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3章
第22章
她可真有些同情二叔二嬸。
於是顧旻越想越生氣,更是理直氣壯梗著脖子懟她二哥:「方才她說的那些話,二哥又不是沒有聽到,她說的像話嗎?她有什麼資格讓大哥去看葉桃,大哥跟葉桃很熟嗎?跟她很熟嗎?」
妹妹說話口不留情,顧昶都要急瘋了。
「大哥,你說句話啊。」顧昶跺腳,就怕樊昕一不高興了,直接跑掉。或者說,一個不高興,不肯嫁給他了。
事實是,他猜對了,樊昕轉頭就走了。
顧昶恨恨的跺了跺腳,巴巴追了上去。
「你滿意了?」顧旭沉著張臉,一臉的嚴肅,薄唇抿得緊緊的,目光鎖在妹妹臉上,似是在壓制著怒火,「把人氣跑了,得罪你二哥,對你有什麼好處?」
顧旻平時驕縱,但長兄真的生氣的時候,她還是怕的。
往葉榕身後躲了躲,顧旻只探出腦袋來,弱弱道:「是她先出言不遜嘛。二哥也真是的,看上了她什麼啊。她什麼規矩都不懂,還自以為多厲害似的。這樣的人真娶進家門來,也是給咱們家丟臉的。」
顧旭沉著臉:「你出來。」
顧旻:「我偏不。我就躲在榕姐姐身後,有本事,你就打我啊。」
顧旭是真的想要訓斥她幾句的,但礙著葉家的兩個姑娘在,他不方便。但妹妹方才一番話,實在有失禮數,顧旭是必須要好好跟她說教說教的,於是見妹妹躲,他就動作迅猛伸手去撈。
但顧旻身姿也十分矯捷,他一下沒撈得著。再想撈的時候,顧旻就存了防備心。
於是顧旻更加嘻嘻哈哈高興得不得了:「沒抓到我吧?」又挑釁說,「我躲在榕姐姐後面呢,你想抓我,得先抓榕姐姐。可你敢嗎?你要是敢不小心碰到榕姐姐一下,我就去告訴娘哦。」
顧旭看了葉榕一眼,倒是挺在意她此刻的反應。葉榕餘光掃到了,沒理他。
顧旭有時候也挺敏感的,他總覺得這位葉家大姑娘對他十分有成見。葉榕淡漠冷肅起來的時候,連顧旭也不敢越矩放肆,生怕會冒犯了她。
葉榕夾在他們兄妹之間,也挺為難的。恰好不遠處葉蕭走了來,看到兄長,葉榕眼睛一亮,像是溺水的人抓著了救命稻草一樣,立即喊:
「哥哥。」
顧旭兄妹也都轉身看去。
葉蕭三兩步便走得近了,他身邊還跟著魏家的二爺。葉榕實在想不明白,怎麼哥哥如今就跟魏昭形影不離呢?
按著時間線來推的話,她重活回來的時候,哥哥與魏昭應該就已經好上了。可前世的時候,哥哥的朋友中根本沒有這個魏昭啊,到底會是什麼契機導致他們關係這麼好的。
葉榕一直牢記著以後魏國公府抄斬的事,她始終怕哥哥會被這個狡猾的魏狐狸騙,所以,每回看到他跟哥哥在一起,葉榕就沒來由升起一股子憂慮。
但憂慮歸憂慮,禮數還是必須有的,於是葉榕福了身行禮。
魏昭的朋友魚龍混雜三教九流,他素來是個不拘小節的。但別人對他以禮待之,他自然也會回敬之。於是,便唇角含笑沖葉榕略頷首。
葉蕭是跟著老侯爺來的。
其實葉千榮今兒也在家,但老侯爺沒提帶他一起來,只帶了嫡長孫葉蕭一人。葉蕭面上不顯,心裡卻十分高興。
這說明祖父重視他,認可他。
葉榕心裡是十分感激祖父的,哥哥連續兩次落榜后,自信心受了重創。如今能讓哥哥重新振作起來的法子,便是幫著他一點點重拾自信。
哥哥的學問是沒有問題的,她始終相信。只是爹爹一直罵他,說他不好,他就真的打內心認為自己不好。
方才葉榕幾人的僵持,魏昭是看在眼裡的。大概發生了什麼,魏昭心裡也清楚。此番來,不過是幫著葉家這個「厲害」的妹妹救個場子,免得她夾在顧家兄妹間尷尬。
於是魏昭對顧旭說:「顧兄不上場打一局嗎?」
顧旭搖頭:「你們玩吧,我就不去了。」
魏昭本來也沒有真的誠心邀請顧旭,不過是客套話罷了。既然他不願,魏昭自然又對葉蕭道:「那葉兄我們繼續上吧?方才你我聯手,打得他們落花流水,很是暢快。趁勝追擊,再來一局如何?」
