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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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葯園大豐收】

今年雨水尤其多,進入七月以後,這陰天下雨的日子就沒斷過。

好在,老天爺到底體恤百姓生活不易,這雨往往是夜裡下,白天停,地里的莊稼晚上喝足了雨水,白天太陽一曬像瘋了似的長。

種了莊稼的人家高了興,李家葯園的管事們卻天天愁眉苦臉。

他們的藥材都是種在上等的良田裡,土質肥沃,地勢平坦,又極易蓄水,整整一個月李家的幫工們沒幹別的,天天拿瓢往外淘水。

儘管如此,那些藥材還是被泡爛了大半。

蘇木聽說了這件事,拉著雲實的胳膊開玩笑,「若是你如今還在李家幹活,肯定也得像他們一樣天天淘地!」

雲實笑著摸摸她的秀髮,眼中唯有寵溺。

蘇木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調皮地吐了吐舌頭,吐完之後自己又忍不住笑了,「像個幼稚鬼。」

「很好看。」雲實眼中滿是笑意。

小兩口正在這邊膩歪,蘇大娘卻從旁邊走過來,拿蒲扇敲了敲蘇木的腦袋,教訓道:「那樣的玩笑以後可開不得了,地里的莊稼對咱們農家來說就是命。李家葯園再怎麼樣,都不能拿收成來笑話人家。」

蘇木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疏忽,面色一整,連忙應道:「曉得了,乾娘。」

蘇大娘見她認錯態度甚好,也便不再多說,只嘆道:「對於李家來說,這一季的收成算是毀了。」

可不是么,對於種藥材的人家,還真算是遭了災了。

這件事雖然讓人心裡多少有些不痛快,但卻又忍不住暗自慶幸,他們那些葯苗大多是種在河坡上,排水良好,又是沙質地,蓄不住多少水,因此既省了他們澆地的麻煩,又保證不會爛根,真可謂是天時地利。

「多虧了小木當初考慮周到,不然咱們這時候還不知道忙成什麼樣!」蘇大娘感慨道。

不光是忙,到了秋收之時保不準還得大哭一場。

*

吃飯的時候,蘇鐵和蘇老二念叨著在集上聽來的話。

「聽說南邊正在鬧水災,朝廷撥了救災的銀子正往南邊送呢!」

「水災之後就是時疫,我聽旁邊葯圃的掌柜說今年藥材價錢肯定貴。」

蘇大娘「呀」地一聲,「那咱們可不是種著了么?」

蘇鐵夾了口韭菜雞蛋,應道:「那掌柜說了,並不是每樣藥材價錢都會提高,只是那些慣常治療時疫的幾樣會貴上很多,其餘的雖說也會水漲船高,卻也十分有限。」

蘇大娘迫不及待地問道:「他有沒有說哪幾樣會漲得最多?」

蘇鐵撇撇嘴,「我也這麼問了,那老小子精著呢,打個哈哈就把我應付過去了,生怕我撬了他的行似的。」

蘇大娘一陣失望,就連吃飯都不覺得香了。

蘇丫心細,不由地輕聲說道:「大娘不如問問阿姐,阿姐定然知道。」

「小木?」蘇大娘期待般看向蘇木。

「呃……」蘇木突然被點名,不由地一愣,此時她正在暗搓搓地把碗里的肥肉挑給雲實,沒成想被逮個正著。

原以為蘇大娘肯定又會念她,結果,對方只是瞪了她一眼,又很快擺出一副和善的模樣,問道:「小木啊,你知不知道時疫方子里都會用上哪幾樣葯?」

「唔,」思維跳躍太快,蘇木一時沒跟上,她頓了頓才說道,「疫情不同方子也肯定不一樣,不過,怎麼也避不開清瘟敗毒的那幾樣,甘草、連翹、板藍根……」

蘇木還沒說完,蘇大娘便猛地提高聲音,驚喜道:「有板藍根?」

「啊。」蘇木愣愣地點了點頭,一臉懵。

蘇大娘一拍大腿,滿臉的喜色,「今年定然賠不了,我看李老頭他們還能說什麼!」

蘇木不由地笑了,繼而又有些感動——原來,蘇大娘暗地裡還替她賭著一口氣呢!

*

蘇木料想得沒錯,雨季還沒過去,藥材商人們便紛紛來到鄉下,走村串巷的收藥材。

祁州地界地勢平坦,物種豐富,盛產各種中草藥,往往田間水窪上就成看到成片成片的葛草、白茅、桔梗、赤芍等等。

尋常農戶雖不以種葯為生,但農閑之時也會有意識地收集一些,泡製好了拿到藥鋪去賣。

往年時候商人們是看不上這些散貨的,他們大多盯著的都是李家葯園,然而,今年別說是李家葯園,就連孫家葯園、張家葯園等等種葯大戶都遭了災。

商人們本著能多掙一分是一分的心思,不惜一家一家打聽著去收。

有腿快眼又尖的看到河坡上一溜好幾畝的藥材地,就像看到了一座金山似的,忙不迭地打聽是哪家種的。

說來也巧,彼時雲實正彎著腰在地里拔草,蘇木坐在陰涼底下給他加油。

聽到那人問話,小娘子便脆生生地答道:「這地是我家種的,您是來收藥材的嗎?」

那人眼睛緊緊粘在地里一棵棵綠油油的板藍根上,整個人興奮地手舞足蹈,「妙啊,真是妙!整個祁州地界的藥材地全被雨水給泡了,是誰這麼有先見之明,把葯苗種在土坡上?!」

蘇木笑笑,毫不謙虛地說:「是我啊!」

那人這才拿正眼看向蘇木,不由地一愣,繼而好脾氣地笑笑,說:「小娘子休要開玩笑。」

蘇木撇撇嘴,不信就算了。

雲實聽到動靜,連忙走過來不著痕迹地把蘇木擋在身後。

陌生人禮貌地對著雲實作揖道:「敢問這位小哥,這片藥材地可是您家種的?」

雲實只回了一個字,「嗯。」

對方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然後又十分熱情地問道:「不知這利用斜坡種地的方式是哪位能人想出來的?」

