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5章
第24章
雖然葉蕭一直呆在書院里念書,但家中內宅的一些事情,他還是知道的。唐氏先是毀了妹妹一樁親事,后又是耍計欲陷害母親,一而再再而三使卑劣手段,後來事情敗露,還是祖父出面主持了公道,這才趕了唐氏回去。
他與葉千榮雖然沒有鬧出明顯的矛盾來,但其實彼此心中都清楚,他們這一房嫡庶間的爭鬥,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而這,也是他為何要爭一口氣的原因。
他若考好了,母親妹妹臉上也有光,家中地位自然也水漲船高。他若是沒考好,會連累母親妹妹遭人白眼。
打從他很小的時候開始,父親母親就一直不和,他夾在其中十分為難。一個是他爹,一個是他娘,他幫誰都不是。索性能做的,就是盡量不讓自己再激化父母的矛盾,他是有心想撮合父母的關係的。
所以,當年隨父親狩獵回來,明明腿傷嚴重,他為了怕母親知道後跟父親吵,一個人隱瞞下來了。也是因此,腿上傷勢惡化,導致他從此有了腿疾。
他原以為父親會因為此事而內疚的,但其實,是他想多了。父親……不過簡單安撫了他幾句,事後,就當作忘了這事兒。
其實他一直都很不明白,母親那麼好,為何父親卻那般厭惡母親呢?
厭惡得……連一點面子情都不給,更是荒唐得睜著眼睛說瞎話。不但幫扶唐氏母女一起搶阿榕的婚事,還在得知唐氏母女是刻意陷害母親的事後,確鑿的證據面前,他竟然依舊理直氣壯的說唐氏沒錯。
這一連串事情發生下來,對這個父親,他可以說是徹底失望了。
同時也漸漸醒悟過來,他才是母親妹妹最堅強的後盾。若他繼續一事無成,高興的,就是父親與唐氏母子。
對,他不成器,父親也會高興。這些年,父親常常動輒辱罵、言語攻擊,他根本不是為了自己好,或許,他漸漸也發現,他越是罵自己這個兒子不爭氣,自己果然就真的不爭氣。而他根本就是希望自己不爭氣,所以這些年來,就一再變本加厲辱罵責難,絲毫不給他半點尊嚴。
他的心早偏了,他就不該對他抱有希望。可笑他曾還奢望過,奢望有一天父親母親可以如二叔二嬸一般恩愛。
他以前也挺混賬的,在母親妹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竟然在逃避。他被罵得懷疑了自己,所以他便不再認真讀書,成日流連煙花之地,結交三教九流。他從小得志,太在乎自己的面子了,以為混出個不成器的名聲來,就不會再有人議論他。
殊不知,真正能證明自己的,就是榜上有名。
也是這些日子父親一再過分,他才漸漸醒悟過來的。所以,如今倒是越發認真讀書。明年的秋闈,他勢在必得。
日後不管父親再如何辱罵他、詆毀他、算計他,他都無需理會。其實很早開始,他跟父親就已經是敵對的關係,他救不了父親,也喊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他可以肯定,日後父親成了侯爺,自然是希望立葉千榮為世子。而現在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在為日後打基礎。
他不敢想象,若他一直這樣渾渾噩噩下去,而葉千榮卻一路順風順水,日後母親與妹妹的日子將會多難熬。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好好走仕途,爭功名。