魏昭雖也出身名門,但卻素來不是個正經人。尤其與顧旭這種忠義之士比起來,他更顯得有些輕佻不正經。在京城內,他算半個混不吝。
不過,可能因為為人仗義又長得一張好臉吧,京城裡愛慕他的閨秀倒是不少。葉榕平時出門會客,沒少聽人私下議論這位魏二爺。覺得他為人風雅知情趣,雖年十八尚未中榜走仕途,但不是因為他才情學問不好,而是他中了舉后,壓根沒有下場參加來年的春闈考。
這些年,一直晃蕩在外,文不成,武不就。除了一個世家子弟的身份,再加上這張臉,好像也沒有別的了。
所以,閨秀們愛慕歸愛慕,但擇婿的話,肯定還是都會選顧旭這樣的。
以前葉榕也是這樣想的,覺得找個人過日子嘛,一定要安安穩穩本本分分的,顧旭這樣的就很好。雖然現在也還是這樣想,只不過,卻再不會把目光放在顧旭身上。
既然知道他心裡沒有自己,葉榕也就不會再犯傻了。
從今往後,天各一方,各自安好。
於是見哥哥要走了,葉榕立即說:「我與四妹妹一起去看哥哥比賽吧。」
話音才落,就見魏昭立即側頭瞄過來。
葉榕覺得他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好像是故意的。但沒搭理他,她迴避了目光。
同時,她越來越覺得魏昭可疑。接近哥哥,目的不純。不行,她得再找個合適的機會,提點一下哥哥才行。
葉蕭從小擅文,馬上功夫略差一些。但身為侯門子弟,雖然習武不精,但肯定從小都是學過騎馬射箭的。
葉蕭武學略遜色,但耐不住魏昭厲害。魏昭不但打馬球厲害,球杆傳球的本領也十分厲害。只要搶著球就朝葉蕭打去,然後由葉蕭將球打進門洞里。二人聯手,堪稱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一連贏了好幾場。
一時間,葉蕭成了整個球場最矚目的人物。
樊昕沒真的走,顧昶追到她后,好聲好氣說了好些動聽的話。樊昕也是怕就這樣走了於顧家不好交代,於是就順勢留了下來。
方才的馬球賽,她也一直坐在旁邊看。
見大家都捧著葉蕭,她冷哼一聲道:「就葉家這個紈絝子,如果不是有那個姓魏的暗中幫他,他能打成這樣嗎?誰看不出來,他還真以為自己厲害了。」
顧昶看了她一眼,有自己的見解:「雖然魏昭的確有意傳球給他,但其實他的馬上功夫也不差。」
樊昕見不得顧昶誇葉蕭,立即冷了臉來:「你到底站在哪一頭的?」
見樊昕生氣了,顧昶下意識摸了摸鼻子,於是改口說:「你說的都是對的。」
樊昕又想起方才在顧老夫人那裡自己被葉榕算計的事情。不想還好,一想就更上火。葉家兄妹,沒一個好東西。
樊昕性子衝動,越想越氣,大腦控制不住身子。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衝到了葉蕭跟前。
「葉大公子,你這麼厲害,你我打一場如何?」樊昕語氣頗為挑釁,瞥了眼「仙氣飄飄」立在旁邊的魏昭,刻意加了一句,「你我一對一單打,誰也不許外人幫忙。」
魏昭只垂頭笑了笑,一時沒說話。
樊昕高抬下巴,聲音又大了點:「是個爺們,就爽快應了我。」
葉蕭不願意,但一時又沒有想到好的措辭拒絕。貴族圈的馬球賽,都是有個不成文的規矩的,既是拔了頭籌,有人發起挑戰,必須迎戰。
若是男兒還好,可一個女人……他怎麼能跟女人打。贏了不是,輸了也不是,左右他是為難的。
而樊昕打的就是這個讓他進退兩難的主意,她就是見不得葉家兄妹得意。
樊昕窮追不捨,魏昭臉上笑意漸漸斂去一些,他抬眸再看向樊昕的時候,眸子里有冷意:「樊姑娘似乎十分豪放豁達。不知道是姑娘素日好強心重,還是單純看上我們葉兄了。」
