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石姻緣(三)

說起來,石芷彤是被太后特定請來幫著掌掌眼的,畢竟她開了京中第一家女子學堂,因著賈赦身份地位之故,來女子學堂中讀書的女子著實不少,可說京中大半閨女都與石芷彤相熟。

是以太后特意請石芷彤來幫忙瞧瞧,也好在召她們進宮給聖上過過眼之前,先剔除一些不是那麼適合的女子，那怕是挑選通房，這宮裡也不能太過隨便。

不過太后想的雖好,事實上女子學堂中還真沒多少戶人家來參加小選，畢竟石芷彤半利用現代教學方法教出來的孩子，那個性……你懂的,做妾都不太可能了,更別提來競爭做什麼通房丫環。

況且雖說女子學堂講究的是有教無類，無論嫡庶,就算是商人家,或是小戶人家的女子都能來女子學堂讀書,不過真正能來念書的大多是些非富則貴,而且在家中極為受寵的女孩,這才有受教育的機會。

石芷彤將那名單從頭看到尾,除了薛寶釵之外，也就只有廖廖幾個女孩罷了。

石芷彤微微沉吟，指了指薛寶釵的名字,嘆道：「這孩子當真是可惜了,也算是個不錯的孩子，偏生她哥哥犯了事。」

石芷彤將薛家當年的事情略說了說，說起來，薛寶釵雖然是她的學生，不過也是少數沒有畢業的學生，倒不是薛寶釵功課不行，在當年，薛寶釵雖然在文化課上不及黛玉，但也是個極聰慧的，而且在待人處事上更是隱隱壓過黛玉一層。

薛寶釵之所以會離開女子學堂，主要還是因著薛蟠一案，當年王子騰為了薛蟠一案被撤了職，那怕薛姨媽是世上少有的坑哥貨，在這情況下也不好再糾纏著自家兄長了。

但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在知道石芷彤對薛寶釵頗有幾分青睞之後，竟然拉著薛寶釵跑到賈家來哭求。

