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不知從何時起,漸漸有了第一聲知了的嘶吼,短暫的鳴叫以後,便被奴才沾了去。胤禛還特意為此成立了粘桿處,從沾知了到最隱秘的血滴子。
濕潤的筆尖在眉上滑動,勾回她發散的思緒,葉詩旜抬眸,就見鏡中呈現出兩人的面孔,曖昧而極近的交疊在一起。
無端的,交頸鴛鴦幾個字,打從腦海中蹦出,她不禁抿唇差點綳不住笑意,康熙正全神貫注的給她畫眉,見此眼角餘光暼過來一眼,沉聲道:「別動。」
他身上那旃檀香愈加濃郁了,像是整日侵染其中,隨著他低沉的話語,隱隱有熱氣噴在臉上。
那微涼的筆觸讓人覺得度日如年,「好了么?」她細聲細氣的問,紅著臉僵在原地。
看著她的反應,康熙輕笑一聲,這才大發慈悲的放過她,捏著下頜打量成果,半晌才滿意點頭:「不錯,朕的手藝真好。」
葉詩旜也有些意外,確實挺不錯的,毛流感特別重,像是天生的好眉形。她抿嘴,臉上的紅暈褪去。
見她眼神淡漠,康熙便問:「怎的了?可是哪裡不合心意。」她生的好看,眉眼原就精緻,他的技藝得不到任何體現。
「看來能讓萬歲爺發動張敞畫眉技能的妃嬪不在少數,如今手熟成這樣。」她鼓著臉頰,嬌里嬌氣的拈酸吃醋。
康熙登時哈哈大笑,捏著她軟滑的臉蛋,笑著道:「朕在丹青一道上,還算略有小成,畫眉倒是手到擒來,卿卿這醋罈子翻的好沒道理。」
說著不禁有些怔忡,他捏著她精緻的下頜打量,她是他唯一的破例,她皺皺眉,他的心尖都跟著疼。
他在心中思忖,有這麼一個存在,是要抹殺還是要繼續,帝王不可以有弱點。
可看著她眸光似水,清澈的倒映出他的身影,康熙伸出手,捂住那晶燦的眸子,俯身在她唇上親了親,啞著嗓誘哄道:「阿旜,朕只疼你一人。」
這是他的女孩,他得寵著護著。
若出現任何意外,那都是他自己不夠強大,與她無關。
葉詩旜擔心自己的妝容花了,她趕緊掰開他的手,敷衍了事的在他唇上親了一口,這才笑眯眯道:「萬歲爺,嬪妾去延禧宮了。」
搭著魏珠的手施施然的往惠妃那去,到的時候,就見惠妃已然擺好了花朵和茶點,見她來了沒一點架子,直接起身迎接,牽著她的手按在太師椅上,也不叫行禮,溫柔道:「本宮一瞧見你,便覺得心中歡欣,想著什麼時候好生親香一番才是。」
兩人不咸不淡的聊著天,說著就聽惠妃試探道:「你承寵也有這麼久了,可曾請過平安脈?」
這問的哪裡是平安脈,這分明問的是她可有身孕,后妃這般著急不成,她才承寵幾日,便追著問孕信。
葉詩旜心裡一跳,面上卻不聲色,微微鼓著臉頰,一臉惆悵道:「回惠妃娘娘的話,昨兒才請過,說嬪妾貪吃,還有些積食,叫少吃些,可都那麼好吃,哪裡能忍得住。」
她回話一團孩子氣,張口閉口都是吃,對她的暗示一點都不懂,惠妃溫柔的眸光暗了暗,轉瞬又和藹可親起來:「說來也是,你這個年歲,還能長高呢。」
經過這一遭,葉詩旜有意裝傻,不是吃就是穿,表現的格外嬌憨,甚至演戲上癮,她捧著臉軟乎乎的問:「惠妃娘娘,您也是喜歡嬪妾的吧。」
惠妃端坐在太師椅上,手中執著青釉的茶盞,聞言頓住,看著她水靈靈的純稚眸光,她笑的格外溫柔:「對啊,本宮喜歡你。」
她有那麼一瞬間的心軟,可同為後宮妃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這麼嬌嫩的花朵,終究會落入泥潭,煙消雲散,想想也挺令人激動的。
兩人又聊了幾句,葉詩旜這才告辭離去,等出了延禧宮門,她又回眸看了一眼,這宮中的女人,爭地位爭孩子爭口氣,延禧宮地處偏僻,邊上是奴才的夾道,來來回回熙熙攘攘,縱然都極講規矩,可只要有人走過,就會有響動,惠妃對此不滿意久矣,卻苦無解決之法。
站在高位上風風光光的女人,心底深處也有隱秘的角落藏著不可為人知的欲。
葉詩旜回宮的路上,碰見了胤禛,他小臉沉沉,板著一張肉嘟嘟的臉蛋,失了所有朝氣,變的死氣沉沉起來。
「給敏貴人請安。」不咸不淡的說了一句,他便和她回了個平禮,雙手負在後頭,一步一步的走遠了,她看著他的背影,總覺得他在走向歷史上那個冷麵王爺。
等回了乾清宮,晚間就收到蘇培盛送來的漆盒,裡面四宮格放著珍珠、瑪瑙、玉籽、琉璃,一盒珠光寶氣,在燭火下閃著耀眼的光芒。
她用護甲撥弄著珍珠,隨口問身邊的白梔:「這珠子鑲嵌做護甲,是不是頂漂亮?」說著她又想起來蝴蝶結,這玩意兒價賤,妃嬪們不肯用這個。
「去尋幾個大貝殼去,厚實紋路好看的。」她吩咐一聲,魏珠便領命去了,敏貴人難得要點什麼東西,他恨不得飛著去辦。
片刻間便提著一兜子貝殼回來了,魏珠特別豪邁,叉著腰道:「這麼多,您隨便選。」
葉詩旜看了,確實各色貝殼都有,她挑了漂亮騷氣的粉色,畫了幾個蝴蝶結,連圖紙和貝殼一道交給製造局,上午給的,下午就送來各色的蝴蝶結,甚至還換了旁的材料,瑪瑙、玉籽等,都挺好看的。
