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懷玉

出現在陰天樂眼前的是碧波蕩漾的湖泊，一陣陣微風吹過，帶來了絲絲水氣。湖邊長滿了茂盛的蘆葦樣的植株，隨風發出了沙沙的聲響。數百隻鳥類在湖泊上空不住地盤旋，發出了清脆之極的鳴叫聲。不時有飛鳥如弩箭般直衝入湖水中，當它再飛向天空時，啄爪中總會有一條鮮美肥嫩、依然在不停掙扎的大魚。

湖邊的濕地里，各種各樣大大小小的動物分成了數個群落暢飲著甜美的湖水，其中的絕大多數是陰天樂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奇特物種。長著象鼻子的小羚羊、混身長滿了黑色鱗甲的重量級野牛、最吸引陰天樂目光的自然是那七八隻趴在湖邊的十分罕見的三頭巨狼。

身高近兩米，體長有近十米，身形足足比陰天樂在北京動物園裡見過的狼大三四倍還有餘。三顆狼頭並生在身體上，陰天樂注意到大多數的巨狼都有兩頭在閉眼休息，只有一顆狼頭在警惕地巡視著四方。當陰天樂的目光落在它們的身上時，所有蹲坐在草地上的巨狼呼的一下子全部站立了起來，六眼圓睜，兇狠的目光毫不畏懼地迎了上來，交錯尖利的狼牙,順著下顎流淌的唾液,鮮紅的長舌吞吐不定。身後的長尾平翹，如同一把把出鞘的軍刀，一副準備撲殺的架勢。

狼群中有一頭體形比同類還大出三分的銀白色巨狼，顯然是巨狼們的首領，氣勢更是逼人。

「好凶暴的傢伙們！」緋狐驚詫地說道。那股攝人心魄的無形氣勢，如果普通人遇見了，恐怕早已嚇癱倒地無法動彈了吧。

「刻爾柏洛斯！」熟悉希臘神話的陰天樂自然不會忘記傳說中的地獄看門犬。看來它們大有可能是同種同源的生物。

「陰公子，您不必理它們。這些傢伙們每天就只知道爭勇鬥狠，鬧個不休。」瑞祥微微地皺了皺眉道。

「請問懷玉小姐在哪裡？」陰天樂隨口問道，整個湖泊他都盡收眼底，並未看到有懷玉的身影。

「小姐在湖底的心閣恭候公子！沒有小姐的允許，我與琰琨也絕不能入內，餘下的路程只能公子自己前往。」瑞祥微微笑道，「不過公子不必擔心迷路，心閣就在湖心處，公子很容易就會找到的。」

陰天樂的目光掃過這足有數平方公里湖面，心中不禁嘆了口氣，不想飛行的自己看來只能是從湖水中游過去了，真是個苦差事。

「瑞祥小姐，我有四名夥伴留在了那邊的山崖上，希望你能在我下水的這段時間裡，替我照顧一下他們的安全嗎？當然，一些小小的磨難你是不必去管的。」陰天樂輕笑道，「還有，最好不要讓他們發現你們的存在。」

「公子客氣了，瑞祥實在是不敢當。請公子放心，瑞祥一定會保證他們的安全。」

湖水冰涼而清澈，讓踏足於湖底的一人一狐感覺頗為舒適。對於他們這種修行過五百年以上的妖精，在水下呼吸實在是算不上什麼難事。就是一天一夜不呼吸，也絕不會因為窒息而死亡。

「主人，你看那裡，好美的一棵珊瑚樹啊！」看來愛美可能是所有雌性生物的天性，緋狐也不能例外。

陰天樂聞聲轉過頭去，果然有一棵高達三尺通體紅瑩的極品珊瑚從湖底的岩石上探出頭來，十幾隻顏色鮮艷的小魚在它的身旁不停地游來游去。白色的光芒從湖面上照射在它的身上，越發顯得晶瑩剔透，光彩奪目。至於為什麼淡水湖中會出現珊瑚樹這種問題，陰天樂壓根就沒有去想。這種已封閉了上萬年的地方，出現點什麼怪異的事物都是可能的。

