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舒清嫵前世真沒怎麼注意過坤和宮裡那翠綠如新的翠竹。
翠竹年年碧綠,蓬勃健壯,漂亮美麗。
雲桃不知道舒清嫵為何關注這個,還是道:「娘娘,這個也只是奴婢從一本偏門的書中看來的,至於是否有這味葯,奴婢也不清楚。或許只是閑話罷了,也可能當不得真的。」
雲桃進宮以來,一直在尚宮局跟著周素蝶,並未怎麼出去過,因此,宮裡許多事情她都不是很清楚。
舒清嫵頗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道:「你這丫頭,定是沒去過御花園,御花園裡的翠竹林一年四季翠綠喜人。」
雲桃皺起眉頭,思索片刻還是說:「娘娘,奴婢這就不知了,不過下回若是去尚宮局,奴婢且打聽打聽。」
舒清嫵點點頭,這才讓她出去了。
待人都走了,明間里也清靜了,舒清嫵這才微微揉了揉額角。
雲桃的到來,或許可以破解她上一世的病亡之迷,但舒清嫵心裡很清楚,她現在不能著急,也不能把心思都放在這一件事情上。
雲霧並雲煙在外面忙完了,回來就看她靠在貴妃榻上半睡不睡的,雲霧就輕聲道:「娘娘可要再躺會兒?」
舒清嫵搖搖頭,扶著雲霧的手起身,去書房裡翻看尚宮局和南書館都給她準備了什麼書。
「娘娘想看什麼?」雲霧陪她一起找。
舒清嫵少時求學,雲霧一直陪伴左右,識文斷字的本領不比旁人差,也是讀過幾年書的人了。
「咱們且找找,把醫藥類的書都尋出來,拿給雲桃去讀,反正咱們自己是不怎麼看得懂的。」
雲霧應了一聲,主僕兩個一起找,最後竟是尋了三十幾本出來,什麼內容的都有。
舒清嫵想想上輩子自己在坤和宮的書房,莫名嘆了口氣。
「倒是有些暴殄天物。」守著這麼大個金山銀山,她也沒能自己讀一讀瞧一瞧,最後死的不明不白的,也是鬱悶。
雲霧不知她在感嘆什麼,捧著書給雲桃送去,這邊雲煙又進來:「娘娘,過兩日咱們得開席面,請關係好的娘娘小主們過來吃喬遷宴,您看定在哪一日?」
舒清嫵「哎呀」叫了一聲:「倒是忘了這事,不若定在明日吧。」
說著話兒,周嫻寧也收拾好行李,利落進了明間里。
舒清嫵這四個大宮女,三個都跟在身邊貼身伺候,倒是也使喚得開。
大約是聽到雲煙的話,周嫻寧就說:「娘娘且先看看,同誰關係好同誰關係不好也得盤算清楚,請客也是一門學問。」
舒清嫵笑著看她一眼,知道她現如今還不知道自己同誰關係好,便特地給講解一番:「我平日里也就跟郝選侍說得上話,同駱才人也算是有幾分面子情,馮昭儀原是一個宮裡頭住著,不請實在說不過去,再多的,怕就沒有了。」
她倒是想請凌雅柔,但凌雅柔到底是主位娘娘,不可能屈尊降貴來她這小偏殿吃喬遷宴,便是關係再好也不可能。
周嫻寧很聰明,她這麼一說立即就聽懂了,大抵如今宮中這些人,也只有郝凝寒她們娘娘能看得上。
對於這些,周嫻寧顯然比雲煙要更熟練。
「娘娘且放心,一會兒奴婢們準備好帖子,要請的幾位娘娘都得提前下帖,請她們明日過來吃席便是,」周嫻寧頓了頓,「御膳房今日就要去提點,要提前寫出單子來,御膳房才好準備。」
舒清嫵就笑了,對雲煙道:「嫻寧是宮裡老人,以後有什麼事,且聽她安排便是。」
雲煙倒是沒什麼爭強好勝的心思,對這些也確實不太利落,周嫻寧又比她大幾歲,在宮裡年頭更長,很乖巧便聽進耳中。
新來的幾個人瞧著都很懂事,雲桃跟庄六根本不往正殿湊,庄六一門心思守著倒座房,第一日就清點出一份事例單來,把所有宮妃太妃們的生辰和往年走禮都登記得清清楚楚。
雲桃則是除了勸膳就是在她自己屋裡看書,舒清嫵讓她多讀些醫術,便也相當用功。
只有周嫻寧性子最好,同雲煙雲霧很能好好相處,等到了第二日喬遷宴時,景玉宮便已經融洽如初。
今日舒清嫵請的人不多,除了之前點名的幾個,齊夏菡並兩位剛升上來的選侍,她都下了帖子。
不過齊夏菡過了年後又病了,聽聞是胃氣不通,單送了禮人沒到,王選侍和趙選侍原本話就不多,來了也是安安靜靜坐在一邊,並不怎麼同人搭話。
郝凝寒最近同舒清嫵走得比較近,第一個就到了,之後來的是駱安寧和馮秋月,不過馮秋月跟其他人都不怎麼熟悉,也是坐在舒清嫵邊上低頭吃茶。
舒清嫵很清楚,她其實是不想搭理其他的小主,覺得自己掉價。
郝凝寒來得最早,舒清嫵還特地請她參觀了一下闊氣的景玉宮,現在幾人在偏廳里坐下,郝凝寒就忍不住感嘆。
「剛入宮時就聽說景玉宮特別漂亮別緻,只是一直鎖著門,外面瞧著同旁的宮室沒甚區別,就以為是宮人們謠傳。」
她頓了頓,真心實意道:「沒想到,裡面居然別有洞天,真是恭喜舒姐姐,能搬進這景玉宮來住。」
