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名
【用實力說話】
胖三請來的郎中是位花白鬍須的老大夫。
老大夫已經許多年不出診了,大多時候都是病患到他家裡去,或者他把自己的徒弟派出來。
然而一聽這次是位二十八歲「高齡」的孕婦,懷的還是頭胎,老大夫驚奇之下,便帶著自己的三個徒弟全都過來了。
四個經驗豐富的大夫圍在胖嬸周圍輪流診脈,老大夫還算沉得住氣,他那幾個已近中年的徒弟卻忍不住連連稱奇。
等到四人全部診斷完畢,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這才由老大夫開口,向胖三宣布了這一喜訊。
「尊夫人確已懷有一個月的身孕,雖脈息稍顯微弱,卻並無大礙,只需後天多加調理便可。」
這話一出,胖三和胖嬸的反應還算平靜——早在蘇木點頭的時候,他們就已經信了——反而是周圍的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有人依舊難以置信,也有人很快反應過來,連聲說著恭喜。
胖嬸嘴裡一個勁地說著:「多虧了小木,若是沒有小木,我這一輩子恐怕都沒有子孫緣了……」
人們又紛紛轉過來誇讚蘇木,其中不乏曾經在背後念叨過閑話的。
蘇木倒是沒說什麼,蘇大娘卻立馬挺直了腰板,半開玩笑半是認真地說道:「看你們一個個還敢不敢在背後編排我家閨女!」
老大夫原本已經打算告辭離開了,聽到這話,不由地看向蘇木。
蘇木感受到他的視線,禮貌地行了個晚輩禮。
老大夫疑惑道:「老夫若是沒聽錯,莫非這位夫人能夠懷子是小娘子的功勞?」
蘇木謙虛地回道:「終歸是嬸子有這個底子,我不過稍加調理而已。」
老大夫「咦」了一聲,「敢問小娘子出自哪位名師之門?」
「不算名師,不過是家學淵源。小女自幼跟隨外祖父學習針灸之術,到如今方才十年而已,實在不敢說『學有所成』。」
蘇木的回答十分得體,老大夫挼著鬍鬚連連點頭。
胖三同這位老大夫還算相熟,便在一旁補充道:「蘇小娘子的外祖便是杏花村的何郎中。」
老大夫面容一整,恍然道:「原來是何郎中的後人,難怪、難怪!」他的眼中滿是欣賞之色,「真是年少有為、年少有為啊!」
蘇木微笑著行了一禮,「老先生過獎,『有為』二字定不敢當。」
老先生滿意地笑了笑,這才帶著自己的三個徒弟走了。
***
不出一天,胖嬸懷了孩子的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似的傳遍了整個杏花村。
雲實和蘇木的訂親宴實實在在地變成了雙重喜宴。
胖三高興得什麼似的,乾脆就著雲實家的場地和物件又開了一席,整個村子的人從中午一直吃到晚上,比過年還熱鬧。
經過村裡人的宣揚以及老大夫的確認,蘇木的本事就這麼傳了出去,暗地裡不知道氣歪了多少人的鼻子。
不管怎麼說,蘇木確確實實地出了名。
有人說三道四,有人將信將疑,也有人明裡暗裡地過來求子。
一時間,蘇木成了整個村子里最忙的人。
不知道什麼時候,全家人達成了默契,若有人到家裡來問診,蘇娃必定像個飛毛腿似的去通知蘇大娘,蘇大娘當時不管在做什麼都會立刻停下,過來陪著蘇木,生怕她受到半點委屈。
若是情況特殊需要蘇木出診,雲實便會雷打不動地陪著,幸好他不算是閆木匠的正式徒弟,是以對方才能對他三天兩頭的「曠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蘇木除了有小蘇木的理論知識外,還有作為現代人的先進理念,再加上天生的膽大心細,那些年紀不大,身子也好的,很快便懷上了,這又無形中增添了蘇木的名氣。
於是,蘇木變得更加忙碌起來。
隨之而來的,還有不菲的收入。
蘇木的這種勁兒頭無形中影響了家裡的其他人。
蘇娃更加用功讀書,蘇丫變得更為自信、自立。
雲實就更不用說了,除了在刨制搓衣板方面精益求精之外,他還利用這些日子在閆木匠那兒學來的經驗做出了好幾樣實用且暢銷的小東西,一時間也漸漸有了自己的名氣。
不得不說,雲實在這方面的確有天賦。就拿他做的那個鑲著鏡面的梳妝盒來說,哪怕用後世的眼光來看,都是極好的。
蘇大娘看到閨女和未來女婿都如此爭氣,回家便拎著雞毛撣子督促三個兒子。
蘇鐵兄弟三個面上叫苦不迭,心裡卻也暗自使勁,不僅把葯園侍弄得更好,同時還積極地幫雲實打開銷路。
總之,所有人都在積極上進,所有的事都彷彿順風順水。
當然,有句話說得好,「人怕出名豬怕壯」,總有些得了紅眼病的人背地裡嚼舌根子,非要把你貶低三分不可。
只要他們沒當著自己的面說,蘇木只當不知道,若碰上那種明誇暗貶的,蘇木更能損得他無地自容。
一來二去的,大夥也都清楚了,蘇小娘子可比她乾娘還難惹。你給人家來武的,人家比你手黑得多,你給人家來文的,你還能說過教書女先生?