「主人，我們帶走它好不好？」小狐狸笑逐顏開地說道，兩隻可愛的小眼睛已彎成了動人的月牙形。

陰天樂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他的目光落在了距離珊瑚樹一尺外的一塊不起眼的石頭上，不知道為什麼，陰天樂莫明其妙地感覺到它似乎有著一股強大的磁力在吸引著自己的注意力。

「太好了！」緋狐親熱地用臉頰在陰天樂的臉上蹭了兩下，已如箭般地躥了出去。看來這株珊瑚樹對她有著莫大的誘惑力。

陰天樂卻是小心翼翼地將那塊石頭拾了起來，出乎他意料外的，只有十歲孩子巴掌大小、色澤烏黑毫不起眼的一塊小石頭，放在手心裡竟然有數十斤重。仔細地端詳了半晌后，一無所獲的他將其收了起來。

「主人，你要幫我收好，等回到家，我要將它擺在我的卧室里！」緋狐拖著那株珊瑚樹喜形於色地道。看著嬌小的紅狐拖著那又長又大珊瑚樹的模樣，令陰天樂忍俊不禁要笑了起來。

「對了，那個琰瑋草是怎麼回事？」陰天樂一邊向湖心走去，一邊問緋狐道。

「天啊，主人，這個你都不知道嗎？」緋狐誇張地用小爪子敲著自己的額頭道，「我還以為是你看不上眼呢，原來是根本就不知道它的珍貴啊！」

「好了，好了，別再做出這副樣子了！」陰天樂苦笑地說道，「那東西到底有什麼功用？」

「琰瑋草，是一種人界早已絕跡的炎性植株。一向只生長在活火山地區，以吸食地下的熱量為生。它的生長極其緩慢，大概每百年才能生長一厘米左右，剛才那兩株琰瑋草都已經生長了七八百年了，它可是煉丹的上等原料啊！」緋狐認真地說道，「特別對咱們這些炎屬性的妖族，有著莫大的好處。怎麼樣？主人，一會兒我們將它帶走嗎？」

「去！我可沒有那麼厚的臉皮。」陰天樂笑罵道，「都說過放手的東西，還恬著臉去偷不成？」一人一狐說說笑笑地向湖心處走去，一路上，兩人著實在湖底發現了不少好東西。不少東西，就連緋狐也不知道它的來歷。

還有許許多多長相大異尋常的水中生物，陰天樂相信，若是他帶一條出去，必然會在人間掀起喧然大波，整個考古界和生物界都會為此而大感震驚的。

隨著他們慢慢地接近湖心，陰天樂感到湖水似乎變得越發的濃稠，彷彿整個人落入到了強力膠水中一般，一舉一動都要花費平時五到六倍的氣力。普通人到了這裡，恐怕連動動手指頭的力氣都不會有的。緋狐早就躥上了他的肩膀，趴在那裡一動不動的。

陰天樂又向前走了足有百餘米，此時湖水似乎已經變成了固體，完全是他用力生生地擠了過去。就在陰天樂也感到有幾分吃不消的時候，眼前突然一空，整個人跌入了一處明亮的空間。因為促不及防而使錯了力氣的他不禁腳下連打了兩個踉蹌。

「啊呀，我說你怎麼遲遲不來呢，原來你竟然是從湖底過來的！」一個悅耳的女聲在陰天樂的耳邊響起。緊接著一個漂亮之極的少女出現在了陰天樂的面前。

她的容貌極其艷麗，五官輪廓明顯，肌膚雪白，身材豐滿，結實勻稱的肢體，找不到一處贅肉，纖纖一握的腰肢，有意無意地曼妙扭擺，顯示軀體高度的柔軟性，讓人對她充滿遐思。

這真的是一個很動人的女子，甚至可以說是個讓人一看之下，立刻就想要一親芳澤的性感尤物。五官細緻，輪廓分明，亮麗黑髮與雪白肌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身材十分地高佻豐滿，將自身魅力發揮到極限。

