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親

訂親

【雙喜臨門】

李婆子興許是被打怕了,也或許是頂著一張豬頭實在沒臉出門,總之,之後的很長時間都沒見她出來造謠。

然而,雖然沒了李婆子,村裡的謠言還是沒有停下的,除了蘇木之後,更多的還是針對胖嬸。

雲實是後來才知道這件事的。

那天,劉蘭專門跑到河坡上對著他一通冷嘲熱諷,「喲,這不是雲老頭的大孫子嗎?聽說你打算向蘇家小娘子提親呢?什麼時候能喝上你們的喜酒啊?不過,你也不用急,那位小娘子這下恐怕難嫁了,正好給你留著……」

劉蘭巴拉巴拉一通說,把近日來村裡人的閑話添油加醋地全說給雲實聽。

說起來,她費這麼大勁,實際對她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不過痛快痛快嘴罷了。

雲實默不作聲地把前因後果都聽明白了,這才拍了拍小黑的腦袋,面無表情地說道:「咬她。」

小黑耳朵一豎,嗖地一下便躥了出去。

劉蘭原本還維持著比手划腳的姿勢,沒料到那隻一直搖晃著尾巴看上去十分傻白甜的小黑狗就這麼突然沖了過來。

「雲實?!」劉蘭一邊躲避一邊責備地尖叫,更多的還是難以置信。

雲實抱著手臂站在一旁,眼中平靜無波。

劉蘭這才真正意識到,從前,她真是小看了雲實,這個人不是好欺負,而是不願計較罷了。

劉蘭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邊跑邊尖叫,就這樣被小黑追了大半個村子。

*

從那天起,雲實便開始自發地接送蘇木。

每天清晨和傍晚,蘇木都會從家裡出發,穿過村子中間的大碾子,到西頭的胖嬸家去,她的身邊多了一個年輕高大的漢子,默默地幫她提著藥箱。

等蘇木診完脈或行完針之後,雲實又早早地等在了門口。

一天兩次,風雨無阻。

更重要的是,他並沒有因此而耽誤學木工以及地里的農活,甚至還有時間偶爾捉條魚改善生活——就連蘇木都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

村裡人每天看到他們同進同出,雖然說閑話的那些人還是在說,卻再也沒人敢那樣明目張胆了。

時間很快就走到了六月末。

蘇木暫時停了胖嬸那邊的針炙,只開了個固腎氣的方子,讓她每天服上一劑葯便好。

為了緩解胖嬸的緊張情緒,蘇木定下以後每月診脈一次,平日里注意飲食,適當運動,放鬆心態。

胖嬸在蘇娃的陪伴下開始減肥。

每天早晚蘇娃都會帶著小黑狗、小黑豬和大白鵝去河邊溜彎,這時候又加上了胖嬸,一大一小每天相約一起出門,溜噠一圈之後又樂呵呵地回來。

胖嬸心情舒暢了,體重也明顯減輕,有一天,她被蘇娃做出來的怪模怪樣逗得哈哈大笑,回頭便對蘇木說:「若是日子能一直這樣下去,有沒有娃又有什麼關係呢?」

蘇木這才鬆了口氣——只有胖嬸的心態徹底放鬆下來,好事才能慢慢靠近。

***

蘇木剛一出百日孝期,雲實便請了位實在又和善的媒人到蘇大娘家提親。

蘇大娘原本還想端著些的,沒成想雲實把三次的登門禮一口氣都準備齊了,還叫媒人幫他帶話,「若是三次不成,便六次,無論怎樣,小木都值得。」

蘇大娘一聽便笑了,回頭便去跟自家閨女商量。

沒成想,蘇木半點害羞都沒有,反而一個勁兒求著蘇大娘趕緊答應下來,小娘子當時的話是這麼說的:「趕在秋天之前答應下來,不僅秋收有人幫忙幹活,八月十五和過年這兩個大日子,咱們還能收到兩份大禮。」