他聲音幽幽的,用輕飄飄的不在意的語氣,說著詆毀人名聲的話:「不過有言在先,葉兄已娶家事,怕是要讓樊姑娘失望了。當然,你若是不在意什麼正妻妾室的名分,倒是可以做葉兄的貴妾。我想,以姑娘的門第,正妻做不了,貴妾總能有份吧?至於姑娘的長相……」魏昭拖著尾音,只笑了笑,沒再繼續往下說。
顯然,他是在罵她丑的。
「你!」樊昕氣得滿臉漲紅,「你羞辱我!」
魏昭卻斂盡面上笑意:「怎麼會?明明是姑娘你自己上門來找羞辱的。」又扯了下唇,語氣輕佻道,「或者,我倒是沒有成親……」
「魏二爺。」顧昶冷著臉走來了,一把將樊昕護在身後,目光兇悍能吃人,「還請魏二爺自重。」
魏昭聳肩,一副渾然不在意的模樣。
「好生無趣,既開不得玩笑,就莫要主動送上門來。」魏昭懶洋洋的,「顧二爺這般不問青紅皂白只問魏某之責,就不問問根源在哪兒嗎?還是說,只要是這位樊姑娘做的事,顧二爺都覺得對。」
整件事情經過顧昶都看在眼裡,他的確覺得昕兒莫名尋葉蕭比球不太妥當。但,方才魏二爺那番話,根本就是羞辱。
顧昶自知理虧,也不願再與魏昭這種不學無術之徒多做糾纏,於是只對樊昕道:「我們去別處吧,旻姐兒在那兒,你與她比賽去。」
樊昕怎麼能肯,只說:「葉蕭,你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應戰,別只曉得躲在人家背後。」
「我哥哥是男兒,同你比賽,贏也不是輸也不是。」葉榕徐徐踱步走了來,聲音清肅冷靜,「若樊姑娘真想比,我與你比。」
「你?」樊昕上下打量葉榕,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葉大小姐不是素來嫌棄馬髒的嗎?怎麼今兒卻不嫌棄了?」
葉榕面上劃過一絲淡漠的笑意,聲音一如往常,清冷中夾著些高貴:「我與樊小姐素來不熟,何故樊小姐自認為這般了解我?方才這些話,都是聽誰說的?」
樊昕自然不會供出葉桃來,只挑挑眉說:「我與你比,是有欺負你之意。」
葉榕:「樊小姐也太過自信了些,我雖不才,但好歹也是出身名門。祖上,也是跟隨太.祖一起馬背上滾打過。我馬上功夫與自家兄弟姐妹們比起來自然算遜色,但贏樊小姐,綽綽有餘。」
樊昕最經不住激,葉榕幾句話,就把她說得暴躁了。
「打便打。」樊昕道,「一會兒若是輸了,可別沒有輸不起的本事。」
葉榕卻說:「一場馬球比下來,總得耗費些時間,眼瞧著快要到開席的時間。我看,我們還是賽馬就好。」
樊昕從小就是長在馬背上的,她怎麼可能怕文鄒鄒的葉家大小姐。
「好!就依你。」樊昕應下。
於是葉榕轉頭,看向顧旭:「顧大爺,聽說你有愛馬一匹,名為疾風,不知可否借來一用?」
顧旭有寶馬一匹,是當年老國公爺北上討伐突厥的時候帶回來的。當時老國公爺帶回來好幾匹北方的戰馬獻與陛下,顧旭的這匹馬,是陛下賞賜。寶馬雖有多匹,但這疾風卻最有靈性。速度也快,所以顧旭給它取名疾風。
疾風通人性,但也只有會馴馬的人才能駕馭得了它。
疾風名氣大,樊昕也是知道的。所以,樊昕逮著機會便嘲諷道:「嘴巴上說得多厲害似的,其實也不過如此。顧家大爺的愛馬,遠近聞名,你藉此馬,不就是想討這個便宜嗎?」
「若你不敢與我比,在我面前認個輸,就不比了。」
葉榕大方道:「那便樊小姐騎疾風,我再選別的馬。」
樊昕搖頭:「我自然也不會佔你的便宜,既是比賽,就該公平一些。」又扭頭對顧昶說,「不如,我去你們家馬廄里選一匹馬吧?」
其實葉榕意不在疾風,故意這樣說,也是想激樊昕提議去馬廄選馬。她中意的,是另外一匹馬。若是顧家馬奴隨意牽馬來,肯定牽不到那一匹,親自去選,她就知道怎麼選了。
顧昶欣然答應:「我幫你選。」
這邊,顧旭自然也過來邀請葉榕:「葉大姑娘請。」
