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康熙來這麼一趟,四爺他們就全蔫了。這回的事兒要說哪個心裡沒怨氣,那就是放屁,只不過就是看誰忍得了誰忍不了,自己不就是因為忍不了才躲了,沒成想人老爺子比誰都豁得出去,他這麼一紆尊降貴,誰能不拚命。
四爺抱怨這些的時候,阿若坐在他旁邊差點沒笑岔氣。「聖上晾著你們你們心裡不舒服,現在要用你們你們還不舒服,由此可見吶,這做人太難了。」連天子也沒法叫個個兒子都滿意,更別說其他人了。
「你倒是心大,你家爺們在外頭千難萬難的,怎麼也不見你心疼。」四爺躺在搖椅上翹著腳歇涼,這模樣說這種話怎麼看著都沒說服力。阿若知道他其實挺高興,八爺想充大個玩脫了,四爺能不高興嗎。
「我心疼什麼,倒是今兒三個格格跟在福晉後頭那一通小跑,最後連聖上的面都沒見著,這才是真要心疼的事兒呢。」後院女眷面見康熙的時候少之又少,不過這回既然是到了園子里,作為四貝勒府的女眷不來請安,萬一被有心人抓住了,又是把柄。
所以布爾和接到消息之後,立馬就領著阿若和幾個格格往花園子來。不過康熙真沒待多久,等福晉到的時候,康熙已經走了。
四爺送走兄弟們之後,看著布爾和身後幾個女兒臉都綠了,就今年,直郡王府上又有個閨女嫁到蒙古去了,這節骨眼上她居然還敢把幾個小姑娘帶出來,真是天大的膽子。
可人福晉也有話說,聖上來都來了,不帶過來那就是罪過。況且她不是也把二格格帶上了,三個格格誰也沒偏著,要是萬一選上了,那也是命。這話四爺聽了氣得直搖頭,還說不得什麼,夫妻兩個最後又鬧了個不歡而散。
所以阿若這會兒專門提到三個格格,四爺立馬就明白了她話里的意思。「你放心,爺心裡有數,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其實吧,阿若對遠嫁這件事沒有太大的排斥。要說遠,誰能遠得過自己呢。雖說現在也是錦衣玉食的過著,可有空調誰願意用冰,有暖氣誰願意燒爐子呢。所以別說草原不如京城舒服,只要去的人對了,照樣能把日子過好。不過四爺願意把女兒留下,那就是再好不過。
第二天,一大早四爺就起了,出門的時候阿若都還沒醒來。暢春園外,四爺不是最早到的,更早的是從城裡趕來的九爺和三爺。若說之前大家還覺得三爺又是藉機遁了,這回一見面才知道,這位爺是真病了,瞧這會兒的臉色,大概還沒好透呢。
九爺朝著四爺拱了拱手沒說多話,現在兩個府里最大的聯繫就是倆側福晉那兒,九爺把八爺那頭遠了之後,就沒打算真跟這邊斷了聯繫。自己拉不下這個臉,那讓郭絡羅氏就這麼跟宋氏處著也行。
幾個大老爺們站在暢春園門口也不像話,就進去等吧。進去之後三人定睛一看,瘦了一圈的八爺已經坐在屋裡頭了。短短不到一個月的功夫,老八這是被老爺子磨得脫了一層皮啊。
現在在屋裡的幾兄弟關係特別微妙,三爺四爺年歲隔得近,可三爺那股子酸勁,又一直端著哥哥范兒,哪個弟弟都不願跟他走太近,聽他啰嗦。四爺跟八爺之間已經只剩一層紗沒戳破了,萬一哪天搓出火星來,那就是你死我活的路數。
還有個九爺,現在京城裡誰都沒明白九爺到底怎麼個打算,抱著金山銀山硬是從八爺這坑裡出來了,這是要另立山頭啊,還是別有打算啊。就這麼個扯不清的關係嗎,坐在一個屋裡,還真叫人麻爪。
好在他們來得走,其他人來得也不晚。一碗茶的功夫,就又陸陸續續有人來,一直等到能來的都來齊了之後,康熙才把眾人給召進去。
「今兒叫你們過來,兩件事。一件公事一件私事,你們想先聽哪一個。」康熙說這話就沒意思了,自己的私事什麼時候那也就是公事,這叫人怎麼選。
「皇阿瑪,兒子以為以公為先才是正道。」說話的是三爺,原本老大太子都折了,按道理應該是三爺這個郡王領頭。可人家一進門就擺明了一副弱不禁風的公子樣,只差沒明著說,指望誰也別指望我。
「行,那就先說說這公事。」康熙聽了這話點點頭,立馬就讓李德全把桌上的奏摺發下去了。「你們都看看,有什麼辦法都說說。」
四爺都不用打開就知道是什麼事,去年南邊大旱,靠著朝廷賑災的銀子和糧食好歹對付過去。熬到今年氣候好了,可收成還沒下來還是沒吃的,就掀起了一股搶糧的風。南巡路上四爺就已經收到消息了,只不過有聖駕在前,當地的官員都把這事捂得嚴嚴實實,一點風都沒透出來。
這摺子擺在康熙案頭有段日子了,之前讓老八去辦這事,老八倒是乖覺,到處許願,只要是各地商賈望族能開倉濟貧,朝廷定不虧待。為了這事八爺還專門到康熙這兒求了個恩寵,只要是出錢出糧到了一定數目的人家,就發匾額。
