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石姻緣(十一)
可卿在宮中鬧著要出家,張朱在張家中也著實不平靜。
就像是黛玉都發現的,要是張朱沒對可卿也動了心,以朱哥哥不會由著可卿追逐著他這麼多年,可就算是動了心,他也不敢再進一步,他不只是罪婦之子,同時……
他不能生育……
他從來不後悔自己給自己絕了育,也不後悔從此再也無法擁有屬於自己的子嗣,但他不能誤了可卿,以可卿的身份,她可以有更好的對像,過著百子千孫的幸福日子,而不是像他這般,孤獨終老。
張朱有些神不守舍的,莫說張桔了,就連張彥卓都察覺出了一二。
張彥卓輕咳一聲,裝作不經意的模樣問道:「對了,可卿姑娘呢?怎麼這麼久不見她了?」
張桔亦淡淡道:「我想她了。」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隱隱有著幾許催促之意。
張彥卓也正色道:「可卿姑娘出來不易,你也別總是一早就趕人回去。」
要他說,他這個兒子還強個什麼,明明就愛慘了人家,還硬是糾結著不肯,雖然看得出來可卿姑背景怕是不一般,不過以他們張家的背景,也算不得差,絕對配得上人家。
張彥卓是個實心的,直到現在還不知道可卿就是公主。要是他知道了,想來也沒那自信說上一句配得上人家了。
張朱沉默許久,才低聲道:「她家裡要給她說親了。」
張桔板著小臉道:「哥哥傻。」她頓了頓又道:「搶回來!」
咳,張桔小姑娘畢竟頭腦比較簡單,再加上在武將之家,三不五時見到小黑、小金收拾著賊人,見多了之後難免也跟著暴力了少少。
就連張彥卓也不贊同張朱這麼簡單的放棄了可卿,他直言道:「男子大丈夫吞吞吐吐像什麼樣,喜歡就直接搶回來,義父給你撐腰!」
即使不夠還有賈赦呢,他聽聞賈赦也快回來了,大不了他舍下老臉去求上一求妹夫,以妹夫素來疼愛朱哥兒的性子,必定會幫上一幫。
張朱搖了搖頭,「義父不必再說了,我配不上!」
「什麼配不配的。」張彥卓也不是不明白張朱的心結,他苦口婆心道:「珠哥兒,你是你,你爹娘是你爹娘,你跟你爹娘不同。」
他也不管張朱怎麼糾結,直接問道:「可卿是那家的姑娘?」
兒子這腦子怕是還要好一陣子才會轉回來,不過好姑娘可是不等人的,先把這可卿姑娘定下來才是。
「義父!」張朱苦笑一聲,「我已經算不得什麼男人,我絕了育了。」
他不能給可卿幸福,就該放手讓可卿去找她的幸福。
張朱此話一說,張彥卓的眼神頓時忍不住往張朱的下三路飄了。
說起來,當年兩個孩子絕育的時候,事前也沒有跟他說一聲,更沒有商量一下,他只知道兩個孩子絕了育,但不知道兩個孩子是怎麼絕了育的。
他一直以為兩個孩子是服了絕育葯,不過聽張朱說來,他還用了些其他的手段?
張彥卓心下一緊,還來不及問清楚張朱是用了何種手段,只見門外傳來一陣吵雜聲。
張彥卓微微皺眉,怒道:「何人在外面喧嘩?」
這看門的王老頭是怎麼回事?怎麼讓人闖了進來?