葉千榮好,就是他不好。
所以,對魏昭的提醒,他自然十分重視:「我家的事情魏兄又不是不知道,我與這個庶弟可謂是水火不容了,我怎麼會給他看。」
葉家的家務事,魏昭的確略知一二。其實他也很迷惑,雖然說京中不乏寵愛小妾的世家子弟,但能做到像葉家那位世子爺那樣的,還真是頭回見。
魏昭倒是沒過分參與到別人的家務事中去,只笑著問:「怎麼樣?明年的秋闈,有信心嗎?」
葉蕭也笑,倒是誠實:「沒有十成的把握,但,我一定會盡全力爭取。」又說,「其實既然考了,自然想中一甲,不說狀元榜眼,弄個探花,也很有面子啊。」
魏昭說:「葉兄打小才名在外,小小年紀就中了秀才,想必學識淵博。基礎打得好,只要這九個月辛苦些,不說一甲,二甲肯定沒問題。」
葉蕭也是這樣想的,說中一甲是開玩笑,其實能高中二甲,就很不錯了。
想了想,葉蕭倒是也關心起魏昭來:「論才名,魏兄可不輸我,這些年也一直糊塗過日子,到底為何?」不等魏昭作答,他又說,「明年若是你我皆能榜上有名,那該多好啊。」
「我?」魏昭搖頭,漫不經心道,「我與葉兄不一樣,葉兄乃長房長子,日後是要撐起整個家的,所以,你不得不走這條路。我們家,我這一房可沒爵位要繼承。重擔落不到我肩上,我渾一些,也無事。」
葉蕭:「雖是這個理,但身為男兒,總得掙些功名傍身才是。就算不為你自己著想,也得為你日後的妻兒著想啊。」
「男兒嘛,當頂天立地。再說,魏兄你又不是沒這個才學,你就是不考。」
不由得又好奇:「你說你又不參加科舉考,你進書院念個什麼勁?」魏昭只是前三四個月才進成賢書院來,之前可一直浪著,「每年進成賢都是有名額的,你不考,白瞎了一個名額。」
成賢書院是貴族書院,每年只有較少的幾個名額會給那些念書好的平民百姓之子。一般能進來的,都是世家子弟或者高官之後。等勛貴子弟全招滿了,剩下來的名額,才輪得到市井小民之子,或商戶之子。
魏昭若不進,勢必多出一個名額來。
魏昭卻嫌葉蕭有些啰嗦,擺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皺眉:「你渾了那些年,不過才有些醒悟過來立志要好好讀書。可這還沒高中呢,就來說教我了?」
葉蕭可沒有要說教他的意思,一來是真心希望他好,二來,也是忽然想到了妹妹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魏兄……你……是不是在什麼時候得罪過我妹妹?」
聽提到葉榕,魏昭忽而抬眸看來:「這話怎麼說?」
葉蕭思忖了一下,想著憑這幾個月的相處,魏昭為人坦蕩熱情,他的品性,他還是信得過的。再說,之前顧家梅花莊上那件事情,也是虧得他抓了賊人唐澤押送去,這才破了父親與唐氏的奸計。所以,葉蕭也以誠心相待,不瞞著他,實話說:
「這些日子,我妹妹總提起魏兄來,問我何時與魏兄私交好了。」其實妹妹還提醒他離魏昭遠一些,但葉蕭沒說這話,「所以我想,你是不是哪兒得罪了她?」
魏昭笑道:「你那妹妹素來規矩嚴,又是大家貴女的典範。而我是個混不吝。不是一路人,自然入不了她的眼。我哪能得罪她?我這種名聲的,怕最是惹她厭惡了,哪能有機會去做得罪她的事情。」
魏昭這番話,倒是說得過去。
妹妹素來規矩嚴,想必是覺得魏昭這樣的人混賬了些,名聲不好。勸他離魏昭遠些,也是為了他前程好,她怕魏昭會帶著他瞎混,耽誤他念書。
