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第 12 章

吳世子所居的「承蔭宮」特意派宮人來織室。原是先前世子奚禮用過玉纖阿整理后的書舍,覺得分外方便;過了幾天,書舍恢復原狀,奚禮覺得反而不好用。宮人無辦法,只好求助姜女,姜女便又硬著頭皮來請玉纖阿出山。

在織室諸人複雜的目光下,玉纖阿禮貌地向織室女官辭行。

女官看她花容月貌半晌:「你初來織室時,我便知你非池中物。然算下來,你仍讓我大吃一驚。短短几日下來,你被外派的時間,倒遠高於你留在織室勞作的時間。」

玉纖阿柔柔道:「女史勿怪,纖阿慚愧。奴婢拉下的活計,回來定會補上,不敢讓女史為奴婢操勞。」

女官緩緩點頭,對她不恃寵而驕的態度分外滿意:「也罷。你去吧,若是入了世子的眼……織室也請你照拂了。」

玉纖阿答:「女史說笑。織室的恩情,奴婢不敢忘。」

她態度始終這般好,不驕不躁,不卑不亢。在織室勞作時任勞任怨,眼看尋著高枝兒了,她也沒有忘本,對女官們仍然恭恭敬敬。這樣的女郎,哪怕她真的要飛黃騰達,得過她照拂的人,被她始終和善相待的人,又有幾人當真能厚下臉皮阻她前程呢?

世上無聊的人總是少。是以女官睜隻眼閉隻眼,放玉纖阿離開織室,前往「承蔭宮」。

玉纖阿前往「承蔭宮」,一路眼觀鼻鼻觀心,宮人將她帶到了書舍。姜女早已坐在書舍地上圍著一大堆竹簡唉聲嘆氣許久,玉纖阿緩步進來,姜女已經熟悉她的到來,回頭欣喜。而玉纖阿趨步行前,跪於姜女身畔。她將一盞燈放在案頭,一邊熟練地整理書,一邊溫聲細語:「我教你如何自己整理這些書吧。總不能每次都請我。」

姜女不以為然:「我不識字呀。」

玉纖阿耐心勸:「我也不識字,依樣畫葫蘆而已。我教你幾個關鍵字樣,你記住這幾個字便成。」

案頭有一盞清水,玉纖阿以尾指挑起清水一痕,俯身趴在案面上寫字。姜女雖不識字,但長日服侍吳世子,她看出玉女這字清秀靈美,筆法古雅雋永。姜女皺眉,不禁對玉纖阿說自己不識字產生懷疑。

玉纖阿抬眼:「姐姐不學字,看著我作甚?」

姜女無聊地托腮。她一開始對玉纖阿幾多嫉恨,但在吳宮時間長了,眼看指望不上什麼,玉女又還不如自己清閑,一時間對這樣的美人反多了許多同情。造化弄人,她和玉女都這樣美,倒是小雙普通些,結果現在竟是小雙爬的位子最高,還不屑理她們這些可憐人。

姜女狐疑地打量玉纖阿,她湊上前:「玉妹妹,你真的要教我怎麼整理書舍?教會了我,你可就沒機會再來『承蔭宮』了。」

玉纖阿抿唇笑:「我來『承蔭宮』做什麼?」

姜女道:「見吳王世子啊。你生得這樣,我看世子待你也不一般,你心中毫無想法?我不信你是這樣單純的人兒。」

二女邊整理書舍,邊在舍內說話。她們也不曾關門,奚禮殿下在外大步行來,走到殿門前,聽到舍中二女說話,他猛地一個剎步停住。同時。奚禮伸手,虎穴卡住身後差點衝進去的小黃門。透過過廊屏風,奚禮眼眸沉沉,看到屏風上映著的女郎纖秀婀娜身形。

再聽到玉纖阿的清泉般聲音:「姐姐想多了。我從未對世子有想法。正是怕大家都這樣覺得,我才想教會姐姐整理書籍,再不來這邊了。」

姜女皺眉,她正要開口再試探,聽到了後方腳步聲。二女一起回頭,皆驚而起身請安,看到奚禮面容沉冷地站在了她們面前。

被世子針錐一樣冷銳的目光灼灼戳著,姜女心中七上八下。她服侍奚禮殿下月余,殿下平時不愛說話,但頗嚴厲,待人絲毫不手軟。恐是她與玉女閑話,招了奚禮殿下的眼。姜女後背出汗,正絞盡腦汁想著如何補救……奚禮的目光越過她,移到了玉纖阿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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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纖阿心中實有數。

昨夜她代替舞伎跳舞,奚禮當是認出了她。然奚禮殿下日理萬機,恐也沒心思找她算賬。但是不湊巧,她正好在第二日出現在了奚禮面前,一下子勾起了奚禮的回憶……吳世子想忘了這個小女子,都忘不掉。

