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遠來的公子
馬蹄聲整齊一致,毫無雜亂,車輪聲隆隆作響,只聽聲音就知道這馬車必定是豪華氣派,不似尋常的木棚馬車。
果不其然,八匹體格健碩的高頭大馬簇擁著一輛馬車踩著晨光徐徐而來,那馬車更是氣派非常,三匹棗紅馬並駕齊驅。車轅是尋常馬車的兩倍寬。
而且馬車的舉架也要比普通馬車高出許多。飛檐雕花,鑲金掛玉。奢華非常。
看的蕭傾都有些直了眼,口中喃喃出聲「這就是傳說中的房車吧。」
恆叔雖然沒有直言,但也是意外非常,看著馬車直奔院落而來,不敢耽誤,快步去通知蕭肅。
馬車在小院的門口停下,一個騎馬的隨從立即翻身下馬,跪伏在車轅一旁,另外一名則掀起車簾,恭恭敬敬的側立一旁。
蕭傾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車門處,她心中好奇的很,有如此出行陣仗,這車中到底坐著一個什麼樣的人。
在蕭傾的注視下,一位華服公子施施然走下馬車。
錦緞披身,金玉點綴。但是這一身衣服就已是貴氣逼人。
蕭傾順著華服上看。一雙狹長丹鳳眼,眼含桃花。一挺鷹鼻下薄唇緊抿。雖然五官陰柔但舉手投足間氣韻風骨卻硬朗洒脫。
蕭傾在心中不住感嘆「好一個有錢的娘娘腔!」
那公子下的馬車直奔小院兒而來,看了眼呆呆傻傻的蕭傾開口詢問「蕭肅現在何處?」
聽到這位公子的聲音,蕭傾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可能是聽慣了蕭肅的公鴨嗓和恆叔的大嗓門,冷不丁的聽見這一聲溫潤如玉的嗓音蕭傾生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阿哥出去晨練了,恆叔去叫了,馬上就會回來。」蕭傾側身讓出位置將,「您坐著等會兒。」
恆叔那邊火急火燎的趕到了蕭肅經常晨練的那片小樹林。離著老遠就開始吆喝「小肅,快快隨我回家。」
恆叔的嗓門本來就大,這一吆喝振天振地一般傳出老遠。
蕭肅收了身形,看到急急而來的恆叔心裡想著是家裡出了事情,「恆叔,出了什麼事?」
恆叔體力很好,雖然走的急但卻絲毫不見氣喘,依舊是中氣十足。「快快隨我回家,那位人物來了!」
說完也不等蕭肅有所反應,撈起蕭肅的胳膊拉著就往小院的方向走。
蕭肅則是神色複雜,心事重重。
蕭肅和恆叔遠遠就看到那停在門口的豪華馬車,這般招搖除了他也不會有別人。
行至院內,看到華服公子坐在桌邊,正同蕭傾閑聊著,蕭傾站在一旁眉飛色舞的白話著,那公子眯著眼睛笑呵呵的聽著。
蕭肅走到二人近前,頗為恭敬的對著那華服公子揖手施禮,雖然恭敬但眼底卻是冷意漸升,顯然對著華服公子的到來頗有不悅。但這份不悅卻在蕭肅抬頭起身時被很好的掩飾起來「九公子。」
蕭肅只是恭恭敬敬的稱呼了一聲九公子,便不在言語,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並不打算在多說一句話。
那華服公子卻是熱情親厚的多,一雙狹長鳳眼滿目含笑,起身打量著站在一側的蕭肅,似乎頗為滿意欣慰,頻頻點頭,口中叨念「不錯,越發的英挺俊秀了,風采氣質絲毫不遜與老師當年。」
聽了九公子的話,蕭肅目光微閃,但依舊沒有言語,站在原地任由那九公子端詳。
九公子到也沒有因為蕭肅的冷淡而生氣,笑容始終掛在眼角眉梢,像一個兄長對待自己尚且年幼的兄弟一般,頗為寬容。
但此時真正的和善的人卻是蕭肅,換做任何的另外一個人,此刻怕是已經將這位九公子轟出院子了。
蕭傾看出蕭肅的態度不對,偷偷溜到恆叔身旁,扯了扯恆叔的粗布衣袖,朝著九公子努努嘴,竊竊而語「這個娘娘腔是誰啊?」
恆叔抬起大手本是要捂住蕭傾的嘴,可是手太大將蕭傾的小臉遮的就剩下一個額頭在外面,連拖帶拽的將蕭傾拉走。
走到籬笆外的柳樹下,恆叔才拿開了他熊掌一般的大手,蕭傾喘著粗氣,一隻手撫在胸口為自己順氣。「恆叔,你手下沒個輕重啊,差點憋死我。」
恆叔卻還是一副緊張的模樣「你可長點心吧,知道那是誰不?能隨便瞎說啊!」
蕭傾卻是不以為然「天王老子不成?不說我也知道,有錢家的公子哥唄,我家那邊管這叫富二代。」
恆叔一副看鄉巴佬的表情,朝九公子所在的方向揚了揚臉,低頭鬼鬼祟祟的嘀咕道「這位可惹不起,他啥身份咱先不提,他那笑裡藏刀的性格就夠喝一壺了。」