只見王老頭苦著臉領了幾個人過來,道了惱道:「老爺,老奴實在攔不住!」
張彥卓本想開口罵人,但一看到那人,頓時什麼話都不敢說了。
「夏公公怎麼來了?」
來者不是旁人,正是天靖帝身旁的夏德全夏公公。
夏德全隨意的跟張彥卓一拱手,隨即直接看向張朱道:「張朱是吧!跟咱們走一趟吧。」
張朱臉色微白,眼眸間隱隱露出几絲痛苦之色,但抿緊雙唇不發一語。
張彥卓微感不安,連忙塞了個荷包給夏德全,開口道:「公公,好端端為何招小兒進宮?」
「哼!」夏德全不屑的冷哼一聲,望著張朱的眼神滿是嫌棄,「他害得可卿長公主病重,難道不該進宮嗎?」
聽到可卿病重,張朱頓時臉色大變,一瞬間變得慘白,他連忙問道:「她怎麼了?」
夏德全冷聲道:「如果公主有個三長兩短,別怪咱家下狠手,讓你下去陪公主!」
他這話可不是說假的,比起天靖帝,可卿長公主才是他真正看著大的孩子,看著可卿從小小一隻,連吸奶都有些費力的小娃娃,長到像現在這般活潑可愛的模樣,夏德全可沒少費過心。
說句不好聽的,雖然平康帝才是可卿的親祖父,但真正照顧可卿的,怕還是夏德全多些,畢竟對平康帝而言,他有太多的人要上心了,後宮里懷孕的妃嬪,三皇子府里的昭皇孫,還有許許多多人,對於這麼一個孫女,自然就不會太上心了。
再則,自從諸皇孫被毒死之後,他對唯一活下來的可卿便有了些心結,那段時間可卿長公主著實難捱,好在天靖帝回了宮,不然可卿長公主怕是得跟著廢太子與太子妃不知得關在毓慶宮中多久。
一想他捧在掌心上養大的可卿公主竟然一再被眼前這傢伙嫌棄,那怕知道這傢伙蟲多,夏德全還是有一種想把他分屍的衝動。
張朱反而有幾分輕鬆之色,他垂下頭低聲道:「如果她有個什麼,我自會陪她。」
在生時他不敢,死後他反而敢了。
聽到此處,那怕張彥卓神經再大條,也聽出了幾分了。
他驚道:「可卿竟是公主!?」
他先前也沒多想,還以為可卿不過是那戶人家受寵的閨女罷了,萬沒想到,竟然是最受聖上寵愛的長公主!?
想想兒子所說什麼不是男人之話……
張彥卓突然有些不祥的預感。
他也見過那可卿長公主,當真是對兒子一片痴心,眼下聖上讓夏德全來找張朱,顯然也是拿可卿長公主沒辦法,可要是這事真成了……
張彥卓下意識的望向張朱的腹下三寸之處,心下惴惴不安,也不知道這樣子算不算得上是騙婚?
「走吧!」夏德全連眼角都懶得掃他們一眼,直接催促著他們入宮。
「她沒事,是吧?」張朱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夏德全微微皺眉,頗有幾分不滿,「怎麼,你敢抗旨!?」
張朱垂眸低聲道:「她沒事就好,相見還不如不見,我跟她之間是不可能的,不如不見。」
「你!」夏德全氣結,怎麼,感情他還嫌長公主沒死成嗎?死了才肯見,不死還不想見。
夏德全臉色一沉,「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跟著咱家走吧。」
張朱微微退了一步,他要是不願意,誰也逼不了他。
眼見大戰一觸即發之時,最後還是張桔開口了。
張桔輕聲道:「哥哥,你去吧。」她頓了頓道:「說清楚,不然可卿姐姐永遠不會死心。」
她不贊同哥哥輕言放棄,但哥哥即使要放棄,也該好好的跟可卿說清楚才是。可卿可以纏著哥哥這麼多年,便知道她是一個性子多麼倔強之人,哥哥不說清楚的話,可卿是絕對沒那麼容易放棄的。
張桔不愛說話,即使說話也是惜字如金,但每次說話都絕對說在點子上,就連張彥卓都會聽上一些,更別提張朱了。
張朱微一沉吟,也同意了張桔所說,最後微微一嘆,「罷了。」
妹妹說的沒錯,他是該跟可卿說個清楚明白。
張朱最後還是跟著夏德全入宮了,因為事關長公主名聲,夏德全一切都是悄悄進行的,不僅僅只有他獨自一人悄悄前來張家捉人,就連從神武門到皇子所之間的宮女、太監都被他事先打發了,為的是避免讓人撞了上。
甚至就連林女官主僕等人也被他請了到隔壁去,好讓長公主和張朱好好說說私密話。
