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對峙
那捶腿的丫鬟自知話多了,便也學著畫兒的模樣安靜不語。
耳根子終於清靜不少,殷如珏又側卧在榻上閉目養神,殿內點了海棠香,暗香浮動,其中混著淡淡花香,沁人心脾。
未及一柱香的功夫,殿外傳來一陣急急的腳步聲。靴履落在地面上發出齊整劃一的嗒嗒聲,在寧靜的午後尤顯得突兀。
殷如珏起身,透過軒窗瞧見了外邊站著的幾個公公,「把人帶進來吧。」
畫兒點頭將她扶下榻,這才招呼殿內的其他丫頭將門打開。
公公腆著臉問道:「公主身子可好些了?」
她點了點頭,「勞的公公記掛著,今日來有事直說,不必拘著。」說完便讓丫鬟奉上茶水來。
「不勞煩公主了,皇上讓咱家過來請公主去一趟御書房,道是有事情想問公主。」公公受寵若驚的欠身行禮,心裡讚歎這公主是越發的有禮數了,怪不得皇上喜歡。
殷如珏隱約猜到父皇的意思,也沒再多問公公,迅速收拾了一番后帶上畫兒就往御書房那頭趕去。
因著不久前剛落水,她身子骨又不好,這會兒剛到殿內已有些氣喘吁吁,面色依舊顯著病態的白。
南帝見狀,面上的冰冷皆為心疼所取締,「珏兒近日身子如何,可還有不舒服?」
眾人聽出這話里的寵溺和關懷,暗自舒了口氣,還好公主來了,若不然御書房的氣氛直叫人難以忍受。
「見過父皇,珏兒已無大礙。」正要行禮,卻被南帝給攔下。
殷如珏這時才注意到地上跪著的淑妃和七皇子,不免有些尷尬的收回目光,懶得再多瞧。這一切都是這對母子咎由自取,殷軒博若行事端正,她才懶得與之計較。
那頭的殷軒博回身憤憤的瞪著她,眼神似帶著火的利箭般,硬是要將人戳出個窟窿來才罷休。
哪知殷如珏似沒看到一般徑直坐下,連一個正臉都不曾給他。
「博兒?」南帝看他目光不善,便出聲提醒。
淑妃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的地方,暗暗捏了一把兒子,殷軒博方才堪堪收回目光,眉目低垂。
「珏兒,朕今日讓你來就是想問問當日的情況,你只管實話實說,莫要懼怕,有父皇在,無人敢再欺負你。」南帝撫著薄須道,說話的語氣都溫柔了不少。
捏緊了手中的冰絲帕子,殷如珏開口將那日的事情娓娓道來,驀了小聲啜泣,其面容驟變煞白,委屈不已。
「我不知是哪裡惹到了七皇弟,為何七皇弟要推我下水。」她抿著唇,眸中兩汪清泉滿得要溢出似的,以帕掩面的時候,嘴角卻不經意的微微上揚。
畫兒自然知道她打的是什麼主意,這會子疾步上前來,替她擦了擦濡濕的眼角。
南帝疼她還來不及,這會兒見她哭得傷心,拳頭握得緊緊的,對著淑妃就是一通斥責:「看看你這好兒子,將濮陽欺負成這樣子!」
淑妃急了,如花的五官都揪在了一起,「皇上,博兒雖未成大事,可性子卻純良,自小心地善良,萬不會有這等害人心思!」正說著,又推了推殷軒博的胳膊肘,「你說是不是?」
還沉浸於鬱悶之中的七皇子被母妃推了推,終於回過神來,點頭如搗蒜的答:「還請父皇明鑒,兒臣不曾推過公主,對畫兒不過是言語調笑了幾句,並無非分之舉!」
二人雙雙磕頭。
南帝搖搖頭指著地上的人,心中早已擬好的話最後只縮成短短四字,「混賬東西!」
對這個兒子他是再清楚不過的,整日不學無術就罷,偏偏好美色又霸道無比,殿內被他糟踐的宮女不在少數。
往日南帝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作不知,可不想竟將他慣出毛病來了,調戲到珏兒身邊的人不說,事後竟還將珏兒退下水。
只覺臉面都被他丟盡了,這會子若再縱容,豈不是害了他?
「你今日當著朕的面,給濮陽道歉!」南帝負手而立,胸膛一陣起伏。
殷軒博哪裡肯如此,當即冷了臉,倔犟的偏過頭不語,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兒。
知子莫若淑妃,這會子瞧見他這心灰意冷的表情,她就知勸不動他了,只得在心裡乞求著老天開眼,讓皇帝能放過博兒一次。
止住哭泣的殷如珏此時倏的站了起來,通紅的雙眼微微泛腫,走到殷軒博面前就是一陣聲討。
「自小我待皇弟如同胞弟弟,有什麼好東西都想給你留著,可皇弟卻這樣狠心,打我不說,竟一掌將我往那池子里推,冷眼瞧著,」說到半又開始抽抽嗒嗒,鼻子吸得浮上了一抹殷紅,繞是如此,還不忘張口繼續道,「若不是畫兒喚人救我,今日我定已躺在那棺材里了。」
越說越是控制不住,她捂著手帕,淚眼汪汪望著南帝。
那日殷軒博不過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並沒有推她,至於打人的事,不過是她誇大其詞罷了,為的就是坑他一把,順勢為畫兒討回公道,也好去去他目中無人的氣焰。
看她這樣添油加醋的重述那日事情經過,殷軒博不禁惱了,心裡更多的是被冤枉的委屈,本就是子虛烏有的事情,怎的現在卻都成了自己的錯?
「父皇,兒臣不過是拍了公主的肩頭,並沒有打人,更沒有推人啊!」他膝行到南帝腳邊,慌了神道。
南帝與他並不親厚,這番話的重量自然沒有濮陽所說的重。
「你這麼說,意思是濮陽污衊你不成?」皇帝不理會腳邊的人,繞過桌子后定定站著,明亮清澈的眸子里閃爍著旁人看不真切的情感。
殷如珏悄悄抬眼打量著父皇,知道多說無益的道理,這時也不再發聲,乖乖坐回鋪了軟墊的椅子上去。
倒是殷軒博一個勁兒的辯解求饒,時間長了,南帝越發煩躁起來,拍著桌面吼道:「誰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至此,他的態度已是明了。
殷軒博愣愣張嘴,許久后才頹喪著腦袋不再辯解,心裡有一個地方,徹底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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