顧家馬廄里這些馬,葉榕大多知道來歷,也摸得清它們的脾性。前世顧家被抄家的時候,什麼都沒有了,但有幾匹馬卻是帶著一起去南境之地的。
後來在南境,偶爾閑暇之餘,顧旭也會手把手教她武藝、教她騎術。所以怎麼馴馬,每一匹馬以什麼樣的方式可以更快建立感情,她都是知道的。
去了馬廄后,葉榕立即選了自己中意的那一匹。
等樊昕也選好后,則又一道回了球場。而此刻,球場邊上已經圍坐滿了人,都是聽說葉榕樊昕要賽馬,趕著來看熱鬧的。
葉榕與樊昕都想著速戰速決,所以,簡單定了輸贏的標準后,便皆翻身上馬。只等顧家的一個僕人手中小旗子一揮,二人便縱馬疾馳而去。
球場很大,一來一回,誰先回到最初的起點,誰便贏了。
葉榕這些日子一直跟著祖父練習騎術,馬上功夫未必比樊昕遜色。加上又選了一匹與自己十分契合的馬,自然更順利一些。從兩人縱馬衝出去那刻起,葉榕便一直領先。樊昕著急,但卻怎麼都追不上。
眼瞧著賽途過半,樊昕也著急了,取下袖中暗藏的匕首便一刀扎在馬屁股上。馬受了傷,疼得亂嘶,速度自然提了上來。
葉榕側頭探去,眼見樊昕要追上來。她心一橫,也使出了絕招來。
這一招,是當年顧旭教她的防身之術。若縱馬而逃,卻快要被敵人追上的時候,可使口技。
樊昕胯下之馬本來就受了傷,葉榕以口技誤之,馬兒更是嘶吼狂躁起來。樊昕死扯著馬韁想要繼續往前沖,但馬受了傷流了血,過了之前那股子蠻橫衝勁兒后,徹底倒了下去。鮮血汩汩流出,樊昕也摔下了馬來。
而前面,葉榕已經贏了。
這馬不是樊家的,樊昕不過是借來一騎而已。卻因想贏得比賽而故意傷害……這麼多人看著,就算顧家不追究責任,但圍觀的人卻是要好好說上一說。
葉榕翻身下馬回頭看樊昕,面上沒什麼表情,心裡其實也是有些瞧不上她的。這位樊家大小姐自詡正義,但其實她的正義,從來都是以她的標準來的。
第23章
她看誰不爽,必然是那個讓她不爽的人的錯。她方才那般宣戰哥哥,不就是以為哥哥馬術不行,她想贏哥哥,從而好讓哥哥丟盡臉面、以出她心口惡氣嗎?
多行不義必自斃,她自己心術不正,現在鬧了這麼個大笑話。葉榕倒是想看看,她不但輸了比賽,且還輸了體面,她到底會怎樣做才圓這個場?
如果她能大大方方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來向她認個錯,她倒是敬佩她的。顯然,樊昕沒這種魄力。
顧昶見她摔馬了,立即去扶,卻被樊昕甩手掄開。樊昕自己也知道丟了臉,於是不敢看任何人,自己悶著頭跑了。
顧昶自然是追了上去。
葉榕看著那匹倒在血泊中的馬,有些替它不值。死肯定死不掉,畢竟沒有傷到重要位置,但因為傷殘了,日後估計也沒什麼用處。
正在葉榕失神的時候,顧旭穩步走到了她身邊來,以一種疑惑的目光打量她。
「葉大姑娘的口技是跟誰學的?」
驚聞顧旭的聲音,葉榕側頭看了他一眼,隨便扯了個謊道:「我從小便會一些,其實不值一提,讓顧大爺見笑了。」
顧旭卻擰眉垂眸望著她,顯然不太相信。
葉榕卻不給他再次質問的機會,只繼續看向那匹馬說:「好好的一匹馬,如今殘廢了,倒是可惜了。」
顧旭這才也看向那匹倒下的馬。
的確可惜。顧家的馬,都是上等良品,就算這馬沒有性命之憂,但肯定也殘廢了。日後再不能當坐騎,只能好好圈養著。顧家不是養不起一匹馬,只是心中替這戰馬惋惜罷了。
顧旭正盯著馬走神,想自己的心思。那邊,葉榕已經悄悄欠了下身子,然後帶著妹妹葉桐一道離開了。
等顧旭心內感慨完再回神找人的時候,葉榕已經走遠了。顧旭沒有再追過去,只負手立在原處盯著葉榕漸漸遠去的纖瘦背影看,眉心打了個結。
那日的夢境,至今還歷歷在目,夢裡的那種感受,他還非常深刻。他實在不明白,他與這葉家大姑娘不過才見幾回面,為何會做那樣的夢?
