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第 53 章

王小吉膝蓋軟得很。

別看他在外面那麼神氣,在乾元宮裡就跟沒骨頭的魚一樣,蕭錦琛一發怒,他立即就跪了下去。

王小吉甚至都不敢抖,只壓著嗓子道:「回稟陛下,舒婕妤娘娘因染風寒,太醫院奏請撤牌。」

蕭錦琛微微挑眉,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實際上不是這麼回事。

他聲音冷硬,帶著莫名的怒氣,卻問:「是不是,是不是有別人插手?」

乾元宮是他的家,是他最堅固的堡壘,他不願意,也不允許任何人朝乾元宮出手。

乾元宮上上下下幾百宮人,都得聽令與他一人,決不能有任何差池。

長信宮很大,後宮那麼多主位,再加上慈寧宮的太後娘娘,蕭錦琛沒那麼多精力,也沒那麼多心思去管束。後宮里,有他身邊的人盯著,就萬事無憂。

但是現在,卻突然出了這麼一件事。

蕭錦琛看人很准,也略會一些醫理,舒清嫵到底病沒病,難道他看不出來?

舒清嫵今天在慈寧宮那樣憐弱,但蕭錦琛憑著直覺推測,舒清嫵似乎一點事情都沒有,她不像是會病到不能侍寢的地步。

他也不知為何這樣認為,憑藉多年的看人經驗也好,憑藉他對舒清嫵的認知也罷,他就是認定舒清嫵沒有生病。

既然沒病,現在,怎麼又請撤牌了?

蕭錦琛垂眸看向王小吉:「是不是慈寧宮插手了?」

今日沒能在慈寧宮成功打壓舒清嫵,太后心裡定然很不痛快,她這一不痛快,就不喜歡讓別人好過。

她性子一貫如此,這麼多年蕭錦琛已經相當習慣了。

只是……他依舊不喜歡別人對乾元宮出手,哪怕只是翻牌子這等小事,也是不行的。

王小吉也不知道蕭錦琛這片刻功夫已經想了這麼多,他跪在地上,聽著蕭錦琛的冷言冷語,就差沒哆嗦起來。

「回稟陛下,婕妤娘娘確實略染風寒,今日下午請的太醫院徐思蓮徐醫正請平安脈,后徐醫正上奏撤牌,道婕妤娘娘需得調養些許時候。」

蕭錦琛的眉頭狠狠皺到一起。

乍聞舒清嫵病了,他心裡一陣陣翻湧,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慌張感,令他頭一次無所適從。

蕭錦琛後退兩步,緩緩坐到圈椅上,慢慢抬起頭。

他的目光,不知道怎麼就飄到邊上的博古架上。

在幽深而又神秘的夢境里,他記得自己也曾痛徹心扉過。

似乎夢裡的那個女子也病了,纏綿病榻,骨瘦如柴,他想盡辦法,都沒能挽留住她。

這種感覺,只在夢裡有過那麼一次。

待醒來時,他自己都覺得不過是一場春秋大夢。

更甚者,他連夢裡的那些糾結情緒都從未體會過,便是在夢中時心痛難忍,他也想不明白到底為了什麼?

只是因為一個妃嬪的死嗎?

蕭錦琛皺著眉頭,一時間沒有說話。

王小吉跪在地上,用眼睛去暗示賀啟蒼,賀啟蒼卻輕微對他搖搖頭。

這節骨眼上,就別惹他們這位陛下了。

蕭錦琛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他弄不明白自己到底怎麼了,可眼前的事卻得安排得清清楚楚。