葉詩旜便把蝴蝶結裝飾到護甲上,對著陽光照了照,看著那流光溢彩的模樣,不禁心滿意足,實在太好看了。
她歡欣的起身往正殿去,翹著手指頭沖向康熙,撲進他懷裡,抬眸眨巴著眼睛問:「您瞧瞧,好看么?」
康熙向來欣賞不動護甲這玩意兒,他仔細打量著好氣色的阿旜,見她眉眼帶笑,精緻昳麗,雙眸中漫漫都是期待,不禁笑了:「好看。」
他低聲笑的寵溺,揉了揉她細軟的髮絲,柔聲問:「這是什麼?」她聽著問,小嘴叭叭的開始說,怎麼靈機一動想到蝴蝶結又是怎麼靈機一動想到貝殼,又漂亮又不值錢。
康熙看著她笑,笑著笑著就忍不住皺起眉頭,轉身看向一旁的梁九功,不悅道:「朕短了她珍寶不成?」如果沒記錯的話,上次賞了不少。
「去,開私庫,把那些寶石給她一匣子,各色珍珠也給她弄一斛玩。」他昂著頭,目光像是皚皚白雪覆蓋著的珍寶,散發著璀璨奪目的光芒。
葉詩旜舉著自己的護甲,獃獃的看著懷中那些隨意堆放的寶石,她歪了歪頭,看向康熙,哭笑不得:「嬪妾只是喜歡這蝶貝光澤感好罷了。」
胤禛剛給她送了一盒子,康熙又給她堆了這麼多,哪裡能用的完。
就見康熙大馬金刀的坐在太師椅上,一揮手特別瀟洒大方:「朕的東西,不都是給你用的。」
好傢夥,康熙這麼會哄人,是真的想不到,她雖然知道是假的,心裡卻難免激動,她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軟乎乎道:「那嬪妾謝萬歲爺。」
她抱著東西,想了想,又做了一套護甲,叫簌離送去給皇貴妃,她用不用是一回事,她得往上獻。
第二日請安的時候,佟貴妃就帶著那蝶貝蝴蝶結護甲,美滋滋的翹著,逢人就誇:「這是敏貴人送的,本宮這般年歲,哪裡用的了這小姑娘的東西。」話是這麼說,面上卻笑盈盈的,一瞧就知道很是喜歡滿意。
眾人一瞧,先不說名貴與否,這麼漂亮的色澤也難尋,很多人心動不已,這蝶貝和珠寶比起來,那可是唾手可得。
等請安散了,眾人都來要,葉詩旜大手一揮,特別大氣道:「蝶貝蝴蝶結管夠,想要多少有多少,甚至可以打磨其他小花小朵的形狀,和珍珠一道做簪子禁步,應當也好看。」
說著她帶著眾人往乾清宮走,示意魏珠回去拿,昨兒趕工趕出來一匣子,打算拿來送人,不曾想都一見傾心,喜歡成這樣。
整整一匣子,她抱著晃了晃,笑著道:「什麼樣的都有,大差不差的,一人抓一把拿去玩便是。」蝶貝在宮裡,算是不值錢的玩意兒,眾人都沒有心理輔導,一人抓了一把。
接下來幾日,宮裡頭到處都是蝶貝的影子,大家都很喜歡這個首飾原材料,漸漸的也出現了其他的搭配,比如跟珍珠、碧璽等。
葉詩旜被簌離壓著戴了好幾個珠串,走起路來,終於有點環佩叮咚的意思在。她攬鏡自照,恍然間忘了當初那個小兩把頭的姑娘。
見她照鏡子,康熙從她身後擁住她,下巴擱在她肩膀上,從鏡子中看著她,隨意的撥弄著她凝雪皓腕上的鐲子,看著桌面上的蝶貝盒子,挑了一個小小的水滴形的,貼在她眼尾,仔細打量,這才滿意點頭。
他還會整女團妝,葉詩旜看著覺得好看,也沒說什麼,側眸望著他,眉眼盈盈的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這才立在一旁,努力的保持端莊。
她越是脊背挺直,他越是想逗弄她,牽著她的手,讓她坐在他懷裡,滿滿當當的抱著她,能感受到她身體的每一處玲瓏。
「近日裡打扮的越發嬌貴了。」康熙淡淡的說了一句,淺聲道:「朕瞧著越發得益了。」
葉詩旜琢磨不出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垂眸暗自思忖,想了想,決定打開天窗說亮話:「都說男女之間的思維不同,嬪妾也不猜了,那您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呢?」
她這般問,康熙反倒怔住,他從小到大的所有處事方式,從來都不包括這樣直接詢問,看著她清澈而充滿活力的雙眸,康熙緩緩笑了,他摸著她的頭,一臉溫柔:「不喜歡。」
葉詩旜:?
她想了想,歪著頭叉著腰,一臉理直氣壯道:「但嬪妾喜歡,勞煩您忍忍,說不定過幾日嬪妾愛的就是您愛的。」
這麼說著,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又軟下身子,牽著他袖子晃了晃撒嬌:「萬歲爺,您忍忍,好不好?」
康熙慢條斯理地攤開手腳,意味深長的望著她,低沉悅耳的聲音從胸腔中震出:「要朕忍也不是不行,那阿旜怎麼補償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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