賈赦是個向來不會委屈自己的人，見薛姨媽鬧的不像話，便乾脆讓石芷彤把薛寶釵給請出女子學堂，是以薛寶釵也算是女子學堂之中少數沒有畢業的女孩。

石芷彤嘆了口氣，「這孩子的確是個聰慧懂事的，不過可惜就是命不好，攤了個那麼娘與哥哥。當真是可惜了。」

那怕她是擁黛派的，面對可人的薛寶釵也不由得惋惜了。

太后微微點頭，「如此，也就罷了。」說著，便把薛寶釵的名字放到一旁。

雖然石芷彤一直直說著可惜，不過做為皇家，那會缺少好人家的女兒呢，是以一聽到薛寶釵有個拎不清的娘又有個犯了事的哥哥，太后當下便把她放到一旁去了。

畢竟做為宮妃，最重要的就是本份，不只是自個本份，更重要的是娘家本份，不會給聖上添麻煩。

石芷彤見狀，也不過就是為了薛寶釵惋惜了一下罷了。

也怨不得薛寶釵在紅樓夢中會扒著寶玉不放，因為小選失利之後，嫁給寶玉是她唯一一個改變身份的方法了，如今沒有寶玉，薛寶釵也入不了宮，真真不知以後寶釵會何去何從。

石芷彤勉強收斂心神，再指了指其他幾個女孩子的名字嘆道：「這幾個孩子我倒是有些印像，性子都有些軟了，擔不起事。」

其他幾個孩子雖然成績不夠出挑，但也不算差了，算得上是中上程度，人倒是極為乖巧，不過也是太過乖巧了，平時連針扎一下都不敢喊疼的。

雖是勉強讀了書，不過這心思也全然不在書上，不過好在這幾個孩子都是性子軟和，也不是愛挑事的性子。

太後點了點頭，笑道：「那倒是合適。」

做妾那需要擔些什麼，性子軟和也不會挑事，倒是個做侍妾的好料子。

太后特特把那幾個女孩的名字挑出，細細的貼身的大宮女吩咐了一番。

石芷彤見狀，便明白太后是挑中了那幾個姑娘了，不過最終怎麼的，還是得看聖上的意思。

名單既已定下，沒幾日便是聖上的親選之日了。

王子騰特意讓人送了一批新造的衣服首飾給薛寶釵，件件都是精緻無比，薛寶釵本就生的極為貌美，仔細一打扮之後越發艷麗動人，宛如楊妃再世。

王子騰撫須而笑，微微點頭，顯然是頗為滿意，薛寶釵這副模樣連他這個做舅父的看了都會心動，聖上畢竟是個年輕人，那有不好美色的理。

他一揮手讓王何氏給薛寶釵送上好幾個小巧精緻的荷包，裡頭隱有硬物，薛寶釵一捏便知道這些荷包里裝了二枚金瓜子，金瓜子個頭不大，但卻是純金所打造的，二枚金瓜子，看似不打眼，但也算不得輕了。

一拿到這些荷包，薛寶釵亦微微安心，她雖然也備了一些銀角子留做打賞用，不過自從哥哥死後，她們依附著舅父過活，這手裡的銀錢也著實不多，匆忙之下也備不了多少。

王子騰說道：「這是給你賞人用的，也不必吝惜什麼，儘管用了便是，若是入選，我自有辦法再給你送銀子過去。」

如果入選，當日便得入住宮中，伺候聖上，別說什麼嫁妝了，想回家拿二身衣裳都難，不好他們王家在宮裡也有些人脈，之後再給寶釵送些銀錢過去便是。

「多謝舅父。」薛寶釵謝了幾聲，有些不舍的望了薛姨媽一眼，輕聲道：「外甥女兒這一去也不知道何時能回，我媽媽那兒以後就拜託舅父照拂了。」

「放心吧！」王子騰笑道：「你母親是我親妹妹，我自然會好生照料她。」

王子騰頓了頓嘆道：「說不定下次見到，就論到舅舅跟你磕頭也不定了。」

薛寶釵抿嘴一笑，謙虛道：「外甥女那有這福份，只求能清清凈凈的在宮裡一角過日子即可。」

薛寶釵嘴上說的謙虛，但要宮裡佔據一角，過自己的日子，少說也得是個嬪才成，可見其志向之高。

王子騰會意，滿意的點點頭，要不是寶釵是個上進的性子，他也不敢特特推她這一把了。

薛寶釵細細打扮之後，又跟薛姨媽哭了一場，這才告別家人，孤身進宮。

只見宮門裡站了黑壓壓一群人，個個都打扮的精緻美麗，當真是環肥燕瘦，各有所長，還有好些人知道聖上喜歡有才學的女子，還當場吟起了詩。

只不過小選的女子雖多，但光論顏色上要及得上薛寶釵的，倒還真的不多。見此情況，薛寶釵越發鎮定，不過稍稍的遞了個荷包給嬤嬤，避在一旁，垂眸不語，這般氣度，倒讓管事的嬤嬤們高看了她一分。

幾個嬤嬤一商量，倒是將寶釵由最後面略略往前排了一排。

旁人不清楚，但他們幾個在宮裡的人都是明白的，聖上在女色上向來沒什麼興趣，無論是大婚還是選秀女都不過是被朝臣與太后催逼不過罷了。想來也沒心思真把秀女一個個過過眼，怕是看不了幾個便撤了手。

像薛寶釵這般的美人兒，要是聖上見著了，不信聖上不中意，於是乎幾個嬤嬤一商量，便把薛寶釵的名字提了提，好讓她有面聖之機，現在交好一個娘娘，對自個的將來總是沒壞處的。

不只是嬤嬤們，就連薛寶釵自己也挺自信的，王子騰在宮中有人，早聽了一耳朵，因著之前太后給天靖帝挑的幾個教導人事的宮女都被退貨之故，這一次太后便讓天靖帝親自挑選秀女。

會來參加小選的秀女大多是些普通人家的女兒，即使偶爾有幾個好的，像是太后先前特意留下來的那幾個姑娘，天靖帝也嫌她們性子過於軟和，當場就撂了牌子。

太后看著兒子的態度，好氣又好笑，明明說是隨便，只要是長的好的女孩子即可，真事到臨頭卻又挑剔的很，長的不好的不要，不懂詩書的不要，性子過軟和的也不要，也不想想她們是在挑通房呢，要是來個性子強硬的，以後豈不是家無寧日？