「太醫院徐思蓮?」蕭錦琛一字一頓道,「把脈案並藥方拿過來,朕要看。」

蕭錦琛說完,連牌子也不翻了,直接揮手讓王小吉退下。

王小吉抖著酸軟的膝蓋,飛快退了下去。

賀啟蒼一看皇帝陛下氣得不清,這一天臉色就沒好看過,便上前兩步道:「陛下,先呈了晚膳上來吧,您今日沒怎麼用好膳。」

說起來,蕭錦琛因著年輕氣盛,又是個孤寡性子,往常總要在前朝同朝臣發脾氣,時間久了,難免有些胃痛,很是不好過。

但他一意孤行慣了,胃疼就吃藥,這麼折騰下來,好好的胃也被折騰得不清,晚膳用得晚一點都不太舒服。

賀啟蒼努力調養,卻不怎麼見成效。

見蕭錦琛根本不理他,還在那忙活奏摺的事,賀啟蒼想了想又說:「萬一婕妤娘娘真的病了,陛下是否得去瞧瞧看看?」

蕭錦琛捏著硃筆的手微微一頓,心中有什麼東西如發芽的禾苗,破土而出。

「罷了,傳膳。」

賀啟蒼面上一喜,立即大大「哎」了一聲。

蕭錦琛瞥了他一眼一眼,倒是沒再多言。

不多時,晚膳就擺好,蕭錦琛移步去了膳廳,一進去就看到正放在爐子上煨的紅泥陶罐。

賀啟蒼趕緊說:「陛下這幾日肝火旺,太醫院又不叫用藥,便特地改成酸蘿蔔老鴨湯,陛下今日務必要吃上一碗。」

蕭錦琛倒不是那等諱疾忌醫之人,他自知只有身體康健才能長盛不衰,一向不很抵觸求醫問葯。

但他今天的胃口卻還是不太好。

碧粳米只用了一小碗,又用了半碗雜醬面,最後喝了一碗老鴨湯就算結束了。

賀啟蒼看他神色,扶著他起身道:「今日在殿里悶了一天,陛下不如出去走走?」

蕭錦琛卻搖了搖頭。

論說這宮裡頭,蕭錦琛幾乎沒有親近人,原先先帝在的時候還好些,能有親生父親在旁邊勸誡,現在先帝殯天了,也就賀啟蒼並李素沁能說得上話。

蕭錦琛對自己認可的人,一向都不會不耐煩。

賀啟蒼從小陪伴他長大,伺候了他整整二十年,從賀啟蒼十歲起到現在而立之年,兩個人的人生大半部分是重疊在一起的。

蕭錦琛輕易不會對他掛臉。

但下面的人就沒那麼好的待遇了。

所以今天賀啟蒼羅嗦這幾句,蕭錦琛也沒有煩,他只是道:「等一會兒脈案。」

賀啟蒼就不多話了。

不多時,王小吉飛快跑了回來。

說是跑,卻只看他腳下生風,硬底靴子踩在金磚上,一點聲響都沒有。

蕭錦琛皺眉道:「著什麼急,慌慌張張的。」

王小吉就立即頓住身形,卻還是小碎步挪到蕭錦琛身邊,他把手裡的兩份摺子遞給蕭錦琛:「陛下,這是太醫院剛送來的婕妤娘娘脈案,陛下請過目。」

蕭錦琛打開脈案,認真讀起來。

徐思蓮雖然瞧著年紀不大,但在太醫院是老資歷,這種脈案寫得異常順手,通篇下來就是舒婕妤娘娘略染風寒,痰濕多汗,夜不能寐,加之即將行月事,身體虛弱疲累,需要撤牌調養些許時日。

蕭錦琛畢竟不是大夫,平日里自己隨便看看醫書也就罷了,到底不能聽脈問診,這會兒見了徐思蓮這份脈案,倒是心平氣和起來。

或許,是他錯怪太后了。

不,也可能是他太看得起太后了,他這個親娘若是能把手伸進乾元宮,那才是稀奇事。

蕭錦琛看完脈案,又去看藥方,發現徐思蓮給舒清嫵開的是加味逍遙丸,每日送服,裡面的葯大多都是梳理解郁、疏肝健脾、養血調經之效,心裡那點憋悶莫名就消散了。

乾元宮還是他的乾元宮,太后沒有動手,舒清嫵也沒有大病,這就很好了。

蕭錦琛想到這裡,微微一頓,隨即就把脈案遞給王小吉:「回去跟太醫院說,務必好好醫治。」

王小吉行禮稱是,小聲問:「陛下今日可還要翻牌?」

蕭錦琛起身往書房走,沒有搭理他。

賀啟蒼沖王小吉挑了挑眉,甩浮塵轟他退下,自己則顛顛蹭到蕭錦琛身邊,替他磨墨。

「陛下今日用過安神湯,早些休息吧,這些時候都未曾睡好。」

蕭錦琛看了看沒剩幾本的摺子,隨意「嗯」了一聲,然後就繼續批改摺子去了。

這一忙就是小半個時辰,待到蕭錦琛把最後一封硃批寫完,想了想道:「去把中書令叫來。」

賀啟蒼忙讓小黃門去請,這邊立即安排桌椅,待中書令來了草擬奏摺。

雖說不到上元節不用上早朝,但蕭錦琛並未真正休息過,他是個對國事異常上心的年輕皇帝,精力旺盛,大臣們就只能打起十二分的精力,陪著他一起苦熬。

為此,蕭錦琛還特地增加了官員俸祿,也多次加封官員夫人,也不過是為了安撫臣心。

不過,跟著他干確實挺累的。

中書令今年已經四十有六,年紀不小了,匆匆忙忙進御書房的時候額頭還有汗,站在次間整理半天儀容才進了書房內。

「趙愛卿,坐,」蕭錦琛道,「今日朕讀御折,越發覺得朝臣行折太過羅嗦,讀起來費力又無內容。」

蕭錦琛起身在御書房裡溜達。

中書令趙年是先帝時的舊臣,但對這對天家父子從來都很忠心,在中書令這個重要的位置上一干就是十年,至今依舊聖眷不衰。

蕭錦琛一開口,他就知道要怎麼寫了。

作為皇帝,蕭錦琛根本就不用梳理語言,他只要把他想要的表達清楚,趙年就能寫得漂亮又乾淨。

蕭錦琛繼續道:「以後的請安折一律取消,每月三次的政令折加一個要求,總折不能超過三百字,若有急事再另加急事封,有事就說事,他家裡如何朕沒興趣知道。」

外省大臣們寫摺子有個特點,最喜歡說自己家裡那點事,因著一年到頭回不了盛京,若是不在皇帝那裡有些印象,來年的考評就不太好說,有時候蕭錦琛年底見了都認不出來。

所以他們的摺子幾乎可以說是又臭又長。

從自家怎麼勤勉到百姓怎麼安居,能給寫好幾本上來,蕭錦琛每次看了都頭疼。

蕭錦琛說罷,頓了頓道:「告訴他們,民生折有儀鸞衛代書,就不用他們操心了。」

等這麼一通忙完,已是華燈初上時。

再過小半個時辰,宮中就要落鎖。

賀啟蒼原本想勸蕭錦琛泡個熱湯舒舒服服睡下,結果皇帝陛下卻轉身道:「擺駕,去景玉宮。」

賀啟蒼立即苦了臉。

我的陛下喲,這會兒舒娘娘怕是早睡下了,還去折騰做什麼?

※※※※※※※※※※※※※※※※※※※※

賀啟蒼:我太難了。

賀啟蒼:這些小年輕真是不會談對象,可急死我也。

皇帝陛下:嗯?

賀啟蒼:……陛下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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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多嬌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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