當夏德全與張朱來到皇子所之前時,兩人突然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夏德全與張朱同時臉色大變,沖了進去,只見可卿長公主早就昏迷過去了,而左手腕上有一道長長的血痕還在不停的滴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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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血已經止住,可卿的手腕也被包紮好,但見著白色棉布上隱隱透出來的血跡,張朱還是暗暗心驚,「你瘋了!」
想到只差一步,眼前的人兒怕是就沒了,張朱越想越怒,「你這樣做值得嗎?你怎麼不為你爹娘、弟弟想想?」
可卿搖了搖手,「不這樣做,怎麼留的下你?」
「你──」張朱一口氣鬱積在胸口,「我配不上。」
不只是配不上可卿的身份,也配不上她的這份情。
或許是因為失血過多,可卿的嘴唇都有些發紫,顯然有些虛弱,說話也有氣無力的,「我要的……不過是個理由。」
真正的,把她推出去的理由。
張朱怔怔的看了她許久,最後才嘆道:「我無法給你子嗣,你嫁給我不會幸福的!」
可卿混身一僵,無論她怎麼想都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理由,她下意識的望向張朱的腹下三寸之處,脫口而出道:「可是你看起來很正常啊!」
張朱紅著臉解釋,「我是無法生育,又不是做了什麼,自然再正常也不過。」
他只是絕了育,又不是動刀子讓自己做太監,自然那方面沒有問題。
「等等!」張朱露出疑惑之色,「你啥時見過?」
可卿尷尬的眼神飄移,她能說她有一次堵著堵著,不小心堵到茅房了嗎?
咳,至於怎麼知道正不正常,她可是個公主啊,宮中的教育只有想不到,可沒有做不到的。
可卿這一尷尬,也讓張朱發現了些許不對勁。
「等等!」張朱直接上前幾步,越看越覺得可卿的臉白的有些不正常,他不客氣的上手一摸,結果摸到了滿手□□,再直接捉住可卿的手腕一聞……
張朱驚怒道:「你既敢裝自殺騙我!」
一想到先前被可卿嚇的魂都沒了的事,他現在只想做一件事!就是打可卿的小屁股。
XD,這事夏公公怕是也有份,要不以他之能,會分不出雞血和人血嗎?
可卿理直氣狀道:「不這樣怎麼留下你?不這樣你怎麼可能會說實話?」
張朱氣結,才剛想甩開可卿的手,卻被可卿反手用力一拉,頓時跌坐在床上。
但還未站起,一個軟玉生香的人兒便撲了過來,美人在懷,張朱頓時僵住了,雖明知不該,但卻捨不得推開,手也不知不覺的摟住了懷裡的人兒。
動心的豈止可卿一個,可是……
可卿捧著他的臉,直接道:「我不在乎有沒有子女,我只想要你!」
打從一開始,她想要的,她在乎的,只有一個。
說句不好聽的,宮裡是世上子女親緣最淡薄的地方,眼下母后及弟弟都待她極好,但她始終記得,當年先帝和諸皇子之間不死不休之局,那個還不是親骨肉嗎?利益之前,還不是照樣拼個你死我活。
不能生育,有時也少了一份負擔。
張朱心頭一緊,啞著嗓子道:「你會後悔的……」
那個女人會不想要自己的骨肉呢?不說別的,這養子的奉養與親子的奉養能一樣嗎?
可卿輕聲反問道:「張大人也無自己的親生子女,他後悔嗎?」
張彥卓也是朝中的一大奇葩,大晉朝中頭一個抱靈牌成親的男人,大夥都認為他可能守個幾年便就再娶,可沒有人想到他當真這一生都不曾再娶妻,只是收養了不是親子勝親的朱桔兩人,他後悔嗎?
張朱比任何人都明白,義父從來都沒有後悔過,可是……
正當他猶豫之時,房門突然被人推開,兩個還來不及坐直身子,頓時被人硬生生的捉(女干)在床,一見到房裡的情景,天靖帝頭腦一暈,喝道:「你們兩個,還不快給朕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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