如此,葉蕭倒是豪氣,爽快道:「我妹妹不了解魏兄的品性,是她誤會了你。我在這裡,替她給魏兄賠個不是。」
魏昭一點都不生氣:「賠不是,言重了。」
只是,心裡卻是把這件事情記了下來。這位葉家妹妹,瞧著嚴肅冷漠規矩大,其實,最是心地善良的人。
魏昭忽而扯唇一笑,眼裡亮晶晶的閃著光,忽而又自顧自搖搖頭,弄得葉蕭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可別渾來啊。」葉蕭怕他會找妹妹麻煩,嚴肅說,「我妹妹也沒說什麼,你若心中不服氣,大可沖我來。」
魏昭說:「你我如今兄弟相稱,她既是你妹妹,便也是我妹妹。日後,多多照拂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渾來?」
葉蕭又盯著他看了好會兒,直到見他也拿出書本認真看起書來,這才放心。
很快到了年底,臘月二十六這日,正是成賢書院年考放榜的日子。一大早,已經放假歇在家裡好幾天準備過年的葉蕭葉千榮,就去了書院。
刑氏在家裡等著兒子的消息,很緊張。一早上打從起床開始,她就在盼著了。
既盼著兒子歸來,又怕兒子歸來。
這種焦灼,像是一團火一樣,燒得她渾身難受。
葉榕怕母親傷著身子,勸著說:「娘,您別擔心,哥哥這些日子讀書很用心,他會考得好的。」
刑氏雖然擔心,但多年的素養在,沒有怎麼表露在臉上,也沒有失了風範。只是來來回回在屋裡踱步,時不時扭頭朝門口看。
葉榕最了解母親,肯定知道母親著急。
刑氏坐了下來說:「你哥哥若是考得好一點,咱們這個年也能過得開心。」
葉榕對哥哥有信心,因為那日考完回家后哥哥來找她了。跟她一起討論了試題,他一副春風得意的樣子,明顯就是答得不錯。
「夫人夫人,哥兒回來了。」刑氏身邊的嬤嬤急匆匆跑回來,氣喘吁吁的,「回來了。」
「人呢?」刑氏問。
嬤嬤順了口氣道:「被老侯爺叫去了。」
刑氏心裡涼了一截,覺得不是什麼好事。
哪成想,那嬤嬤卻笑著道:「夫人,咱們哥兒這回考了第一名,山長親自上門拜訪。老侯爺得知后,高興得不得了,正在書房接待山長呢,所以把哥兒也叫去了。」
「什麼?」刑氏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考第一?這說的是他兒子嗎?
那嬤嬤於是又重新回了一遍:「哥兒考了第一,山長來家裡拜訪,老侯爺親自接待呢。」
「世子爺呢?」刑氏忙問。
那嬤嬤更是高興:「聽說三哥兒考得不是特別好,差咱們哥兒好些呢,世子爺……就回自己書房去了。」
刑氏心裡非常高興,面上卻沒怎麼顯露出來,只說:「賞~今天是好日子,大家都有賞。」
「多謝夫人。多謝姑娘。」一屋子丫鬟婆子早在聽得大哥兒考第一的時候就樂翻天了,現在又聽說有賞,於是更加高興,「恭賀大公子。」
此事也出乎了葉榕的意料,她只以為哥哥會考得不錯,但卻沒想到,竟然得了第一。那成賢書院里的學生,都是來年要參加秋闈的,哥哥能脫穎而出一舉得第一,想必明年秋闈也會順利。
葉榕心裡想,哥哥其實比她想象中還要厲害些,是他們都低估他了。
第25章
葉千榮再厲害,但書院的大考小考中,他也從沒有過考第一的情況。這回哥哥得了第一,就連山長都親自登門造訪了,這是對哥哥極大的肯定。
很快刑氏母女便探得了葉千榮的名次,第十一名。其實這個名次也非常好了,只不過,對比起葉蕭這個第一來,就顯得遜色很多。