若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他對葉大姑娘並無遐想與褻瀆之心,為何就能夢到娶她為妻。夢境太過真實,那種壓迫得他快喘不過氣來的感受,並不好受。
他覺得這並非偶然,但暫且也探不出究竟來。其實很多地方都很奇怪,比如說,葉大姑娘對他態度始終特別冷淡,甚至根本不願見他。又比如說,方才她與樊家小姐賽馬,緊急關頭,竟使口技。
這口技,是他的絕學,也是他悟出來的一個擾亂敵兵的有效法子。而這個法子,雖則在軍營里與將士們試練過,但絕對不會傳出來。
飯後,顧旻去招待別的女眷姑娘們了,葉桐也找到了自己的小夥伴。葉榕因心中還想著哥哥的事情,所以只與平時走得近的閨友們閑說了幾句,便一個人離開了。
葉蕭平時在成賢書院苦讀,平時難得回來一趟。且葉榕不知道哥哥是今兒吃完席就回書院,還是明兒一早再回,若是今天晚上就回,那她再想見哥哥一面,便又得好些日子。葉榕找哥哥有要事,所以既然今天碰到了,肯定是要兄妹尋個僻靜之處說些話的。
葉榕正找著哥哥葉蕭,卻不想,半道被樊昕劫了下來。
見又是這個蠻橫惹人厭的樊家小姐,蜜餞立即衝上前兩步,擰著眉罵:「好狗不擋道,讓開!」
葉榕訓斥蜜餞:「不得無禮。」徐徐走了兩步,繞到蜜餞前面去,葉榕禮貌問,「樊姑娘找我有事嗎?」
「你少在這裡跟我裝!」樊昕也不廢話,直入正題,「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桃兒今天之所以沒來,就是你跟你娘欺負的。」
葉榕可以接受她辱罵詆毀自己,卻聽不得她詆毀自己母親半個字。
於是葉榕怒道:「樊姑娘,別把沒腦子當率真,也別把沒禮貌當真性情。你在替別人打抱不平前,好歹也得先打探清楚情況。你就這麼肯定,唐姨娘母女說的都是真的?你替她們衝鋒陷陣到處得罪人,說不定人家還在背後笑你傻。」
唐姨娘是什麼人,葉榕再清楚不過的。這些年來,她花招手腕使出過不少,成日里在府上上躥下跳。會哭會演,比那戲班子里唱的還要精彩。
葉榕想,這樊昕的確不討喜,但至少她們母女與樊家沒有正面的恩怨。樊昕如今對她們母女怨氣這麼重,想必是從唐姨娘那裡聽來了什麼。
葉榕也算是好心提點,但樊昕根本聽不進去:「我與桃兒的交情,遠比你想象的要深厚,你也不要在這裡挑撥。我來只是想告訴你,別以為你會耍點心計,就多了不得似的。你要知道,人在做,天在看,壞事做多了,遲早要得報應的。」
樊昕的警告對葉榕來說,一點殺傷力都沒有。葉榕平心靜氣聽完她的警告后,只回了一句說:「樊姑娘的話,我記著了。善惡終有報,是句真理。」
只是葉榕的「報應」還沒來,樊昕的報應就來了。
午飯後,顧二夫人尋了個機會,讓身邊的嬤嬤去請了樊夫人到她屋裡去。樊夫人原以為是有好消息呢,可去了才知道,顧二夫人喊她來,不是說提親的事兒的,而是在婉約回絕這門親事。
顧二夫人沒有繞彎子,只笑著開門見山道:「我們家二哥兒為人莽撞,不如他兄長跟兩個弟弟心細,所以,我一直想找個心細溫婉的姑娘給他做媳婦。你們家昕姐兒豪氣干雲,實為爽利,我是打心眼裡喜歡她的。」
