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高明純吩咐御廚燉了一碗雞蛋羹送到帳中,蛋羹黃澄澄的,上面點了兩滴芝麻油撒著小蔥花,鮮嫩可口,她端著蛋羹到趙衡面前,讓他先吃些東西。

趙衡扶著胸口眉頭微皺,還未伸手,高明純主動道:「臣妾來喂陛下吃吧。」

「有勞阿純。」趙衡靠在引枕上,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

高明純心揪了一下,趙衡長得好看,星目劍眉一身正氣乍一看是個端方君子,相處兩個月以來仍然沒有改變她對他的印象,他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趙衡待她又很不錯,此時細細密密的心疼繞在心間,趙衡不光是皇帝,還是她的夫君,雖然她一直盼著做太后,但在成為太后的漫長過程中他們相敬如賓互相扶持是最好的,尤其是知道未來會發生的事,她只盼著皇帝能好好活著。

「像個小兒一般……」

高明純小心翼翼喂他吃完蛋羹,再用絲帕幫他擦擦嘴角,猛地聽見趙衡這句感慨。

「陛下身體不適自然要臣妾好生照顧,您現在什麼都不必想,養好身體才是最重要的。」她故作輕鬆的哄著。

趙衡愣了一下,繼而笑道:「阿純說的是,你最懂我了。」

高明純臉頰微紅,低聲問:「陛下可要更衣?」

「讓劉德進來伺候吧,朕,怕累著你。」

「是。」

劉德進了營帳,高明純正打算回帳內換件衣裳,卻見皇帝營帳一丈外跪著數十人,幾乎都是皇帝的貼身侍衛,此次皇帝墜崖他們有不可推脫的責任。

高明純不打算插手,貼身侍衛的罪責都由皇帝來定,倒是那匹已經涼了的汗血寶馬才需要好好查一查,她好奇極了。

太僕寺卿蔣坤已經圍著汗血寶馬轉了大半個時辰,皇帝出行的馬匹車架都由他和手下經手,若這馬真有什麼問題,第一個掉腦袋的就是他,就算馬沒問題,這次也不會有好事。

高明純遠遠看了一眼,等再回到趙衡身邊就提到了那匹汗血寶馬。

「那匹馬讓蔣坤帶回去剖開肚腹看看到底吃了什麼東西,查出結果再來見朕。」趙衡精神好一些后便開始著手處理事務,太僕寺卿自己不僅要查,還有大理寺的的人也會一起監督。

「朕的八名貼身侍衛,盧洪濤、王明,斬,其餘六人各八十軍棍。」

「命人到東山找到那頭熊瞎子,打死,剖開看是否吃了不該吃的東西。」

趙衡說完這些血淋淋的話想到高明純在一旁坐著,心中一動,遂招手讓她坐到身邊:「阿純,覺得朕心狠么?」

高明純搖頭:「陛下行事自然有陛下的道理。」

「阿純,朕在山上聽到過一個故事,前朝一位富商有兩個兒子,富商將泰半家產給了嫡子,另一個兒子不滿,在富商死後打算將嫡子殺了取而代之,嫡子知曉了兄弟的陰謀卻無證據,你說他是直接報官將兄弟抓起來,還是等兄弟露出馬腳再報官呢?」趙衡不緊不慢道。

高明純立刻明白過來,皇帝難道是受師父啟發知道有人要害他了?

「臣妾答了只是一家之言,陛下聽聽就算,可不要嘲笑臣妾。」

趙衡握住她的手指,青蔥似的指尖纖弱無骨,笑了笑:「自然不會嘲笑阿純。」

「陛下說這兩人是親兄弟,那嫡子無緣無故向官府告親兄弟難免被說殘害手足不講兄弟情義,若已經知道兄弟的陰謀大可以裝作不知,等那人露出馬腳來一舉殲滅,如此既不會影響嫡子的名譽亦能手刃仇人。」

趙衡若有所思:「阿純說的是。」

既然要做一代明君,趙衡就不允許身有污點,只不過需要將事情完全掌控在自己手裡,否則便會重蹈覆轍。

**

宮中黎太後派人傳信來問陛下何時回宮,她在宮中已是寢食難安,奮鬥半輩子守得兒子長大登基,黎太后以為能享福,可鬧出來墜崖這一出,她老人家一邊清掃宮中可能存在的隱患,一邊盼著皇帝兒子趕緊回宮。

趙衡在營帳中休憩大半天情況稍有好轉,柳院判來診脈后確定現在回宮靜養更好。

拔營回宮前趙衡問起那採藥女。

「陛下,臣妾已同白姑娘說了,讓她隨咱們一同回宮,白姑娘救了陛下當得重謝。」高明純不忘記給師兄爭取好處,只不過還有一個問題,師兄的身份進宮那就是欺君之罪。

趙衡似笑非笑:「白姑娘?那人難道不是阿純的師兄么?」

「陛下……知道了?」

趙衡可有可無的點點頭:「朕剛醒來令師兄便自報家門了。」

高明純以手遮臉,不好意思看他:「臣妾還以為陛下不知道……」

「放心,不會少了容斐白的賞賜,朕還需要白蓉蓉幫忙辦件事。」前世容斐白沒有出現,禁軍搜山又沒找到他的人或屍體,背後算計這件事的人肯定要查採藥女到底是何人物,引蛇出洞總得擺好誘餌,白蓉蓉就是再好不過的選擇。