興許是心裡充實,蘇大娘的氣性明顯小了許多,再聽到那些難聽的話她也不直接上去跟人撕扯了,只消一句話,便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有種啊,你們別求到我家閨女頭上!
呵呵,誰家沒個病沒個災的?若還想好好地活下去,就別得罪大夫!
***
不管外人是編排還是奉承,蘇家的日子反正是紅紅火火地過了起來。
這天,蘇木剛送走一位前來問診的婦人,剛要回屋,便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她隔著柵欄一望,正好看到一輛帶篷的馬車停在他家門前。
蘇木笑笑,這還是第一位坐著馬車前來問診的人——看來,她的名聲已經傳到了某些「大戶人家」。
不得不說,蘇木心裡還是有些小得意的。
等到看清架車之人的模樣之後,她卻不由地吃了一驚,她怎麼也沒想到,這人竟是她經常去的那家筆墨店的年輕掌柜,大概是……姓孫來著。
孫掌柜從馬車上跳下來,親切而自然地沖著蘇木笑笑,臉上沒有半點驚訝的神色。
蘇木卻是獃獃的忘了回應。
對方顯然並不介意,只見他轉過身去,從車上扶出一個中年模樣的婦人。
蘇木又吃了一驚,心裡暗搓搓地想著——對方不會也是來求子的吧?
或許是她的表情太過明顯,孫掌柜無奈地笑笑,溫聲說道:「蘇娘子不要誤會,我們前來問病,並非求子。」
呃……這就尷尬了。
蘇木面色一紅,抱歉地笑笑。
那位中年婦人笑盈盈地開口道:「還真像你說的,真是模樣俊俏又惹人疼愛。」
蘇木眨了眨眼,是在誇我嗎?
婦人被她嬌憨的模樣逗得掩唇輕笑,面容更加和善。
蘇木心裡頓時生出十足的好感,連忙說道:「二位裡面請。」
婦人笑笑,率先跨進了院子,孫掌柜隨後跟了進去。
蘇娃已經不止一次見過孫掌柜了,他猶豫著要不要把對方劃到「陌生人」的圈圈裡,這關係到他用不用跑去找蘇大娘。
蘇木卻看出他的心思,點了點他的小腦袋,笑道:「見著孫掌柜也不知打聲招呼,虧得他每次都送你許多毛邊紙。」
蘇娃這才放鬆下來,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見過夫人,見過孫掌柜。」
「真是個好孩子。」孫夫人說著,便從袖兜里摸出幾個銀豆子,笑容滿面地塞到蘇娃手裡,「一直聽亭宣念叨這個小大人,今日總算見到了。」
蘇娃見對方上來就給自己塞東西,連忙把手背過去,並不肯收。
蘇木也連忙說道:「夫人的心意我們領了,然而這對孩子來說太過貴重,還請您收回去罷。」
孫夫人見蘇木態度堅決,便沒強求。
蘇木這才鬆了口氣,蘇娃臉上也沒有絲毫渴望或遺憾的神色。
姐弟兩個的表現無疑又讓人高看一眼。
雖然禮沒送成,然而孫夫人溝通感情的目的卻達到了。
雙方在堂屋落坐,言談間少了許多陌生感。孫亭宣特意留在院子里,方便孫夫人和蘇木說話。
省去諸多寒暄,孫夫人言簡意賅地說明來意。
原來,孫亭宣的夫人剛剛產子,到今日不過十二天。然而她卻一直沒有胃口,整個人日漸消瘦不說,小嬰孩也跟著上了火。
他們請了許多大夫都沒有什麼用,最近打聽到蘇木的手藝,恰好孫亭宣又算是認識,母子兩個這才找了過來。
蘇木一聽是產婦的護理,心裡便有了些底,這個她可是有實打實的經驗的。
不過,具體情況如何,還要親自看過之後才知道。
孫夫人有些為難地說道:「我聽聞蘇娘子從不輕易出診,然而我家兒媳又實在不方便,不知可否通容一二?」
蘇木連忙說道:「您多慮了,沒有『從不出診』一說。」
當初之所以會傳出這樣的說法,是因為蘇木確實能不出去便不出去,她不想總讓雲實耽誤學活兒。
「少夫人的情況我確實要看過再說,您看什麼時候方便?」
孫夫人沒想到蘇木會這麼快應下,面上又驚又喜,連忙說道:「在娘子方便的時候,越快越好罷,我們府上的馬車隨時恭候,必定不會耽誤娘子太多時間。」
「您可千萬別這麼說,說到底,這也是我應該做的。」蘇木笑著說道。
坦白講,孫夫人其實有許多方法可以讓她就範,然而,對方卻採用了「請求」的方式,不得不說,這種彼此體諒、彼此尊重的感覺讓蘇木覺得非常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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