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一章 不怪兒子
「無論什麼時候,煩心事都不會隨著你身份的改變而減少多少。」一處保暖厚實,絲毫不漏風的房屋裡頭,劉昌祚看了看面前矮几上擺放著的一鍋子魚肉,還有兩塊烤制的極為噴香的菜狗肉,他晃了晃手裡的小酒罈子,裡邊發出「哐哐」的輕微響聲,是酒水和壇壁發出輕微的碰撞。
這樣的聲音,能把酒鬼肚子里的饞蟲勾出來,同樣也能把不是酒鬼的人身體里養出饞蟲來。
劉破軍抓著烤熟的菜狗肉,完全沒有半電吃相,那模樣就跟幾年都沒有見過肉長什麼樣子的叫花子一樣,看得劉昌祚一個勁皺眉。
「幾個月前讓你吃肉,你還挑肥揀瘦,現在這狗肉,也這麼香啊!」劉昌祚忍不住笑了起來。
劉破軍囫圇的咽下嘴裡的肉,這才道:「爹啊,這是真的香啊!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爹你怎麼變得聰明起來了?
難不成真的是因為人生大起大落的太快,你也就頓悟了?」劉破軍一臉稀奇的看著自己的老爹。
劉昌祚和灌了一大口酒,白眼看了看自己的兒子,這才道:「勞資要是真的能頓悟,那說明資質也不差,可卻生了你這麼個傻子一樣的兒子,你說我能頓悟嗎?」
「這怪我?」劉破軍嘀咕道:「兒子隨勞資的。」
言下之意,便是自己傻,完全不怪自己,而怪自己的老爹。
劉昌祚瞪著牛眼睛,看了看劉破軍,這才輕哼了一聲:「就算是你不問,爹還是要和你說的。」
劉破軍聽了眼睛發亮:「難不成是祖宗顯靈,還是什麼山精妖怪顯化,為父親指點人生?」
劉昌祚沒接話,他抬起酒罈子來,大大的喝了一口,長長呼出一口氣,這才道:
「從京城過來這段路上,你都在馬船上喂馬,是不是經常見到二夫人?」
劉破軍點頭:「是啊,二夫人經常過來,吩咐我們把君侯的小紅馬照顧好,說小紅馬是君侯南征北戰的功臣呢!」
「以後少和二夫人說話,也少聽她說話。」劉昌祚很惆悵的看著劉破軍。
劉破軍道:「爹!你想哪裡去了?我這樣身份的人,哪裡敢有什麼奢望的想法?」
「不是這個,你是什麼樣的人,勞資還不知道?」劉昌祚搖頭道:「我是聽宗先生說的,君侯說二夫人很二,而二這種東西是會傳染的。」
「二?」劉破軍更加不解:「爹,二夫人是在侯府中排第二的啊,還是從二品的巨鹿夫人封號,地位尊崇呢!」
「啪!」劉昌祚抬起寬大的手掌,重重的拍在自己腦門上,發出很響的聲音來。
劉破軍一看,趕緊道:「爹,你這上年紀了呀?喝不了就少喝點,給我留幾口,這酒水可不是一般的呢!人總要服老不是?」
「啪啪啪!」
劉昌祚聞言,用力地拍了幾下自己的腦門,「哐」的一聲把酒罈子戳在桌子上,一雙牛眼睛瞪著兒子。
劉破軍愣了一下,乾笑一聲:「爹啊!你這是咋滴哩?咋還不讓人說呢?上年紀了呢,這酒就少喝點,難道我說錯了?」
「沒!」劉昌祚像是壓郁著什麼死的,一個字眼兒從牙縫中蹦出來:「你不是想知道,爹為什麼一下就變聰明了?」
「嘿!爹你不說我還真的是忘記了呢!」劉破軍又是一臉好奇的看著自己老爹。
劉昌祚又拍了幾下腦門,這才道:「宗澤暗中和我說的,但是我總懷疑這件事情是文定侯暗中授意他這樣做的。」
「那可……不會吧?」劉破軍搖頭:「你又不是沒看到君侯發怒,好多夫人都在外邊站著呢。」
「你懂什麼?」劉昌祚道:「這叫做表態,這就是為了剪除大夫人娘家一些人的手伸得過長了,這才故意這樣做的。
想想看,就因為這事兒,大夫人那般得寵的人,都被君侯這樣冷落,那以後武家的人,誰還敢亂來?」
「咦!爹,我覺得你說好有道理啊!」劉破軍話說到一半,猛然一拍桌子,把桌子上的鍋碗瓢盆都震得「哐當」一聲,湯汁都灑出來不少了。
「吃屎蒙了心啊你?」劉昌祚給濺了一臉的滾燙魚湯,燙的呲牙咧嘴,表情都變得有幾分猙獰了。
劉破軍趕緊抓起自己的袍子,伸過去給劉昌祚擦臉:「爹!你難道不覺得這事情有些蹊蹺?」
劉昌祚「喲嚯」一聲,滿臉古怪笑容,一邊擦臉一邊道:「你小子吃了幾塊肉,就開竅了?你也發現這事情有些不對勁了?」
「是啊!」劉破軍道:「宗澤發現這問題的,你說宗澤為什麼不直接去和君侯說?他可是君侯的弟子,人家是一家人的,哪有弟子算計師父的?」
宋人尊師重道,也不僅僅是儒學大興,而是整個社會風氣都如此。
劉昌祚點頭:「所以,我才覺得這事情極有可能是君侯暗中讓宗澤這樣做的。
你別忘記了,君侯的封地可不僅僅是在這裡養老的,朝廷那邊寄予厚望,是希望他能收復燕雲十六州。
他們肯定要在這裡練兵!」
「嘿!」劉昌祚說道「練兵」兩個字,臉上微微露出自信之色:「老夫半生戎馬,你說練兵這樣的事情,君侯不找我,招誰?
可直接讓我來做這件事情,未免讓人不服氣,可結果全軍上下誰都不敢說的事情,我說了!
順勢把老夫提上去,然後再讓我管練兵的時候,你覺得誰還敢不服?」
「這倒也是啊!」劉破軍又啃了幾口肉,「爹你連大夫人都敢吃罪,難道還不敢得罪別人?到時候那些人就算是盤算著自己心裡有點關係的,估摸著也不敢亂來了。」
劉昌祚點頭:「話是這樣說,但是壞人都叫我做了,文定侯就跟著後邊做好人,撿便宜……果真啊,能封侯的人,都不是簡單的人物,也難怪歷史上李廣難封,我等武夫,無那些個花花腸子,想要和這些文人斗到底,當真不容易。」
「那什麼……」劉破軍稍微一思量,訥訥道:「爹,總歸是文定侯救了我們家,兒這腦袋都差點在京城裡邊磕沒了,也不見那個達官貴人出手相助過。」
劉昌祚聞言,笑了笑,看著兒子道:「爹知道,有些事錯了就是錯了,有些情欠下來了,那就要用命去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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