葉蕭從祖父書房出來后,直接奔母親的院子來。這麼好的消息,他要跟母親妹妹一起分享。
其實能考第一,他自己都十分意外。已經很久沒有取得過這樣的成績了,他忽然又成了萬眾矚目的對象,總覺得還有些不真實,跟像在夢裡一樣。
葉蕭三步並作兩步快速走到母親跟前,深深弓腰行了大禮:「兒子給母親請安。」
刑氏高興極了,忙說:「快快請起,無需這般多禮。來,坐下說話。」
葉蕭一旁落座,看到了坐在對面的妹妹,他說:「母親,兒子這回之所以能取得這麼好的成績,多虧了妹妹。可惜妹妹生為女兒身,若是男兒,定比兒子有出息得多。」
葉榕道:「哥哥過獎了,我哪裡幫得上什麼忙?哥哥文章寫得好,這是你自己的本事。這才是你真正的實力,哥哥要保持下去才好。」
葉蕭鄭重點頭:「請母親跟妹妹放心,我一定會好好準備來年的科考的。」又想到母親之前跟他提了一嘴的薛家姨母跟表弟要入京的事兒,不由問了一嘴,「薛姨母與表弟何時抵達京城?」
「表弟來了京城,也是要念咱們書院的吧?」
若不是兒子提,刑氏都要忘了這件事情。總歸是以前閨中做姑娘的時候就不親,所以,刑氏也沒怎麼太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她與這個三姐性格不合,她性子沉靜溫良,而三姐則跳脫活潑。三姐是庶出,她姨娘去得早,她從小就小心翼翼在母親跟前討生活。或許是從小就沒親娘吧,而父親也不是多重視她,所以,她很會須溜拍馬,更是從小便刻意親近她、討好她。
刑氏雖不太喜歡這個姐姐,但到底也同情她。平日里去哪裡,她特意巴巴跑來跟著的時候,她也默許她跟在自己身邊。
姐妹二人關係說不上好,但也的確不算差。只是後來二人先後出閣了,又是天南地北的,便再沒聯繫過。
三姐夫沒了,還是幾年前母親在給她的家書中提過一嘴,她才知道的。
數月前,忽然收到他們母子的來信,她倒是意外。不過,既是遠客,她自會好好招待。他們孤兒寡母的,又是親眷,老遠來投奔她,自然是能幫多少就幫多少。
「你姨母要在年後開了春才能來,護哥兒到時候在哪裡念書,等年後再商議不遲。」刑氏心中自有安排,「從你祖父那兒出來,還沒去過你父親那裡吧?你去請個安,順便也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讓他也高興高興。」
葉蕭明知道母親是刻意譏諷,但也還是什麼都沒說就答應了,因為他也很想讓父親「高興高興」。
「是,兒子這就去。」葉蕭離座起身,朝母親抱了一拳後轉身離開。
自從得知長子考了第一、且連山長都來家中拜訪后,他覺得沒臉,倒是自覺躲進書房去。他本來已經想好了,也已經與次子榮哥兒商議過,籌謀著等書院年底考成績出來后,讓次子去求老侯爺放唐氏回來過年。
次子發揮一向穩定,本來這回考試成績也還不錯的。只是誰也沒有想到,那個不成器的竟然考了第一。
他考了第一,自然就襯得榮哥兒的十一名不值一提。
所以,他知道跟去父親書房也是丟臉,索性直接回來了。
只是沒想到,他自己躲了起來,長子卻又尋上門來。
葉世子這個時候不想見長子,於是隨便尋了個理由讓院子里的隨從打發他走。但沒想到,他不見,人家就賴在門口不肯走,好像是跟他耗上了一樣。
葉世子更生氣了。
奴僕回來說:「大公子一直侯在門外,外面下雪了。人來人往的,叫夫人知道了,怕是不好。」
「那個毒婦!我會怕她嗎?」葉世子眉一擰,狠狠甩了袖袍,側身別過臉去。面部青筋暴露,似是在極力忍者怒火。
