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錢

分錢

【送錢比賺錢難】

劉蘭走後,屋子裡只剩了兄弟兩個。

雲冬青老老實實地跟他哥坦白,「阿娘叫我跟你學手藝,無非是因為看到農具賺錢,想讓我學會之後自己去賣。哥,你放心,我沒這個心思。」

雲實沒說放心,也沒說不放心,他只是淡淡地問道:「你想學嗎?」

去冬青抓了抓腦袋,憨憨地說:「哥,我不像你,這雙手拿拿鋤頭還行,若是去擺弄這些精細活,還不得愁死?」

雲實知道他這話並不是敷衍,不過他還是說道:「你若想學便跟著學,不必多想。」

雲冬青嘻嘻笑著回應道:「哥,你忙不過來的時候叫我抬個木頭啥的還行,其餘的真做不了。」

雲實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說。

*

蘇家這段時間可謂是進項頗多。

先是有河坡上的藥材,比往前要貴上三倍,眼瞅著三大張銀票到手——這還是蘇木特意壓了價的結果。

自然,對方也是感激不盡,並承諾來年的藥材不管價錢如何他都會來收。

蘇木要的就是這句話。

另外,自從她的名聲打出去之後,接連不斷地有人來找她調理身子,多半是鎮上的富戶,甚至還有祁州城的體面人家,或開藥方,或做月子餐,每次都會有份豐厚的收入。

蘇木心裡清楚,這多半孫家好心做的宣傳,於是她便時不時借著去鎮上的機會給博文先生帶些養生的藥酒,或給孫夫人送些滋補的菜譜,你來我往都是人情。

*

最讓蘇木意外的還是播種車的收入。

她原本就是為了拿新鮮物件讓雲實練練手,沒成想雲實發揮得太好以至於做出來的成品超級實用。

農人們捨不得吃,捨不得穿,往往能狠得下心買農具,說到底這是他們吃飯的傢伙,咬咬牙買上一樣,便能一代代傳下去。

村裡人不僅自備了鐵皮和木材,也沒讓雲實白白地出手工。正好家裡新收了糧食,或是一口袋芝麻,或是一簸箕綠豆,各式各樣加在一起夠他們一家四口吃上好一陣子。

越來越多的外村人找過來要買,雲實要得價錢不高,除了成本約略加了個辛苦費而已,人們心裡感激,便也誠心誠意地幫他做宣傳。

活計越來越多,即使有雲冬青和蘇家兄弟都忙不過來。

雲實和蘇木商議了一下,乾脆畫了張圖紙給閆木匠送過去。

閆木匠狠狠地吃了一驚,自然是百般推辭。

雲實默默地聽他說完,平靜地說道:「小木做了飯,我得回去吃。」然後便走了。

閆木匠以為這事兒就算完了,雖然有點遺憾,但至少心裡踏實。

結果,第二天一大早,一大波人守在閆家門口,說是雲木匠介紹他們過來買播種車的。

閆木匠頭都大了,顛顛地跑去找雲實。

雲實忙得根本沒工夫搭理他。

閆木匠親眼看到一輛新鮮又實用的播種車從他手裡做出來,再也沒有推辭的心思。於是便好好地打了兩件傢具,直接送到了蘇木家裡。

不得不說,閆木匠也是個心思通透的,送禮送對了人。

大半個月下來,零零散散的碎銀子收了滿滿一小箱子。

這些錢雲實都交給蘇木收著,蘇木也沒細算,抓出一半來就給蘇大娘送了過去。

當時蘇大娘正帶著老二媳婦在院子里煎麵魚兒,蘇木聞著香,便趁蘇大娘不注意,偷偷捏了一條塞進嘴裡。

蘇大娘看見了,哭笑不得地戳戳她的腦門,「我是苛待了你還是怎麼著?吃了面魚兒還偷偷摸摸。」

蘇木吐吐舌頭,挽著蘇大娘的胳膊,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樣,「我這不是看乾娘和二嫂都在忙么,怎麼好意思正大光明地吃?」

「一堆歪理。」蘇大娘白了她一眼,卻是滿臉的笑意。

老二媳婦性情溫和,嘴卻很巧,她笑盈盈地瞅著蘇木,不緊不慢地說道:「怪不得阿娘這些年都盼著有個閨女,若是小木這樣的,誰不想要?」

自家閨女被誇了,蘇大娘自然高興。

蘇木也玩笑似的捏起一條面魚遞到老二媳婦嘴邊,笑嘻嘻地說:「謝二嫂誇獎。」

老二媳婦接到手裡,感慨地說:「多虧了小木,咱們的日子才慢慢好了起來,若是往前,哪裡捨得用豬油煎麵條吃?」

蘇大娘鼻子發酸,「別說煎麵魚兒了,這街坊四鄰的誰家做菜不是滴一滴油進去倒兩瓢水?出鍋的時候哪還見半點油星?」

「可不是么,藥材的賺頭放在一邊,單是老二趕集賣搓衣板分的那些,都快趕上一季的收成了。原本是哥哥幫妹妹做事,這錢說什麼也不該拿的,說到底是小木仁義……」這些話老二媳婦早想說了,正好今天碰見這麼個機會。