蕭傾嘟起嘴,看著站在院內的二人,心中琢磨,一個妖氣邪魅公子哥。一個霽月風清的少年郎。到是兩個極致。
但在蕭傾的心中,覺得蕭肅更勝一籌,她的正太小哥哥即使身著白衣粗布,依舊出塵絕世。那九公子雖然長相陰柔,酷似美人,但他的眼神太過陰戾,雖然含著笑,卻讓人親近不起來。
蕭肅一直再未有言語動作,九公子無疑是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小肅,近日過得可還如意?」
一句話到是打破了蕭肅的冰山臉,抬眼看著九公子那張俊美無儔的臉,眼神中的寒意卻氤氳開去。在與九公子對視片刻隨即發出一聲自嘲的冷笑「寒廬茅屋,清苦度日,到也過得順遂。」
「小肅,你等等我。他日我必定將原本該屬於你的雙手捧到你面前,你的仇,我來報,你得恨,我來解。」說這番話時,九公子子卻是難得一見的認真。將臉上那些虛偽浮誇的假笑扯了下去。
蕭肅卻是低首俯身,眼睛盯著腳前的地面,絲毫沒被九公子剛才一番的慷慨陳詞所影響,語調平緩,徐徐開口「我心中無仇亦無恨,一切皆是天意。得,吾幸,失,吾命。往事種種,九公子不必掛懷於心,更不必以此自苦。」
九公子抬手欲將俯身施禮的蕭肅扶起,可聽了蕭肅的一番話,手卻僵在了半空中,指尖發顫,最後握住一把空氣,無力的放下。
蕭肅起身,表情卻平和許多,「九公子,父親的囑託我是半點也不會忘記。在合適的時間我會將東西送上,雖然父親不能保蕭府上下一千三百多口人的性命,但他卻會保你稱心如意。」
九公子抿了抿唇,雙膝一彎,竟然跪在蕭肅面前,伏首在地,竟然向蕭肅行了跪拜大禮「老師於我恩比天高。我永生不忘。」
九公子的這一舉動雖然蕭肅淡然受之,但卻把站在院外的一眾讓驚得掉了下巴。
那群侍衛吃驚的吞了吞口水,並不敢有太越矩反應。
蕭傾傻傻的盯著他們二人,努力的伸長脖子想湊得近一點,聽聽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麼。
恆叔被嚇的可不輕,九公子的膝蓋一著地,嚇的他平地躥起老高,一副踩在油鍋里的樣子。
蕭傾看到身旁上躥下跳的恆叔,抬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後背「恆叔,你這是幹什麼呢?踩釘板了。」
恆叔看到蕭肅遲遲不將九公子扶起,急的原地打轉,嘴裡嘀嘀咕咕說個不停,都是些「完了,要惹大事了,咋能讓他跪呢!」
蕭肅看著依舊跪伏在地不曾抬頭起身的九公子,目光似乎透過他看到了很遠。
看到了那雕龍畫鳳,鑲金嵌玉的振國侯府蕭宅。
看到了英姿勃發,器宇軒昂的振國候身穿鎧甲向他走來。
看到了細聲細語的太監宣讀皇帝陛下的聖旨。
看到了候府上下一千三百多口性命被斬於刀下。
衣袖一揮,憤然而去。
此時的蕭肅怎能不恨,蕭家世代簪纓,忠於君主。勞苦功高,最後卻落得被皇帝屠盡族人。
他的仇要報,不需假以他人之手,他的手既能握筆亦能舞劍,更能攪動風雲。
看到蕭肅直至離去,也未將九公子扶起,恆叔終於還是綳不住了,幾個健步躥到依舊跪地的九公子身側,雙手顫顫巍巍托起九公子的胳膊將其扶起「九公子,請您莫怪我家少爺。」
隨後而到的蕭傾心中好笑,這恆叔的戲路真是寬,見到這九公子原先那副山野村夫的模樣歷時就瞧不見了。就連說話滿嘴的大碴子味也不見了。變得文縐縐的。
九公子又掛上那副虛了冒套的笑容「無事,無事。我知道小肅在怪我。」
恆叔立馬退後幾步,彎腰施禮,口中連連叨念著「不敢,不敢。」
「好了,既然小肅不願意再見我,我就先走了,不過我要在邊待上一段日子。如果有了什麼難處,去鎮子上找我。」
衣袍一揮,大步走出小院,上了他那輛奢侈馬房車。
就在馬車要離開時,九公子突然探出頭來,似乎是忘了什麼重要的事一樣,對著恆叔朗聲說道「對了,我忘記告訴你,與我同來辦事的還有我四哥。」
恆叔聽了九公子的話,顯然又被驚了一下。到底這小小的中興縣出了何事,勾來了這兩位人物。
看著馬車調頭離開,恆叔一刻也不敢耽擱,轉身跑回了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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