那奴僕卻道:「爺您自然不可能怕夫人,只是,大公子如今得老侯爺喜愛,小的是怕老侯爺知道了會……」
這句話掐到了葉世子的軟肋,他沉默一瞬,才冷著臉不情不願說:「讓他進來。」
葉蕭進來了,身上還覆了一層薄雪。進屋后抖了抖身上的雪片,這才抱手弓腰行禮:「兒子給父親請安。」
葉世子卻沒個好臉色,只怒視著人說:「不是讓你回去的嗎?你非要進來幹什麼?不過就考好了這麼一次,就這般得意忘形,你弟弟考好了那麼多回,也沒見他如何得意。你這個做兄長的,倒是不如自己弟弟沉著穩重。」
一貫的辱罵責難,總之對這個兒子,他沒有半句好話。
不過,如今的葉蕭,已經不在乎了。
於是葉蕭只笑著道:「父親教訓得是,兒子謹記教誨。」又說,「兒子這次來,除了給父親請安外,也是替祖父問一問您,方才父親何故離開?祖父找了您好久。」
葉世子心中怒火一陣陣往外噴,這個好小子,如今能耐了,膽敢拿他祖父來壓他這個父親。但葉世子的確懼怕老侯爺,而如今明顯長子深得老侯爺喜愛,他怕自己管不住嘴說些過分的話,會被這個逆子告到老侯爺那裡去。
「蕭兒,你如今本事了,在為父面前,倒跟從前不一樣了。」葉世子眯眼,顯然發現了兒子的異常,「從前你可是不敢這般與為父說話的。」
葉蕭始終笑著,面上笑容溫暖和煦。在父親面前,背微駝,以示恭敬,但嘴裡說出來的話,卻再沒有半點的恭敬:
「兒子再聽父親的話,父親眼裡也只有榮哥兒一個,從沒有過兒子。所以兒子後來想了想,何必呢?」
「但父親您請放心,畢竟您是兒子親生父親,兒子會對您百般恭敬。只是,日後不管父親您再如何責罵兒子,兒子都不會再放在心上,恐怕……要讓父親大人一出計劃落空了。」
葉蕭既是看明白了父親的計謀,自然不會再著他的道。相反,他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於是葉蕭假裝沒有看到父親面上那怒氣,只自顧自說:「方才祖父說,從前蕭兒不爭氣,他以為是隨了父親您。如今看來,蕭兒還是隨了咱們葉侯府的。祖父還說,蕭兒是侯府的長子嫡孫,身份貴重,誰也別想動蕭兒一根手指頭。」
「若是有這個心思,這侯府的爵位,不如落到二房頭上。不管是叔父,還是二弟蒼哥兒,祖父可都是十分滿意的。」
老侯爺自然沒在葉蕭面前說過這樣一番話,是葉蕭故意說來氣自己父親的。
「你!」葉世子顯然是被氣到了,只覺得胸口一陣悶疼。
葉蕭忙說:「父親您也別生氣,只要您心中有長幼有序嫡庶尊卑,誰也取代不了您。」又提醒,「父親您是嫡長子,您無大錯,所以即便叔父更有前程出息一些,祖父也不好請封叔父為世子爺。」
「兒子也是一樣的。」葉蕭說的雲淡風輕,卻字字有力,「兒子也是嫡長子,若無大錯,日後您也沒有理由放著兒子這個嫡出的不請封,卻去請封一個小婦養的。您覺得,陛下會答應嗎?」
葉世子一拳砸在桌案上,怒道:「你別忘了,唐家如今如日中天。以後的事情,誰又說得清楚?」
葉蕭淡笑,全然沒放在心上:「可父親您也別忘了,我外祖乃江南名門,刑氏一族,興旺了數百上千年,每朝每代都有人在朝為官,且官職不低。就算如今舅舅表兄們都不在京內任職,但誰知道日後不會調任回京呢?」
「至於唐家……」他冷哼一聲,頗有嘲諷之意,「不過仗著侯府的姨娘得了一點權勢,就真以為自己成了京中新貴?」
「這樣的笑話,怕是父親您自己說起來,都覺得臉紅害臊。」