雖說只是干閨女,蘇大娘卻是當作親閨女一樣看的,兒媳婦知道感激,她心裡也熨帖。

蘇木卻十分不好意思,磨磨蹭蹭地把揣了半晌的錢袋子拿出來,塞到蘇大娘手裡。

蘇大娘一掂就知道是什麼,她虎著臉又塞回去,「小木,別叫乾娘生氣。」

「過節了么,今年賺得不少,一半是給乾娘的節禮,另一半讓我二嫂給小侄子扯塊布做身新衣服。」蘇木絕口不提蘇家三兄弟幫著幹活的事。

「連閣都沒出的小娘子,送什麼節禮?乾娘不要!」蘇大娘拒絕得十分乾脆。

蘇木早就想到這一出了,她自知說不過蘇大娘,只得撒潑似的嚷道:「乾娘,你若跟我這麼生分,我也要生分了!」

蘇大娘被她說得啞口無言,只得含著眼淚收下。

蘇木大大地鬆了口氣——明明是來送錢的,怎麼弄得跟上戰場似的?

*

播種車的事不知道怎麼傳到了鎮守耳朵里,他派了老書記官和江衙役過來,放下四個沉甸甸的銀元寶,說要買蘇木的圖紙。

蘇木雖然沒有太敏銳的關乎國計民生的政治嗅覺,卻也隱隱猜到了鎮守的想法——不管他是為了向上峰邀功,還是真心為百姓著想,只要這樣農具能推廣開來,受益的終歸還是萬千農人。

蘇木雖是女子,心裡卻也是有幾分大義,她果斷推辭的銀子,照樣把圖紙畫好了遞上去。

第二天,江衙役便送來一個黃銅色的小牌子,上面刻著「博陵守兵」四個字。

江衙役喜滋滋地說道:「侄女,好生收著,這可是天大的殊榮,以後若碰到啥難事,可直接求到鎮守跟前,他既給了你這個,便沒有不幫的道理。」

蘇木一聽,頓時眉開眼笑——這可比銀子有用多了。

***

眼瞅著快到中秋節了,今年田裡庄嫁長得好,佃農們獲得了大豐收,家家戶戶都在盤算著過個好節。

蘇家小院自然也不例外。

蘇木原本還有些發愁,各種雞鴨魚肉操持下來,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弄清,沒成想,蘇大娘卻跟蘇丫聯合好了,凡事都不讓她動手。

「你一個小娘子,為了生計整日里四處奔波,好不容易過個節,便歇歇吧!」蘇大娘心疼地說道。

「是啊,阿姐,你去陪陪雲實哥,正好讓我跟著蘇大娘學學料理家事。」蘇丫也機靈地勸著。

蘇木不想讓她們擔心,便也沒堅持。

突然閑下來,還真有點不適應,她看著窗戶外面高大的棗樹,眼瞅著滿樹的棗子泛了紅,卻因為害怕上面的「樹辣子」而不敢去摘。

上次蘇娃不過拿棍子敲了兩下,便掉下來好幾個毛乎乎的胖蟲子,若不是小心沾到身上,能疼好幾天。

蘇木賊兮兮地想著,等雲實忙完這陣便叫他去摘,真想看看他齜牙咧嘴的模樣!

*

沒成想,棗子還沒摘,便突然下了一場雨。

半夜三更,沒有任何徵兆,猛地颳起一陣大風,豆大的雨點就跟著落了下來,那氣勢洶洶的模樣不像秋雨,反而像是夏季的急雨。

好在,不過下了半夜,雨便停了。

蘇木不由慶幸,這個時候地里該收的莊稼都收子,該撒的種子也撒了下去,這場雨也算來得及時。

這想法剛一落地,蘇丫便端著盤子進了屋。

「阿姐,吃棗不?昨天夜裡掉了一地,三娃整整撿了一籃子。」

蘇木看著盤子里一顆顆帶著水珠的紅亮大棗,不由笑道:「倒省了咱們摘。」

蘇丫拿起一顆,給她看,「只有一點不好,掉上地上之後摔裂了,得儘快吃掉,不能久放。」

蘇木拿手撥了撥,可不是么,盤子里這些多半是蘇丫特意挑出來的,卻一個個裂了口,想來應該還有許多摔壞了不能吃的。

想到這裡,蘇木心裡不由「咯噔」一下——這麼大一場雨,梨樹台的果樹會不會受到影響?

蘇木想著吃完飯後過去看看,總不能白吃了人家那麼多果子。

沒成想,還沒吃飯,林小江便愁眉苦臉地來了。

「蘇姐姐,你啥時候有時間去我們村看看罷,村長正張羅著祭祀果神,大夥都希望你能在場。」

蘇木一看他這個樣子,心裡便十分擔憂,忍不住問道:「昨天那場雨對果園影響大不大?」

蘇丫也看著林小江,一臉緊張。

林小江原本想說「不大」,免得叫她們擔心,然而,他鼓了鼓嘴,還沒說話,眼圈便紅了。

蘇丫心裡一陣難受,下意義地抓住她的衣袖,輕聲細語地安慰道:「你別難過,會沒事的,阿姐、阿姐一定會有辦法的!」

林小江似乎被蘇丫的話安慰到了,他握住小娘子的手,期待地看向蘇木,「對呀,蘇姐姐既是花神又是果神,一定會有辦法的!」

蘇木頓時覺得壓力山大。

無論有沒有辦法,蘇木還是去了梨樹台一趟,雲實特意停了半天工陪她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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葯園娘子有點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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