在她髮際旁別著一朵小小的藍色花朵，淡淡的散出誘人的清香，令人驚艷的臉龐上，掛著一絲微微笑意，像炎炎夏日中一道讓人沁涼的水流，洗滌掉人們身上所有的疲累與負面的感覺，只覺得好像可以永遠這樣凝視著她一樣。

「凝晶！你怎麼在這裡！」陰天樂立時感到腦海中轟然一聲巨響，無數的記憶如同勢不可擋的洪流一般在瞬息之間湧入了他的腦海，整個人一下子呆立在當場，口中情不自禁地喊道。

「你果然是恆靈大哥！」少女頓時停下了腳步，滿面喜色地失聲叫道，晶瑩的淚水如同奔騰的溪流從眼角連珠滑下。少女縱身撲入了陰天樂的懷中，雙手緊緊地環抱著他的腰，放聲大哭。

陰天樂手忙腳亂地抱著她，腦海中卻是亂成了一團。無數關於懷中少女的記憶在他的腦海中閃過，這巨量的信息令他良久才醒過神來。

凝晶，本體是妖族中的銀蛇。大約是在五百多年前，一次偶然的機會下，恆靈從鷹族的利爪下救下了當時還未修成人形的她。從此，感恩圖報的她就堅持要留在恆靈的身旁。但是生性獨來獨往的恆靈並沒有允許，只是將自己的一處別府送給了她，並不時地去指點她修行。在恆靈的幫助下，天性聰穎的她很快就脫去蛇皮，化成了人形。「凝晶」這個名字還是恆靈給她起的，因為她的皮膚白晰晶瑩，美不勝收。

後來兩妖之間的感情越來越親密，恆靈自師父去世后，在妖界再無任何親人。只有數量不多的幾個說得來的朋友，女性的朋友自然更是少之又少了。對凝晶這個剛剛修成人形，又十分俏美懂事的小妹妹，自然是又多了幾分寵愛之情。

各種天珍地寶、妖界稀有之物、寶貝武器鎧甲，只要不是恆靈必需之物，都會送給凝晶一份。

懷中少女的眼淚彷彿破堤的洪水般流個不停，纖細的雙手緊緊地箍住了陰天樂的腰，陰天樂幾次意欲掙開，卻抱得越發的緊了，似乎生怕他就此消失。陰天樂軟語相慰了許久，少女卻只是將頭伏在他的懷中，不停地嗚咽著。

陰天樂能明顯地感覺到，自己胸前的衣襟已經被淚水徹底打濕。古人說女人是水做的，果然是誠不欺人。既然勸不住懷中少女的眼淚，陰天樂也只好暫且放下，四下里打量這處神奇的空間。

這裡是個美得讓人無法置信的寧靜幽谷，淡淡地白光從天穹灑下，一道小小的瀑布經過幾公尺的高低落差，注入崖下清澈的潭水之中，在幽暗的光芒下，更顯得潭水深不可測。滿溢的潭水隨著瀑布衝擊的力道緩緩漫出，在長滿綠苔的大小石頭間，聚成一條條水流，匯成一道溪流，流向更幽深的森林之中。

在瀑布的旁邊，坐落著一座可容納六人圍坐以翠竹搭就的古亭。亭上飛檐翹角，錐形尖頂，樣式古雅別緻。亭下四面，掛有白色宮燈，一張圓形的竹桌放在了亭子中央，六把竹制躺椅分置在它的周圍，看來是供主人於內小憩賞景。

亭子的西南隅有一石臼，為蓮花苞蕾形式，以上等的白色玉石雕成。臼北豎木架，架上橫竹筒，筒中清水常流。臼南有一高十六米的六角寶頂方形石塔，塔身修長而素雅。對臼面鐫以仕女，長裙短衫，瀟洒俊秀，雙手合掌，虔誠揖拜。

