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昨日黃花
廖芸香看著花昔夏的眼神恨不得把她吞吃下腹,「昨日聽聞花小姐在詩燈會上的表現,芸香也是敬佩的緊,只是聽說那天的詩句是花小姐早就備好的,不知是真是假?」雖是詢問,可廖芸香的語氣卻很肯定。
「真亦是假,假亦是真,小人眼中何謂真假,不過是嫉妒罷了,我想廖小姐應該不是這般人吧?」花昔夏冷靜的反諷著,她雖不常出府可也知曉上京並未傳出廖芸香口中的聽說,所謂聽說,不過是為自己找了個借口罷了。
廖芸香氣極反笑,瞎子也能看出來花昔夏是在說她嫉妒心作祟,不過是一介小人罷了,可她偏偏不能反駁,一旦反駁那就坐實了個花昔夏的諷刺。
「商府公子,孫府小姐都在和花小姐接觸以後就厄運纏身,聽聞孫小姐更是說花小姐是那災星,我等雖不信,可說的有鼻子有眼的,花小姐難道就沒什麼想法?」想到剛聽到的傳聞,廖芸香冷然說於花昔夏。
花昔夏站起身看向亭外的池塘,素手輕撫著自己的發,眼中沒有焦點,彷彿透過水在回憶著什麼。
「左右不過是自己的原因罷了,如果真如她所說,恐怕今日,你們就不會坐在這裡了,這世間總有人看不得別人的好,犯了錯卻拚命掩蓋,殊不知害人終害己,與人為善,福雖未至,禍已遠離,與人為惡,禍雖未至,福已遠離,廖小姐還是想明白點的好。」言盡於此,花昔夏示意桂折拿起桌上的書,轉身離開亭子,她背影瀟洒,不過是花般的年齡卻又彷彿看透了太多,廖芸香疑惑的看著花昔夏,方才那一刻,她竟看到了花昔夏身上好似有一股划不來的哀愁。
「可惡,這花昔夏的嘴皮子功夫也忒利索!不過是仗著大哥罷了,我看大哥膩了她的時候她怎麼辦!」李靜欒撅起嘴,已經載在花昔夏手中幾次的她最是惱恨,可又礙於李遠翰沒有辦法對付她,只能在私下抱怨幾句。
「靜欒你可別為這種人生氣,一點兒也不值當,她一個小小孤女能翻出什麼花樣來,不過,讓她總這樣囂張起來也不是個辦法。」廖芸香拉著李靜欒的手柔聲說著。
李靜欒瞥了一眼廖芸香沒說話,她嘴上沒說但心裡確是瞧不起這個所謂的親戚,仗著自己有點姿色便想入她李家的大門,也不看看自己的德行,一個老姑娘天天賴在她們李府,也不覺得臊得慌。
廖芸香看到李靜欒不說話,以為她還在氣花昔夏的笑聲,於是聲音更加柔和,眼神也布滿懊惱。
「我看那個花昔夏如此不識抬舉!請姨娘出面教訓再合適不過!靜欒,你說呢?」廖芸香一副同仇敵愾的樣子,幻想著花昔夏被教訓的模樣,眼神里有掩飾不了的笑意,沒有扭頭的她,沒看到坐在自己身旁的李靜欒端的是一副興趣了了的模樣。
看到廖芸香說的起勁,李靜欒也附和,「那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了,想必母親定願意出面的。」李靜欒淡淡的說,她雖不喜這所謂的姐妹,可更不喜花昔夏那個女人,既然有共同討厭的人,就算臨時和自己不喜的人綁在一塊,她也是勉強可以忍受的。
李靜欒站起身,領著自己的貼身丫鬟離開亭子,只留下廖芸香自己在亭中恨恨的看著石桌,「李靜欒你這個臭丫頭!就你一個庶女有什麼資格看不起我!等我進門那日就是你倒霉之時!」廖芸香低聲說著。
據說花園是最容易出現矛盾的地方,上一世她不喜出門,所以對此並不苟同,可這一世她卻覺得這句話確是真理,花昔夏看著攔著她的廖姨娘無奈的在心底嘆氣,在看到廖姨娘身後尾巴似的廖芸香,哪能不知道今日自己被攔的原因,看來她這是惹了小的,招來老的。
「這不仔細看,我倒是哪房的小丫鬟呢,沒曾想竟是花小姐你,瞧瞧你這頭上的鈿花,我看這上京啊,就連小販攤前賣的都比這好,我說花小姐,你好歹也是我李家的貴客,就這身打扮也不怕寒酸了我李家的臉面!」廖姨娘一身寒梅紋紗裙,看起來好似二八年華的少女一般,眼角含春,朱唇輕點,看起來異常精緻的朝雲迎香鬢,發上帶著幾隻珍珠流蘇步搖,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
花昔夏輕撫著被風微微吹亂的發,看著廖姨娘嫌棄的模樣輕笑著回應,「姨娘有所不知,這鈿花看著雖老舊,可這手藝卻是上等的好,這江南『流雲閣』中的老前輩所做的鈿花我定是要天天戴著的。」花昔夏用手摸了一下頭上的鈿花,語帶愛憐的說著。
說來也巧,她平日里偏愛步搖,今日卻想起了前幾日李遠翰送來的據說是他從三皇子手上討來的江南『流雲閣』中所出的鈿花,第一眼看到她便喜愛上了這種簡單大方的髮飾,便特意挽了發來配這鈿花,卻不曾想竟遇上了廖姨娘。
廖姨娘皺了下眉頭,江南的『流雲閣』可是美名遠揚,所出首飾更是雅緻,宮中娘娘匣子里大多有幾個『流雲閣』中所出的髮飾,只是據說『流雲閣』近年來只為皇家之人定做,她一個小小孤女是怎會有『流雲閣』的鈿花?
