上了門，「她怎麼了？」轉過身，看著高進懷裡的小語，肥胖青年關心地問道。
「發燒。」郭文回了一句，「朱能，帶他去你的房間，希望你把那裡收拾乾淨了。」
「該死的，你沒說有小女孩過來。」叫做朱能的肥胖青年像是想起了什麼，他風一樣地衝進了不遠處的一處房間。走進房間，高進才明白郭文剛才話里的意思，只見並不寬敞的房間里一片狼藉，牆上貼滿了各種海報，地上是散落的雜誌和漫畫，床頭音響上是疊得亂七八糟的CD，床上則是一床皺巴巴的被子，擺著PS2和電視機的桌子旁邊的垃圾桶里散發著一股速食麵的味道，在緊關窗戶的房間里顯得格外刺鼻。
把小語放在床上，蓋好被子，郭文看著手忙腳亂收拾房間的朱能，高進按住了他的肩膀，「我來收拾吧！」說完，挽起袖子，利落地收拾起地上散落的雜誌和漫畫來。
「哦，好。」看著面前魁梧的高進，朱能愣了愣，接著才回過神來，才應了一聲，走出了房間，正遇上進來的郭文，「他是誰？」
「你最好還是不要知道的好。」郭文說話間，把寫了一些物品的單子交給了朱能，「現在，我需要你去替我買這些東西回來。」說完，拍了拍朱能的肩膀，走進了房間。
「嗨，究竟誰是這房子的主人。」拿著單子，朱能高聲道，可是回答他的只是被碰上的門，「好吧，我去！」看著貼著凌波麗海報的大門，朱能嘀咕著轉身離開了。
房間里，搭著小語手腕的郭文鬆開診脈的三指，看向了高進，「她的情形和你受傷那天晚上一模一樣，心率的跳動完全沒有規律，我想可能是她體內的『門』在打開所引起的身體自我調整。」
「小語…她不會有事吧？」看著郭文，高進有些急迫地問道，他從郭文的眼睛里看到了掩飾和隱瞞，「告訴我！」
「我不知道。」郭文顯得有些猶豫，不過最後他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說過，每個人的體內都藏著與生俱來的本能力量，但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得到。」說到這裡，郭文看向了床上，呼吸急促的小語，聲音有些無奈，「伴隨著『門』的打開，被釋放的本能力量會改造身體，但是這是個很危險的過程，就我所知道的自行開啟『門』的人裡面，能夠安然無恙地不到五個人，其他人都沒有熬過去。」
「有什麼辦法可以阻止『門』的打開？」高進走到了郭文面前，看著他的眼睛道。
「沒有辦法，這種開啟是不可逆的。」郭文側過了頭，他不敢面對高進，「現在只有看她自己的意志力了，但願她能挺過去。」
「你就沒一點辦法了，難道你要我看著自己的女兒痛苦地躺在那裡，什麼都不能做，就像個廢物一樣。」高進一把揪住了郭文，他知道自己不該遷怒到他頭上，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我知道這很難讓人接受，可是你必須去面對。」郭文看著高進，眼神平靜，「你要相信你女兒能夠挺過來，為什麼不往好的方面想呢？」
聽著郭文的話，高進的手臂無力地垂下了，他靠著牆跌坐在了地上，一個人把頭埋得很低。郭文看著他，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離開了房間，每個人都有軟弱的時候，這世上沒有可以從頭到尾堅強到底的人，父親死的時候，自己好像一個人偷偷地躲在了房間里哭泣。那個時候，他才知道，其實男人和女人一樣，傷心難過的時候同樣會流淚！靠著那扇關上的門坐在地上，郭文忽然覺得自己變得多愁善感起來，越來越像一個過了三十歲的老男人了，「這種感覺還真是糟糕啊！」口裡自語著，他臉上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過了很久，高進打開了房門，然後看向已經坐在沙發里看著電視的郭文，「我想這房子需要好好打掃一下。」說完，推了推鼻樑上的眼睛，徑直走向了雜物間。
一個小時后，當朱能打開自己家的大門，看著煥然一新的客廳，呆住了，不過很快他就快步走到了正在拖地的郭文身邊，用一種詭異的目光看著他，「你到底是不是那個變態醫生，我怎麼覺得你不是他。」
「滾，一邊呆著去。」被高進抓了壯丁，進行了一個小時高強度勞動的郭文看著朱能，眼神兇惡，沒有平時一點的斯文樣子。
「這個樣子還差不多。」朱能放下手裡的兩大包東西，坐在了沙發里，一臉的愜意。
「好了。」就在郭文打算掐死朱能這個懶得沒救的宅男的時候，高進一邊解著圍單一邊走了出來，這時廚房裡飄出了一陣陣的飯菜香味。朱能的鼻子抽了抽，接著一屁股從沙發里跳了起來，衝進了廚房。
「我都兩年沒吃過熱飯熱菜了。」當把飯菜端上桌子以後，朱能忽然變得沉默起來。
「其實他也開啟了『門』。」看了眼朱能，郭文朝高進道，「所以不得不離開父母，成了一個靠製作假證件為生的宅男。」
高進沒有多問，他曾經以為自己是孤獨的，不過現在他知道那是錯的，在這個世界上有一群和他同樣特殊的人，他們並非因為自身的意願而得到了自行開啟的本能力量，在一些隱秘的勢力和組織眼中，他們是用來研究的小白鼠，是可以隨意擺布的棋子，事實比他想象得更加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