亭東南隅，近潭溪流上設一精緻竹橋。在橋的兩側，溪水若碧水一泓，岸邊秀石交錯，卵石由大到小，從池岸鋪到池底，顏色由淡到濃，如碧波深潭。

在亭子的周圍綠草鋪地，配植著青松、修竹、垂柳等多種植株，許多陰天樂認不出的鮮花爭奇鬥豔。若不是陰天樂親眼所見，實在是很難相信在百米以下的湖底竟然還有著這樣的一座妖族洞府。

瀑布拍打著水面的清涼響音，配合著整座森林共鳴的聲音，鳥兒呼嘯低鳴、樹葉抖動著一身水珠滴落在厚實如鼓的落葉上、青蛙鼓動著腮幫子群聲應和、蟋蟀不甘寂寞的拍動翅膀發出激昂的求偶詩句，多層次的自然交響樂，將整個空間徹底美化。

「大哥，真……真的是你嗎？我不是做夢吧？」凝晶在他的懷中幽幽地說道，「這些年來，我不知道有多少次在夢中找到了大哥，又一次次在現實中失去了大哥。」

「這個……「陰天樂苦惱地撓了撓頭道，「我這種情況不知道是否應當算是你的恆靈大哥。」輕玉溫香抱滿懷的他確實是不知道如何向凝晶說明他與恆靈間的關係。

「你這話怎麼說？」凝晶花容失色地連聲問道，「如果說你不是恆靈大哥，怎麼會叫出我的名字來？你的妖氣為什麼和恆靈大哥氣息完全一樣？」

「怎麼說呢，恆靈是我，可是我現在卻不能算是恆靈。」陰天樂大感頭痛地說道。凝晶就更加地如墜五里霧中，絲毫摸不到頭腦，一臉迷惑地看著愁眉苦臉的陰天樂。

「我沒明白，你可以說得再清楚一些嗎？」凝晶定了定激動的心情，從他的懷中坐起身來，擦去臉上的淚水，鄭重其事地問道。

「咦？」這時陰天樂才發現方才一直趴在他肩頭上的緋狐此時卻不知去向，連忙向四下里打量。

「你是在找那隻火紅色的妖狐嗎？」凝晶問道。

「不錯，她是和我一起進來的夥伴。」陰天樂答道，「你知道她現在在哪兒嗎？」

「你不必找了，方才你進來發獃的時候，她就已經躥入那邊的樹林里去了。不過你也不必擔心，心閣里並沒有什麼危險之處，憑她的修行，不可能出什麼事的。」凝晶笑了笑道。

「這裡就是心閣，那你就是……懷玉小姐了？」陰天樂遲疑地問道。既然瑞祥說懷玉在心閣中等候他，方才他又看過了這裡，並沒有看到其他人，答案自然是呼之欲出了。

「凝晶、懷玉都是我啊，我都等你好久了，原本以為你會從心閣的上方進入，人家都替你打開了心閣之門，卻沒想到你竟然從湖底而來。」凝晶掩住小口吃吃地笑道，雖然對恆靈與陰天樂之間的關係她還沒有搞清楚，但是得到了恆靈確切消息的她心情自然大好。

「那我應當怎麼樣來稱呼你？」陰天樂點了點頭問道，在霧島山上，他就知道那並非懷玉的本來面貌，她只是寄身於高樹瞳的體內，看來這才是她的真實面貌，美艷更在高樹瞳之上。

「暫時還是叫我懷玉吧，」凝晶思索了半晌后說道，「這樣也免得在人前暴露你我的關係。快說啊，你和恆靈大哥到底是什麼關係？」經歷千辛萬苦才找到恆靈下落的她，實在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關於恆靈的一切。

「這話說起來可就長了！」陰天樂苦笑道，若不是初見凝晶時腦海中所湧出恆靈的海量記憶，所有的一切，即便是他也只是支離破碎地知道一些片段，根本就無法將它們連結起來。更不要說想徹底地搞明白這一切的前因後果了。

陰天樂的臉上顯出一絲凄涼，聲音也變得低沉而嘶啞。

「這一切都要從當年恆靈在妖界遇襲時說起……」

祝大家新年快樂，新的一年裡工作順利！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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