雖是覺得兒子在這事上當真有些太過異想天開了，不過太后是個疼兒子的，又知道兒子在這事上還是個孩子呢，便由得天靖帝。

不過一連看來數十個秀女之後，也不見半個出挑的，那怕天靖帝是個年輕男子，也著實有些累了，正想閉著眼隨便挑上二個之時，眼前突然一亮。

只見十餘名秀女之中，一個身上著玫瑰紫二色金刻絲窄襖，下著蜜合色撒花洋縐裙，容貌豐美，肌膚瑩白，生的極為端莊秀麗，不同於旁人，不只太后暗暗點頭，就連天靖帝初見之時也不由得呆了一呆。

大凡秀女初次面聖都有些怯懦，不過薛寶釵大大方方的，這份氣度便於旁的秀女不同，更別提她容貌著實出色過人。

太后見天靖帝沒馬上撂牌子，反而是沉吟了好一回兒，太后便知道有戲了。

太后笑盈盈的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薛寶釵低聲道：「奴婢薛氏寶釵。」

「薛寶釵，薛寶釵……」太后微微皺眉，「這名字好生耳熟。」

總覺得是在那聽過似的。

太後身邊的大宮女悄聲在太後身邊說了幾句。

太后微微皺眉，驚道：「這薛家女不是挑了出去嗎？」

大宮女苦笑，低聲道：「是，這事是奴婢親自辦的，也確實讓人挑了出去了，只不過……」

她有些惱恨的瞪了薛寶釵一眼，頓了頓低聲道：「也不知是那兒出了岔子……」

也不知道這丫頭是多想入宮，這下子可好，太后眼裡是揉不得沙子的，這麼一來，怕是宮裡又不知得有多少人進慎刑司了。

太后微微沉吟，見聖上似是有留人之意，吩咐道：「把這事跟聖上說去。」

她看得出來，聖上是有些心動了，不過這原本打下來的秀女突然又得見龍顏，這背後也不知是誰人動的手腳，且看聖上的意思了。

大宮女輕輕地應了一聲，悄悄地到聖上跟前說了，一聽完大宮女的話，聖上原本對薛寶釵還有些欣賞之色的眼眸瞬間冷凝了起來。

做為帝王，他雖然不似平康帝那般疑心極重，但也容不得有人在他眼前搞鬼。

薛寶釵聽不見上面的對話，不過見著上頭太后與聖上竊竊私語著，頓時有些惴惴不安，不過她隨即又冷靜了下來，這次是舅父親自幫她打點的，方方面面都打點過了，著實花銷了不少銀子，能有啥事呢？

正當薛寶釵不安之際，只聽天靖帝突然開口問道：「你是王子騰的外甥女？」

薛寶釵微感不安，但聖上問話，不敢不答，低聲回道：「是。」

天靖帝繼續冷聲問道：「薛蟠是你的嫡親哥哥？」

薛寶釵一驚，整個人混身一顫，頓時不敢回答了。她萬沒想到，聖上既然還會記得她哥哥，那麼……

薛寶釵整個人抖的厲害，無論是誰都察覺出几絲不對了。

天靖帝不耐煩的冷聲問道：「朕問你，薛蟠可是你的親哥哥？」

都用上了朕這個字了，可見得天靖帝這次當真是怒了。

整個大殿上頓時安靜了起來，所有人都稟息以待，深怕呼出的氣略大一點讓聖上不喜。

薛寶釵不敢不答，低聲道：「是。」

她聲音極低，幾乎到了細不可聞的地步，但在這個大殿上還是清清楚楚的傳到每一個人的耳里，天靖帝的眼眸整個冷了下來。

「來人！」天靖帝咬牙切齒道：「給朕查！」

他怒道：「給朕查個清楚明白，為什麼家中有個犯了事的哥哥的女子能混進小選之中？」

薛寶釵一驚，整個人攤軟在地上，一瞬間清楚明白自己完了，不僅僅只是自己，就連幫著她打點宮裡上下的舅父也跟著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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