玉纖阿垂著眼,跟奚禮到了殿外廊柱邊,恭恭順順地站在下風口。

她只是想要人上人的地位……她涼薄無情,不管是奚禮殿下還是公子翕,誰先給她她想要的,她就先愛誰。

奚禮回頭,看向這個小女子。見她柔柔弱弱地站在自己面前,他卻並不開心,心中仍是滿滿的不悅。奚禮開口:「昨夜迎公子翕的筵席上,領舞那蒙面女郎,是你吧?孤真是看不出,你手段這樣多。就這樣迫不及待地往上爬?你想要什麼?想要上公子翕的床么?」

玉纖阿仍垂著眼,不言不語。

奚禮諷刺無比地扯嘴角,他冷冰冰的:「孤阻了你的前程,你是不是還在心裡罵孤?怪孤多管閑事?想如果不是孤阻攔,你早就是公子翕的人了?」

女郎不抬頭,不說話。她如世間每一個宮女那般溫順,但奚禮俯眼盯著她的側臉玉頰,盯著她細長的白頸,心中感到一陣煩躁。奚禮上前一步,一把拽住她手腕。她吃驚般地向後退,奚禮卻握住她手腕不放。

他冷聲:「孤告訴你,公子翕根本不可能對一介宮女上心。他一個王朝七公子,上有最得天子信賴的太子殿下,下有最受皇寵的九公子,他母親還是罪女,被鎖在丹鳳台不見天日。這樣的人!能走到今天,他就絕不可能是會為美色折腰的人!你別看他脾氣最是溫和,但孤與他相識多年,竟從未見他於女色上放縱。」

「憑你一個小宮女,想上他的床,死心吧!」

玉纖阿大腦轟轟,心中震撼無比——奚禮無意中說出太多訊息,是她這樣眼界受限的人無從得知的。她只知公子翕是周王朝七公子,尊貴得足以讓她仰望。但是那樣的人物,竟然有一個被帝王鎖在丹鳳台不見天日的母親……

玉纖阿沒來得及想太多,因為奚禮握她的手腕,握得她好痛……

一滴水,涼涼地濺在奚禮手上。

他被燙得一縮,愕然地鬆開手,後退一步。

見一直被他斥責的女郎,終於抬了眼。她眼中清澈,湖光粼粼,清水漫漫流動。她只看他一眼,他便失了神,訥訥不能言。

奚禮微滯:「你……」

玉纖阿輕聲哽咽:「我不是你想的那般。」

奚禮開口欲再說話,一個黃門匆匆奔前,在廊柱的另一頭小聲喚:「殿下,公子翕到訪。」

玉纖阿一驚,低頭抿著唇。她臉上顏色蒼白,抬手用手背擦去面上的淚。低著頭,玉纖阿快步轉身離開。奚禮眼睜睜看著,追前一步,卻又停下來,懊惱無比地低下頭。他失神,想著:

他竟惹她哭了?

難道他猜錯了,玉女溫柔可憐,從未誘過公子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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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翕到訪吳世子的宮殿,與奚禮相談政事。二人入殿入席,奚禮肅穆端正,范翕溫雅一派風流。奚禮坐在主座打量范翕,范翕含笑而望。兩人沉默時,後方貼身侍女讓人來上茶。正巧姜女和玉纖阿一同出來,侍女就將她二人派去。玉纖阿遲疑著欲拒絕,卻被侍女遞過托盤推入舍內。

奚禮看到侍女,神色微頓。因看到侍女是姜女和玉女二人。

二女跪在地上,為兩位公子端茶遞水。玉纖阿不抬頭,大約有些賭氣。奚禮神色微暗。而范翕原本未看,但觸及奚禮的目光后,他也跟著看去,目光落在兩個侍女身上。玉纖阿蹲在他案前,將茶盞茶杯一一敗落,十指如筍。

她目下似有泠泠濕意,手下規矩,倒茶時無一點小動作。范翕斂目,手臂撐著憑几。大袖下,他的手,與她的手輕輕碰了一下。

玉纖阿抬眼,目中仍含著淚。

妙目與他微愕的目光對視,看他溫雅的模樣,玉纖阿心想這人可真是……他真的如奚禮所說,在王朝眾公子中,出身不算太好?難道她的曲意迎合,終究是錯付了?

但玉纖阿不能讓自己和范翕的小動作被奚禮捕捉到,她的手從他手中脫開,端著茶盤起身走向主座。奚禮心浮氣躁,正覺得范翕那邊氣氛有些古怪時,他一思量,見姜女跪下為范翕遞帕子,范翕彬彬有禮接過。

奚禮想到自己方才疑心玉纖阿和范翕,又忽而想到自己最初留下姜女的緣故。

他開口:「飛卿可是滿意此女?」

范翕一頓:「……」

被指的姜女和沒有被指的玉女都一頓:「……」

知道內情如何,姜女心裡直慌,玉女靜靜跪著。范翕垂著眼,眼眸半闔,眼尾上挑若桃暈。玉纖阿低著頭侍弄茶葉,杯中水汽瀰漫而上,暈染她眉眼。她美麗的面容浮在水霧下,眼中含淚,他眼睛不看她,心下想著她,已隨著她肝腸寸斷。

奚禮淡道:「聽聞飛卿甚愛姜女,我若將姜女相贈,不知飛卿願不願接受?」

范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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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公子是個多愁善感但卻心冷如冰的美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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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愛美人纖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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