就這樣,為了兩份「大禮」,蘇木就把自己給賣了。

那天剛好是七月初七,牛郎織女相會的日子。

雲實在茅屋前的空地上擺了十幾桌好酒好菜,舉行訂親宴。

除了雲家人前後張羅,梨樹台的姑奶奶也來了。姑奶奶拉著蘇木的手,不住嘴地誇,誇完之後又給了個大大的紅包。

蘇木大大方方地把紅包接到手裡,轉身又遞給雲實。雲實便十分自然地塞到了隨身的荷包里。

小情人間親密而自然的互動看在一干長輩們眼裡,又是一通善意的調侃。

說起來,那個荷包的模樣那叫一個丑,里襯皺皺巴巴不說,針腳還有大有小,然而這已經是蘇木的最好成績了。

當地的規矩,訂親之時小娘子要親手綉個荷包送給未來夫婿,代表兩個人能夠終得圓滿。

蘇木哪是這塊料?無論是她還是小蘇木都沒有這份天賦。

所以,她偷偷從蘇丫屋裡拿了一個,打算矇混過去,然而,沒等送到雲實手上,就被蘇大娘發現了。

蘇大娘的話說得毫不留情,「你是想自己和他圓滿,還是想讓丫和他圓滿?」

這話就誅心了。

蘇木再也不敢偷機取巧,只得從蘇丫那裡借來針線,還拆了那個偷來的荷包,一點一點照著縫了起來。

其間扎過多少回手指就不必說了,最後還是雲實看不過眼,幫她一起做好的。

蘇木看了之後氣得不行,「你縫的都比我縫得好!」

雲實只是寵溺地笑,咬斷線頭后自個兒掛到了腰上。

然而,真的太丑了,蘇木強迫他塞到衣服里,不許給別人看到。

「回頭我一定做一個超級好看的給你。」蘇木毫不負責地誇下海口。

「這個就很好。」雲實十分現實地回應道。

蘇木假裝聽不出裡面的深層含義,轉頭就把這件事兒給忘了。

因此,直到訂親宴這天,雲實戴的還是這個獨一無二的丑荷包。

「石頭,你手上那是啥呀?」胖嬸不明真相,耿直地問道。

蘇大娘撲哧一笑,意有所指地看向蘇木。

雲實捏了捏荷包,剛想說什麼,卻被蘇木截了話。

「那個……嬸子,我突然想起來,今個兒是不是該診脈了?」

胖嬸擺擺手,直爽地回道:「這大好的日子,別說這個。小木啊,不是嬸子不信你的手藝,嬸子只是想通了,命里有時終會有,命里無時莫強求,這脈啊,診不診也罷。」

蘇木的目的原本也不是診脈,她見胖嬸的注意力不再放在荷包上面,連忙給雲實使了個眼色。

雲實這才不慌不忙地把荷包收了起來,那樣子看上去還頗為遺憾。

*

席上的最後一道菜是滋補魚湯,是蘇木自己研究出來的新菜式。

先把草魚骨頭剔出來熬成濃濃的白湯,然後加上幾樣適合夏季補身的藥材,腥味苦味一中和,葯湯沸騰之後再把片好的魚肉放進去,大火涮開,便可盛出來上桌。

這種做法對古代人來說頗為新鮮,雲家幾個幫忙的嬸子先在蘇木家裡學會了,然後再決定要不要用在宴席上。

那天她們見識到蘇木灶上的手藝,頓時便對蘇木的印象好了三分。

能把菜得這麼美味,還有治病救人的手藝,誰家不搶著娶?想到以後便是一家人了,嬸子們心裡甚至有些小小的自豪。

當魚湯往桌上端的時候,隨著年輕漢子們的穿棱走動,一陣陣香味飄散到大夥面前。

席上之人紛紛問道:「這是什麼菜?真香!」

唯有胖嬸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舒服。

大夥都在招呼著夾菜盛湯,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動作。

胖嬸自己也沒在意,然而,當桂花大娘把盛了魚湯的碗遞到她面前的時候,她終於忍耐不住,劇烈地乾嘔起來。

桂花大娘連忙放下湯晚,小心地拍打著她的後背。

胖嬸一邊嘔一邊指著那碗湯,「拿遠點,拿遠點……」

直到席上所有的魚湯都拿到離她最遠的位置,胖嬸才好受了些。

然而,精神頭看上去依舊不太好。

席上之人全都驚愕地看著她,以為她得了什麼病。

蘇木想到一種可能,心下一動,下意識地抓住胖嬸的手腕。

這樣的動作蘇木已經做過無數遍,胖嬸不由地愣住了。

一次次地期待,又是一次次地失望……這次,又是怎麼樣呢?

雲家負責管事的一位大娘走過來,關切地問道:「是不是身子不適?要不要去看大夫?」

蘇大娘一聽,臉明顯拉了下來,冷聲冷氣地說:「我們家小木就是大夫。」

說話的大娘一臉尷尬。

蘇木卻沒空照顧她的心情,此時,她正靜靜地感受著胖嬸的脈像。

胖嬸剛是一臉緊張地看著她。

旁邊,一眾知情人士也終於反應過來,或驚訝或期待地等著結果。

似乎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蘇木才終於把手拿開,笑眯眯地說道:「確實應該去找個大夫確認一下。」

胖嬸倏地睜大眼睛,顫抖著聲音說:「小木……你是說……」

蘇木笑著點了點頭。

胖嬸一下子便僵住了。

不難想象,接下來註定是一場兵荒馬亂。

胖三當時就在男席上,接到這邊的信兒之後,飛也似的跑到臨村去請大夫,中間由於太過高興而整個人滾到山坡下面,惹得大夥哈哈大笑。

婦人們也把胖嬸當個瓷娃娃似的供了起來,扶著她挪到了雲實的茅草屋裡。

接下來,只需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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葯園娘子有點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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