舒清嫵也笑了:「若是真的喜歡景玉宮,以後常來找我玩。」
駱安寧道:「我們倒是想來,瞧瞧院中的桂花多美,尤其是那幾株天香台閣,便是御花園裡的百花園都沒見過,倒是能在姐姐這裡見上一見。」
舒清嫵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馮秋月開口:「可不是,就是端嬪娘娘那都沒有呢,還是咱們舒婕妤有這個臉面。」
她這說得太酸了,就連趙王兩個選侍都往後縮了縮,舒清嫵倒是沒所謂,也不會被她刺激到。
端嬪沒有那不是更好?她只有高興的份。
「好了,午膳應當備好了,」舒清嫵笑著說,「你們都能來,才是給我面子,我心裡是真的很高興。」
「今日特地備了薄酒,還望姐妹們不嫌棄,咱們也好暢飲一番。」
舒清嫵說著話,一行人坐到明間正中央的膳桌邊,依序落座。
周嫻寧很妥當,她給準備的是不重又不薄的桃花釀,因是特地使了銀子從御膳房酒窖里取的,是三年的陳釀,用晶瑩剔透的琉璃瓶裝好,放在白瓷海碗里用熱水鎮著。
粗粗看去,粉橙橙的一片雲霧漂在水中,端是漂亮。
郝凝寒感嘆:「還是姐姐有這雅緻,便是吃酒都吃得這般有滋有味。」
舒清嫵家裡雖說是落敗了,也大不如前,但也算是百來年的書香門第,這樣的出身,不是旁人可比的。
郝凝寒不過是隨口感嘆,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馮秋月垂下眼眸,淺淺喝了口茶。
什麼雅緻,什麼品味,不過就是喝個酒,至於弄這麼麻煩?
舒清嫵淺淺笑了,對雲霧點點頭,雲霧就取了幾個琉璃冰裂紋小盞,放在托盤上,先把那粉橙橙的酒液一杯杯倒出來,然後又從食盒裡用銀筷取了小朵的桃花,一朵朵放到酒杯里。
只看那水紅的花朵舒展開來,如同春日般重新綻放,在座每個人的臉上,莫名浮現出笑意來。
舒清嫵也跟著笑了。
鮮花綻放,春回大地,確實是好看極了。
她舉起酒杯,輕聲道:「進宮這一年來,也還沒什麼機會同姐妹們小聚,如今剛巧有了機會,倒是還不算晚,我這裡也沒什麼好物件招待,薄酒一杯,祝咱們平安康健,喜樂綿長。」
舒清嫵話音落下,一口飲盡杯中酒,濃厚醇香又甜滋滋的桃花香氣在嘴中蔓延出來,熱乎乎的妥貼人心。
一口喝下去,整個人都暖了,手腳也跟著熱起來,很是舒服。
幾個人都喝了酒,氣氛一下子就鬆快起來,談笑間席面過半,一直沒怎麼說話的王選侍突然說:「你們聽沒聽說過,最近重華宮鬧鬼?」
本來就是小聚會,說些宮裡的趣聞也是情理之中,王選侍話說完,馮秋月就說:「聽說了,我宮裡的宮人前幾日晚上去取晚食,因著耽擱了工夫去的晚了些,剛好路過重華宮,回來嚇得哭了兩日,我特地讓她吃了安神湯才能睡下。」
舒清嫵跟郝凝寒並駱安寧看了看,誰都沒說話。
王選侍嚇得都要拿不住筷子:「昭儀娘娘,這事原來是真的嗎?我也是聽聞宮裡的小宮女在說,才知道的。」
說起這個,馮秋月臉色也很不好。
宮中雖沒什麼娛樂,大家也喜歡傳些新聞,但鬧鬼這傳聞還是頭一次說,人人都害怕。
前世宮裡沒鬧過這事,舒清嫵也不知道為何突然就有了這傳聞,也是略有些好奇的:「尚宮局沒管一管?」
這樣的傳聞,尚宮局定不讓宮人多說。
馮秋月抬眼皮看了她一眼,低聲道:「我聽說……太後娘娘這幾日略有些風寒,尚宮局沒顧得上。」
舒清嫵微微皺起眉頭。
好端端的,剛過了年,太后怎麼會病?
但太后病了,指不定過兩日她們就要去給侍疾,舒清嫵心裡咒罵一聲,面上倒是頗為擔憂。
「唉,希望娘娘早日康復。」
話題這一岔開,大家似乎就忘了重華宮的事,但王選侍卻似乎是陷進這個故事裡,幾句之後再度提起。
「我原就是尚宮局的宮女,聽說過重華宮的傳聞。」
舒清嫵手上頓了頓,抬起頭看她。
只見王選侍雙眼無神地看著自己面前的白瓷碗,臉色蒼白如紙。
「重華宮裡,曾經死過很多人。」
王選侍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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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婕妤娘娘:你這是要跟我講鬼故事嗎?
王選侍:不,我只是個沒感情的復讀機。
皇帝陛下:今天,連回憶,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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