「只不過,性子與我家哥兒不和。日後做個異姓兄妹還成,做夫妻……怕是不那麼合適。」顧二夫人根本不給樊夫人任何插嘴的機會,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意思。
人家已經把話說得清楚明白,就是嫌棄她家昕丫頭不夠端莊大氣,直接給拒絕了。樊夫人其實很想說幾句挽回一下,但一時心急,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左右已經丟了人,免得既丟人又得罪人,所以,樊夫人最後也就沒說什麼。
樊夫人笑容僵硬:「夫人說得對,顧二爺英年才俊,是我們家姐兒高攀不上。」
顧二夫人又說:「也沒有什麼配得上配不上的,你們樊家好歹也是將門府第。只是,的確是不太般配,我家哥兒性子急躁,他適合娶個心細溫良的賢妻。馬上功夫好不好無所謂,能做賢內助就好。」
球場上的事情,早有人當笑料一樣告訴顧二夫人了。本來早上在老太太那裡的時候顧二夫人就對樊昕不滿,加上樊昕球場上竟然又出了那麼大一個笑話,顧二夫人實在忍不住了。
索性也沒與兒子商量,直接自己做主斷了這門親事。
之前雖然對樊家這樣的小戶不滿,但想著若是兒子真心喜歡,她倒是可以考慮考慮。只是沒想到,這樊家姑娘如此不知規矩不懂禮數,不懂人情世故,也不知天高地厚。若是娶她回來做兒媳婦,日後她都沒臉出門做客去。
從顧二夫人院里出來后,樊夫人也沒臉再呆在顧家,只拉著女兒就帶她走了。樊家母女突然就走了,少不得要有人猜疑,很快就有人猜到,怕是顧二夫人沒看上樊家姑娘。
消息傳到葉榕耳朵里的時候,葉榕也是挺吃驚的。她雖然猜得到顧二夫人可能會對樊昕不滿,但沒想到,今兒老夫人壽誕日,二夫人直接打發了樊家人。
且若她沒猜錯的話,梅花莊上的事情,顧大夫人肯定是還沒告訴二夫人的。如此看來,怕是顧二夫人原本就對樊昕不滿,今天的事情,不過是加了把火而已。
顧二夫人把樊家母女「趕走」的事情被顧昶知道了,於是顧昶跟母親鬧了起來。不但鬧了,還要去追樊家母女,被二房院里的護衛攔了下來。
顧旭得到消息立即匆匆趕過去的時候,顧昶正跟院里的幾個護衛打得熱火朝天。而顧二夫人站在一旁,簡直氣得要死。
如此,對樊昕更是沒了好感。
那個樊家丫頭,沒長一張狐媚子的臉,倒是有一身狐媚子的好本事。她兒子本來好好的,孝順得很,眼下竟然為了她一個潑皮敢在院里大打出手。
見顧旭來了,二夫人立即喊:「忠孝,快制住他。」
顧昶論武雖不如顧旭,但身上有股子蠻勁兒。加上現在正在氣頭上,更是不服任何人,顧旭與他打了好一會兒才將其制服住。
「今天什麼日子,你不知道嗎?」顧旭擺出長兄的架子來,冷厲,「小心回頭二叔知道,罰你一頓。」
「罰就罰!我還怕這個嗎?」顧昶雖被鉗制住了,但仍然想掙脫。他在變聲期,嗓音特別難聽,跟公鴨叫似的,只衝顧旭喊:「我娘把昕兒趕走了,你可知道?」
顧二夫人立即衝過來指著兒子說:「你想迎娶樊家女入門,除非我死!」
顧旭道:「二嬸,今天還是不要再提這件事。我與仁義說說話,外頭還有不少夫人在等著您,二嬸先去吧。」
顧二夫人也知道今兒有些失態了,於是好聲說:「那你勸勸這個死腦筋的,讓他不要再犯渾。」
「嬸娘放心。」