「你……你個逆子!」葉世子怒罵,掄起一旁硯台就砸了過去,葉蕭避開了,「你個大逆不道的東西!早知你是這般的忤逆,為父當初就該掐死你。」
葉蕭冷著臉,拍了拍自己左腿:「兒子的這條腿,就當是還了父親您的生恩。從今往後,你我父子,怕是要更生分了。」
說罷,葉蕭又抱手弓腰:「兒子告辭。」
被兒子氣著了,葉世子發火,把書房裡能砸的東西全砸了,口中也是一口一個「逆子」的喊。但他除了能砸東西來發泄心中怒火外,別的也做不了。他之前對唐氏承諾過,一定能接她回府過年。
現在逆子考得好名次,何等風光,闔府上下所有的目光都聚在了他身上。這個時候,更不合適再提接唐氏回府這事兒。
這件事情,只能等年後再與榮哥兒從長計議。
過年前後這幾天,如同往常一樣,陛下發了取消宵禁的旨意。從臘月二十五開始,整個京城都處於通宵的熱鬧中。因為馬上要過年了,街上賣什麼的都有,過年氛圍十分濃厚。
葉榕其實不愛湊熱鬧,她閑暇時喜歡安安靜靜自己呆著。或臨摹字帖,或畫一幅冬景圖,或偶爾興緻來的時候,坐在屋檐下彈奏一曲……總之,她喜歡看著院子里的丫頭們熱熱鬧鬧準備過年,而她則鬧中取靜,躲一份清靜。
既有熱鬧的氣氛,又沒人來打攪她……她最喜歡這種感覺了。
街上熱鬧,這幾日,她常聽葉桐說:「外面很多大家族的哥哥姐姐們帶著妹妹出去玩兒,偏就你們喜歡躲清靜。給你們做妹妹,我真委屈。」也不知道她哪裡探來的消息。
只是葉桐這話,明顯是對葉榕葉榆說的。
葉榆其實也想出去,屋裡憋久了,總不舒服。只是她身子不好,不能吹風受凍,馬上過年了,她不能讓家裡人擔心自己。
咳了一聲,葉榆說:「我們姑娘家的,哪有獨自往外面跑的規矩。你與其來與我們抱怨,不如去跟哥哥們抱怨。」
葉桐又不傻:「我才不去呢,二哥那麼嚴厲的一個人,我要是巴巴去了,他指定逮著我一番好說歹說。我傻啊。」
「那你去找大哥啊。」葉榕一眼就看出小妮子的心思了,「比起二哥來,大哥還是好說話的。」
葉榕眼睛一亮,抓著葉榕:「我去說,哪比得上長姐去說啊?」又撒嬌又賣乖,搖著葉榕袖子,「長姐,我求您了,我真的很想出去玩兒。」
葉榕抬手颳了下她鼻尖,倒是應著了:「那好吧。」
葉榆去不了,葉榕這個堂姐自然要跟著。只是,大家都默契的沒提葉桃。
葉桃祠堂里關了段時間,前兩日剛被放出來,整個人都有些關傻了。老夫人到底心疼她,總覺得葉桃如今成這樣,都是唐姨娘的錯。如今唐姨娘不在府內,她倒是正好趁機把葉桃留在了身邊。
老夫人其實對葉家的幾個姑娘都不錯,只是如今她覺得葉桃最可憐,於是就多疼了些。葉桃想去唐府舅舅家看看姨娘,老夫人瞞著老侯爺,也就自己做主答應了。
葉蕭帶著兩個妹妹出門去酒樓吃酒席,刑氏不放心,前後差了很多人跟著。酒樓是提前一天定好的,到了后才發現,隔壁間竟然是魏國公府的公子姑娘們。
葉蕭以為是巧合,其實魏昭是故意的。
葉蕭既答應了兩個妹妹會帶她們出來吃晚飯,自然會妥善安排一番。怕臨時出來酒樓里會沒有位置,所以,提前一天讓隨從定了個包間。
葉蕭近身隨從出入全福樓的時候正好讓魏昭看見了,事後他進去打探一番,才知道,是葉侯府的大爺定的包間。不敢肯定葉侯府的大姑娘一定會跟著來,但既然是個機會,他便不會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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