「我娘子。」雲實言簡意賅地回道。

蘇木在後面不滿地掐他,小聲嘟囔,「誰是你娘子啊!」

「訂了親就是娘子。」雲實認真地強調。

「呵呵、呵呵,二位感情真好。」那人笑得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後面的事情十分順利,這位藥商原本就是本地人,和村長也是認識的。

這次能轉悠到河坡上,既是意外,又是運氣。

對方想買,並沒有特意壓價;蘇木想賣,也不指望著發災難財。雙方把價錢談攏了,便在村長的見證下寫了保書、付了訂親,只等這批板藍根長到最好的時候便過來收。

*

村子就這麼大點,根本瞞不住事,尤其是像這種賺錢的事。

這樣的消息一出來,真可謂是「幾家歡樂幾家愁」。

當初選了白朮種子的圓臉大娘聽說今年的板藍根賣了大價錢,當真是腸子都悔青了,她整是里看著自家的地,恨不得把它們全變成板藍根才好。

李老漢和姓孫的漢子也並沒有顯得十分高興,他們雙雙找到蘇家,詢問為何單賣的是河坡上那些葯苗,他們這裡卻沒什麼動靜。

蘇木當時笑了笑,不緊不慢地說:「你們地里那些藥材終歸就要賣給我的,早賣晚賣、價高價低又有什麼關係?」

單單是這句話,便說得二人面紅耳赤。

蘇木打了這麼一棒子,眼瞅著他們大概也是接受了教訓,便又笑著給了顆甜棗。

「這些苗子我是要留到明年結種的。你們且好生種著,過了中秋把上面的葉子割下來,自己拿去賣,多少也能賺上一筆,我只要來年的葯根和葯種,請務必盡心。」

「好、好,多謝東家!」二人得了好處,心裡的不平衡感也小了很多,便喜滋滋地走了。

蘇丫看著自家阿姐憋著笑的臉,直覺這裡邊有事。

果然,沒一會兒,蘇木自己就憋不住了,主動說道:「咱們河坡上那些葯苗是在去年種下的,在苗地里捂了一冬,恰好是今年秋天收;他們那些將將在芒種種下,自然得來年才能收,你說他們急什麼?」

蘇丫崇拜地看著自家阿姐,懂得多真好,既能立威,又得了別人的感激,真是一舉兩得。

自然,蘇木考慮得再周到,年紀卻擺在那兒,太多的陰私事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

好在,還有蘇大娘在背後看顧,她想不到的,蘇大娘都替他想了,她做不到的,也有蘇家兄弟和雲實替她去做。

從那天開始,蘇家三兄弟再加上雲實便開始輪流在藥材地里值夜,謹防一些得了紅眼病的人幹些拿不出手的事。

這些,蘇木並不知道。

*

蘇家這邊喜氣洋洋,更襯得李家慘淡不已。

秋兒不知是真氣憤還是為了寬慰李佩蘭的心,在一旁恨恨地罵道:「真是老天無眼,倒叫小人得了勢,那個收藥材的也是眼瞎,怎麼就看上了他們家?小姐,要我說您也別多想,且看吧,真到了秋收的時候,一個挖不出藥材,一個得不到實惠,看他們如何扯皮?」

李佩蘭臉上卻並無絲毫氣憤之色,相反,甚至還盈盈地笑著。

她瞅了秋兒一眼,慢悠悠地說道:「你以為,我會讓他們得意到秋收嗎?」

秋兒一愣,繼而又是一喜,「小姐莫非早已想到了整治他們的法子?」

李佩蘭笑笑,「不然,你以為當初我為何要將葯園一事壓下,又是為何悄無聲息地停了雲實的差事?」

秋兒臉上露出些許尷尬之色,試探性地說道:「我以為,小姐是厭棄了他,又不想惹上麻煩……」

李佩蘭笑笑,臉上帶著捉摸不定的陰沉之態,「我不想惹上麻煩不假,至於『厭棄』一說——我同他本來就無半點情份,又何來厭棄之說?只不過,直到此時,我依舊認為他是最合適的。」

秋兒聞言,大大地吃了一驚,「小姐,您、您這話倒叫我糊塗了,您到底是要整治他,還是……」

李佩蘭心裡得意,也不再隱瞞,便一五一十地解釋道:「我停掉他的差事,是因為想要整治他,又不能讓咱們自己受到牽連;而我之所以要整治他,也是為了讓他看清他該走的路、不該走的路,該親近的人、不該親近的人。」

秋兒腦子轉了好幾道彎,才把這番話給理順了。她忍不住問道:「小姐想要如何整治他?」

李佩蘭對她招了招手。秋兒順從地附耳過去。

李佩蘭如此一說,秋兒的眼睛越來越亮,不由贊道:「小的這番連環計,當真是妙極!」

李佩蘭哼笑一聲,眼中現出幾分陰狠之色,「他若識趣還好,倘若是個拿不出手的,我李佩蘭必定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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葯園娘子有點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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