「那陛下的意思是師兄可以以白蓉蓉的身份住在宮裡?」

趙衡權衡片刻:「可以,不過他畢竟身份特殊,宮內住著多位太妃,規矩禮儀還需阿純費心。」

「多謝陛下。」

趙衡瞧她喜滋滋的樣子稍稍開懷,高明純抬眸看到他眼睛里的溫柔笑意,愣了一下,繼而回一個微笑。

皇帝墜崖后回來就怪怪的……

皇城外禁軍副統領韓城已經等候多時,皇帝墜崖之事並未通知文武百官,因此回程車馬進入皇城堪稱悄無聲息,黎太后不顧勸阻侯在皇帝寢宮之外,見到被宮人抬下來的皇帝淚眼婆娑:「我的兒啊,這是遭了多大罪。」

趙衡多年未見母親,無奈又動容:「母親,朕並無大礙,咱們到內殿說話。」

「好好好。」黎太后不自覺拉著高明純的手,婆媳倆相攜而去。

床榻之上到底比馬車舒服許多,趙衡半躺在床上慢慢給黎太后解釋來龍去脈,高明純站在一旁聽黎太后一口一個我的兒,眼淚快把趙衡袖子打濕了,誰勸都沒用。

「皇帝日後可不許做這等危險的事,你乃萬金之軀,若出了什麼岔子可怎麼好?」

「朕答應母后不會再冒險了。」

黎太后滿意了,哭大半晌妝面都花了,她自覺失態找個借口回康壽宮,高明純藉機問了那幾人是否還在宮中。

「那胡小郎一直哭鬧,虞真又疼他,本宮得到皇帝回宮的消息就讓她們出宮了。」黎太后對高明純親近許多,說起話比從前隨意,約莫是當做一家人了。

「還是母后想得周到,若是留到現在怕是不妥。」虞真長公主怕是真的看上了楊釗元,高明純想起她在大火中護著肚子慘叫的模樣心頭冒出些許不忍,楊釗元日後還會造反,也不知皇帝和太後到底要如何抉擇。

高明純送黎太后回宮后才回到自己的椒房殿洗漱更衣,去東山走的匆忙,連續兩天穿著那套胡服,此刻回到宮中放鬆下來方覺得渾身都是沙子。

青黛來伺候她洗浴,順道說了在康壽宮所見:「娘娘,奴婢瞧著虞真長公主對您頗有微詞,她總和太后說些似是而非的話。」

「那些話明褒暗貶?」

「是。」

「湛王妃和齊王妃還有胡夫人留在宮中可曾說過什麼,或者急躁不安的?」

「湛王妃擔心世子坐立不安的,齊王妃是太后讓做什麼就做什麼,胡夫人一直緊張胡小郎,彷彿在宮裡會傷到他似的。」

短短一天時間青黛看不出多少情緒是正常的,這幾個人都很可疑,尤其是胡彬的身份,楊釗元護著他還說能做皇帝,也不知是什麼身份,大安朝名正言順的皇室血脈都好端端的,一個小孩兒可以做皇帝,難不成是天命之子,楊家人不至於腦袋昏聵到這個地步吧?

「青黛,進宮來的白蓉蓉是我師兄容斐白,你見過的,她在宮中住一陣子,你去伺候他務必不能露餡。」其實讓羅璧去伺候白蓉蓉是最好的,倆人可以給皇帝診診脈,但羅璧不如青黛細心,說不定會連累師兄露餡。

青黛應是。

高明純換好衣裳出來,各路打探消息的太妃各顯神通,送吃的送玩意,邀請皇後去她們宮中坐坐,一準兒是在黎太后那兒沒得到消息才來椒房殿,先帝留下的太妃呆在宮中都不安分。

「一律拒了,這幾日本宮要照顧陛下,她們若是願意來椒房殿便來吧。」高明純有一個正經婆婆,是絕對不願意再去和太妃們湊到一起多找幾個婆婆。

不過就算她們來,高明純也不一定呆在椒房殿就是了。

*

皇帝宮中燈火通明,高明純飢腸轆轆來到承乾殿卻見趙衡正在看奏章,劉德在一旁捧著燭台,室內寂靜無聲,高明純站在門外看了一會兒。

「陛下,您剛回宮身子不適,何必如此忙碌,休養兩天再處理政事不遲。」皇帝墜崖的事早晚要向文武百官公布。

趙衡放下奏章,眉目間疲態盡顯:「朕怕遺漏要事,阿純可曾用過晚膳?」

「不曾,臣妾來陪陛下用膳。」

趙衡微微一笑,終於開口讓劉德命人將晚膳呈上來,阿純剛嫁過來時容易害羞,如今敢說敢做,將皇后當的有模有樣。

御廚做的晚膳是經過太醫授意的葯膳,高明純先伺候趙衡用膳,他一直眉頭緊鎖,應是傷口和骨折的腿開始腫脹疼痛,吃了小半碗便不再用了。

「阿純先吃吧,朕沒胃口。」

高明純坐在不遠處慢慢吃著,趙衡的目光一直未曾離開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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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熬死皇帝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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