等顧二夫人走了,顧旭這才鬆開顧昶。顧昶恨恨瞪著顧旭,眼睛都紅了:「大哥知道嗎?昕兒之所以會被母親趕出去,是因為她幫葉家三姑娘說了幾句話。那葉家大姑娘素來是個有心機的,昕兒哪裡是她的對手,自然幾句話便把昕兒給算計了。」
「後來球場上的事兒,雖然昕兒也有不對的地方,但,她出醜,不能說跟葉大姑娘沒有一點關係。葉大姑娘心思深沉,我怎麼知道是不是也是她算計了昕兒,讓她出醜的。」
顧旭嚴肅說:「球場上的事情,你我都看得一清二楚。為兄明白你的心情,但你也不能因為替樊姑娘抱不平而隨意詆毀另外一個。樊家的事情,過了今日再說。今兒是祖母壽宴,你不許胡鬧。」
都說長兄似父,雖然顧昶只比堂兄小兩歲,但卻能把堂兄的話聽進去。
今兒不鬧,改日還是要鬧的。
葉榕覺得這事兒其實跟她沒多少關係,她沒主動挑事,是樊昕自己挑起來的事兒。但憑著前世她對這個小叔子寵妻程度的了解,多半是能猜到顧昶心裡會記上她一筆。葉榕倒不在乎顧昶怎麼想的,不過,為了避免尷尬,她也沒必要與他撞上。
所以得知哥哥晚上歇在家裡后,葉榕便回了母親那裡。
顧二夫人「趕走」樊家母女這事兒,很多人都知道,只是沒說。等晚上散了席后,這才三五成群湊一起私下議論起來。
刑氏母女外頭從不論人是非,嘴巴比較緊。馬車上又有葉桐在,母女倆也不好說什麼。等回了家后,葉榕才去找母親說這事兒:
「說來倒也與我有些干係,只是我也沒有想到,顧二夫人會當時便發作,完全不給樊家面子。」
其實就算不滿意,可以過兩天再說。今天就說,就是變相的趕人走。
可見二夫人對樊昕是十分不滿的。
其實前世的時候,顧二夫人頭兩年也一直對樊昕這個兒媳婦不滿。後來是因為顧家流放了,日子不好過了,而樊昕卻能每日開開心心伺候在她身邊,二夫人這才漸漸接納樊昕。
可眼下顧家沒有流放,也沒有一個考驗樊昕的機會,加上今天樊昕的表現的確十分失禮,二夫人就發作了。
刑氏卻全然不在意這件事情:「樊家的事情,算不到你頭上去,你也無需自責。」然後把話拐到顧旭身上,刑氏面上含笑說,「顧家老夫人對你十分滿意,顧家大夫人今兒也找我單獨說了些體己話。雖然沒明說,但意思卻是明白的,她還是喜歡你的。」
一聽是這件事情,葉榕就十分頭疼:「好馬不吃回頭草,既是錯過了,我不想再要這門親。上次相看就發生那麼晦氣的事兒,說明不吉利。」
「什麼不吉利,這叫好事多磨。」刑氏還是對顧旭滿意的。
葉榕懶得呆在這裡聽這些,只起身說:「我找哥哥有要事商議,我先去了」
說罷,頭也不回就走了。
「榕兒。」刑氏喊了一聲,見女兒並不回頭,她心中疑惑,「這孩子,怎麼了。」
嬤嬤端了茶水來遞上,因是跟刑氏從刑家嫁來的,於是倒會笑著插句嘴說:「姑娘大了,她又素來麵皮薄。這種事情,肯定得逃。夫人您放心,這親事就是咱們姑娘的,別人休想搶了去。
刑氏自然是贊同這話的。
且不論嫡出庶出,就論品德才學,那葉桃如何能與她的榕兒相提並論。榕兒從小就是她精心調教的,滿京城裡,也沒幾個比得上她。
那日那幅畫也還得恰到好處,原是顧家四爺喜好張秋水的話,顧大爺是要買回去送顧四爺的。可巧榕兒畫還得及時,否則的話,豈不是平白叫人家倆兄弟生了嫌隙?
今兒顧家老夫人也拉著她提了這事兒,直誇榕兒好。
.