「我看不是江南的『流雲閣』,是你們村裡的吧?」廖姨娘打趣的嘲諷著,花昔夏笑著不語,看到花昔夏不說話,廖姨娘頓覺無趣。
「芸香啊,你看這月月紅開的多花,可偏偏不長眼的來到人的眼前,這不是擺明了要人玩弄?」廖姨娘扯斷自己身旁的一朵月月紅,放在鼻間輕嗅,意有所指的說著。
「姨娘說的是,只是一朵花罷了,身份下賤的很,喜歡了就捧著它,不喜歡了隨手摘了碾碎在正常不過,花小姐,你說是嗎?」廖芸香雙眼緊盯著花昔夏,想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不過自始自終,花昔夏臉上都保留著得體的微笑。
花昔夏掃了一眼廖姨娘手上的月月紅,又看了眼旁邊盛放著的各色花卉,只覺花香撲鼻。
「廖小姐所言有理,這花不過是的死,你讓她生便生,讓她死便死,只是這花如果是自家園子里的還好,這要是別家園子的,即使是在不順眼,那也要忍著,畢竟不是正兒八經的主子,你說呢?廖小姐。」花昔夏平靜的回應著,她眼神清澈,說出的話卻句句刺進廖芸香的心裡。
廖芸香恨不得往花昔夏那張平靜的臉上打一巴掌,她如何聽不出花昔夏是在諷刺她不過是在別人家的屋檐下,不是什麼主子卻天天端著個主子架子。
站在一旁的廖姨娘眼神變了變,手中的月月紅被她用力握進掌心,紅色的花汁從她手心微微溢了出來,她總覺得花昔夏雖表面在說芸香,實際上卻在指桑罵槐的說她,畢竟,她也只不過是個姨娘,雖是主子,卻也不是李府正兒八經的夫人,自她受寵便沒有人敢在她面前這麼放肆,沒想到一個連背景都沒有的孤女竟然敢當面嘲諷與她!
「花小姐,你……」廖姨娘正要張口反駁回去,卻被廖芸香扯了扯袖子,她凝著眉頭側頭看了看廖芸香,廖芸香往花昔夏右側努了努嘴,廖姨娘正要開口詢問卻被來人打斷。
「姨娘今日好興緻!」李遠翰從花叢旁走出來,手中搖著摺扇,似笑非笑的看著廖姨娘等人。
廖姨娘低下頭輕笑出聲,看著李遠翰站在花昔夏身邊的樣子在心底冷笑,一個孤女他堂堂李家少爺竟然也看得上,當真是沒什麼眼光。
「今日陽光甚好,芸香說這園中的花煞是迷人,我才抵不住誘惑前來看看,這園中果然迷人,也怪不得花小姐三天兩頭的出來看,畢竟沒見過的總要多看看才好。」廖姨娘毫不客氣的諷刺著花昔夏沒見識,絲毫沒被李遠翰的到來影響到。
花昔夏不在意的笑著,彷彿沒聽出來廖姨娘的諷刺一半。
李遠翰想說些什麼,卻在花昔夏的眼神示意下沉默,看到廖姨娘笑的輕蔑,李遠翰握緊了手中的摺扇。
「姨娘就在這慢慢賞花吧,我還有事需要花小姐幫忙!」李遠翰不忍花昔夏被廖姨娘欺負,準備帶著她離開此地,廖姨娘點點頭,嘴角的笑更加燦爛。
「姨娘看那金茶花美不美,黃燦燦的多漂亮,姨娘這般美貌配著金茶花真是再適合不過。」李遠翰疑惑的看著花昔夏,不懂她怎麼會張口誇讚那個女人,卻又聽她道。
「可惜這花雖美,卻無牡丹的富貴,也無寒梅的冷傲,牡丹謝了世人常念,寒梅謝了美留人間,這金茶花謝了,可就是昨日黃花了,我看姨娘可以剪幾枝帶回去,雖不能永生不謝,可至少能多保幾日美色依舊,既然李公子還有事吩咐,那昔夏就先告辭。」不理會廖姨娘越來越冷的臉色,花昔夏轉身跟在李遠翰身後離開。
書房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靜,墨香微微泛起,一聞便知方才有人在這裡提筆。
花昔夏看著一臉擔心的看著她的李遠翰,徑直越過他往書案走去。
「花昔夏,你知不知道廖姨娘是個什麼樣的人,看到她你竟然直面相對!」李遠翰擔心的看著花昔夏,他是了解廖姨娘這個人的,看著雖美,心卻狠毒,更喜暗地裡使絆子。
花昔夏拿起桌上的紙張,不理會李遠翰的問題,認真的看著紙上所寫的字,「這世間有山比此山高,有人比此人妙,待我心,卻覺你好。」花昔夏輕聲念著,彷彿透過文字看到了題字者書寫時眼中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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