剛開始吧,還真有幾家傻的聽了八爺的話開了自家的倉。頭幾天吧都挺好,賺了名聲又得了人貝勒爺的人情。可漸漸的就覺出不對了,這匾額還沒送到家門口,各家就已經擺了流水席吹噓此事。
有道是物以稀為貴,聖上賜的匾額是金貴,可家家都有一塊那算什麼,不值錢了啊。就這麼著,八爺打空手套白狼的打算,還沒成風呢就吹了。
康熙為了這事氣得一晚上沒睡著,自己把這麼重要的事放手給他去辦,他這麼多條路不選,居然選了條最搬不上檯面的。手裡攥著權的人,只想著怎麼哄騙底下的百姓,哪怕暫時讓他拿錢拿好處堆出來了好名聲那也是虛的,早晚得摔下來。
「說說吧,都什麼想法,老三先說。」康熙坐在上頭看著兒子們神色各異的模樣,總算先開口問了一句。
被康熙當眾點名的三爺只覺得突然間一陣頭皮發緊,自己都這樣了,怎麼老爺子還把自己給揪出來。要說三爺這人吧,剛開始也不是沒一點想法,可到底架不住自家額娘那叮囑。
容妃進宮早,伺候康熙也早,生了五子一女,最後就剩了三爺和已經遠嫁的榮憲公主。所以三爺不敢摻和啊,自己要是有個萬一,額娘怎麼辦,她還活不活了。
「回皇阿瑪的話,兒子以為這事還是地方官吏不作為,正所謂食君之祿擔君之憂,這樣的官吏應當嚴懲不貸。」三爺一張嘴,就義正言辭的掉書袋,康熙聽了這話差點就笑了。
「這時候嚴懲不貸了,誠郡王是不是代替他們去安撫民心啊。」康熙懟完三爺也不指望他還能說什麼,直接就拿手指點了點四爺,讓他繼續。
「皇阿瑪,兒子以為民心為上,這時候朝廷應該繼續放糧,若是有不周到的地方還有饑民鬧事,也應該等今年收成之後,再追究鬧事百姓之責,這樣既不至於動搖民心又能以顯皇阿瑪、朝廷之威嚴。」這時候只想著搶底下人東西,朝廷不出錢是不可能的,老八那法子最臭就臭在不把底下人當人看,真以為那些鄉紳望族都是傻的不成。那些宗族動輒上半年傳承,能發家誰也不是吃素的,一個貝勒爺的臉面,在他們跟前還真不夠看的。
「法子是個好法子,只不過……」只不過朝廷沒錢啊。四爺抬頭跟自家阿瑪對視了一眼,戶部還有多少銀子,最清楚的莫過於這倆父子了。今年南巡的銀子還是康熙從私庫里拿的,這會兒要從戶部拿錢,戶部尚書非得帶頭去碰死。
老爺子把話說到這地步,再沒人接茬那可就荒唐了。當年康熙以示恩寵,多少大臣跟戶部借了銀子,一張白條就能一車一車的白銀往家裡拉。這些兒子出宮建府的時候就更別提了,四爺五爺出來的早,也就象徵性借了點,越往後這些弟弟臉皮越厚,不拿個一二十萬兩,都不好意思張嘴。
「皇阿瑪,兒子以為欠賬還錢一事天經地義,既然戶部沒錢了,那就把借出去的錢都要回來,早早晚晚都是要還的嘛。」這話說出來,怎麼聽怎麼透著一股莽撞的味道,可是這話是從十爺嘴裡說出來的,又特別不叫人意外。
「哦?要賬?」康熙沒想到最先把話挑明的會是老十,自己這兒子出身高又早早的沒了額娘,自己管教不多,他現在還願意跟著老八自己也隨他去,總之這輩子不餓著他就行了。「那你說說,這賬該怎麼要。」
十爺一聽這話,就沒再往下接。其實來之前八爺就已經跟自己交過底了,自己先把這話說出來就是替八爺截了四爺出風頭的機會。八爺也知道自己把差事辦砸了,現在就只能把這張臉豁出去搶差事,看能不能扳回一局。
「皇阿瑪,兒子願意替朝廷追收欠款。」十爺這麼一頓,八爺就立馬把話頭給接過去了。八爺十爺一配合,戲就到了個小高潮,現在只要康熙再點點頭,八爺就算是把之前崴的腳給摟回來。
只不過康熙叫這麼多兒子過來又不是把人叫過來看戲的,要不說這人不能捧太高呢,八爺現在就是典型的飄了,還真以為前頭這些哥哥是紙糊的。他也不想想那些大臣怎麼就願意捧著他上位,一個外家不顯以賢德立名的皇子,又到處欠著人情債,真要讓老八上位,這天下還能姓多久的愛新覺羅,可就不好說了。
「欠款自然是要收的,老四一直管著戶部,這次的事兒就由你牽頭,老五老八襄理。」得,八爺一場戲唱下來,最後便宜了老四,就這還不能有半點怨懟。
老八覺得吃了虧,四爺也沒覺得佔便宜了。這事是乾淨活兒嗎?辦不辦得好,都是遭人罵的活兒。可眼下這事除了這條路,就沒別的辦法了,總不能真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南邊亂起來。
「行了,公事說完了,再說說私事吧。」康熙把案頭的摺子啪的合上,就算把這事給定下了。「你們都是弟弟,這回叫你們來,就是想問問,你們二哥的事兒,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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