雖然今兒書院里休假,但馬上就要年底考了,所以葉蕭半點不敢鬆懈。所以,就算難得一日歇在家裡,也是得看書到深更半夜。
葉榕去的時候,正好馮氏也在。馮氏念著自己夫君讀書辛苦,所以,親自下廚做了些湯羹點心送來。
瞧見小姑來了,馮氏立即說:「姑娘來得正好,我做了銀耳燕窩羹,你也嘗嘗吧。」
葉榕平時一日三餐十分規律,多一頓都不食的。在自己兄長嫂子面前,她也無需客氣,就直接說了:「等明兒再嘗嫂子的手藝吧,我晚上吃東西,胃會不舒服。」
馮氏忙說:「倒是我疏忽了。」又道,「你若愛吃什麼,且告訴我,我親自做給你吃。」
葉榕笑著握住馮氏手:「多謝嫂子。」
馮氏倒是識趣得很,看了看小姑,又轉身看了看夫君,而後道:「姑娘找夫君是有事商議吧?那你們兄妹說話,正好我那裡還有點事,我先走了。」
葉榕說的事情也沒什麼不能讓嫂子知道的,於是攔下人說:「我也沒別的事情,來,嫂子你先坐下。」馮氏又坐了下來后,葉榕才說,「哥哥不是要年底考了嗎?我這些日子閑著無事,所以,特意選了幾本書出來。」
「我雖沒有出門去書院念過書,但好歹也有夫子家來教過一些四書五經。平時上課的時候,偶也會跟著夫子一起談論國政、百姓,論見地,倒也有一點點。這些試題都是我從前上課的時候夫子出的,或許有點用,哥哥若不嫌棄,可以借給你看。」
葉蕭近來跟妹妹關係好,見妹妹受累整理出這些試題來,忙說:「你放心,你從小念書就好,既是你拿來的,我一定一題不落全部看了,指定能用得上。」
葉榕就是想讓哥哥一題不落的全部認真做一遍,因為前世哥哥書院的這次年底考,大部分試題就在其中。
前世這一年的秋冬發生很多事情,葉桃突然死了,她又順利跟顧旭訂了親。所以,父親更是變本加厲與母親作對。而哥哥夾在其中,很為難。
那年的年底考,哥哥考得很差,好像是院里倒數,而葉千榮考得卻很好。那個時候,父親想扶植葉千榮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所以過年走親訪友,到處變本加厲明著暗著說哥哥不好,想更進一步敗壞哥哥形象,以便日後葉千榮可以順利請封世子。
因為那年事情多,所以葉榕對這些事情印象特別深刻。而很巧的是,那年哥哥書院的年考試題,回來她看過。
或許是冥冥之中老天也在幫哥哥吧,可巧就用上了。
但葉榕心思縝密,警惕性也重,她沒有直接給題,而是把所有文考的試題都融合了。但只要哥哥能用心鑽研,其實跟直接給題也是一樣的。
掰開了揉碎了,問題的本質就是那些。
妹妹給的東西,葉蕭素來當寶貝。第二天回了書院,只要一有空,葉蕭就窩在屋裡看卷題。
魏昭推門進來,見葉蕭又伏案看書,他說:「從前也不見你這般用功,怎麼這兩天意外的出息?」
書院的學生都是兩人住一間,魏昭葉蕭二人關係好,所以住在了一起。
葉蕭倒也不藏私,直接說:「這些都是我妹妹整理出來給我的,她說是她以前念書時候的夫子給她出的題。」不由感慨,「你還別說,這夫子出的卷題,還真挺有深度的。」
「你妹妹?」魏昭倒是來了興緻,在葉蕭對面坐下,「就是那日在你書房看到的那個妹妹?」
葉蕭道:「是她。」
魏昭目光閃了一下,繼而笑著伸出手去:「可不可以給我也看看?」
葉蕭不吝嗇,大度的遞了過去,但卻叮囑:「你注意些,別弄壞了。」
魏昭沒說話,只是專註看起來。他目光掃得很快,可以說是一目十行,一頁頁的翻,很快就看完了。
看完后,魏昭平靜的把卷題遞了回去,沒說話。
葉蕭不滿他這種態度:「誇我妹妹幾句,就這麼難嗎?」
魏昭這才重新看向葉蕭,扯了下嘴角,誇起葉榕來:「葉兄,你有個這麼好的妹妹,是你的福氣。你這份福氣,不是誰都能有的。」
葉蕭自得:「那是自然。」
魏昭略沉默一瞬,又重新從葉蕭手中拿過那份卷題,一邊執筆蘸了點墨水埋首在卷題上划起來,一邊說:「我重新給你劃一下範圍,你也能少看幾題。但我給你划的,你務必要琢磨透了。」
很快,魏昭便划好了範圍。擱下筆,抬眸嚴肅道:「這份卷題,你知我知,這書院里的別人,就無需知道了。」加了句,「尤其你那個兄弟葉千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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