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節 這事棘手了
老十三的貝子府坐落在東路。說是貝子府實際上就是以前的貝勒府換了一塊牌子。照樣是門殿四重,正廳五間,大門居中,規格較高。按理說這是不合規矩的,但老四掌著內務府,他不話,下面的人誰敢自找不自在。到是老八讓御使上摺子彈劾了過,康熙留中不,就更沒人說三到四了。
雖然仍住著貝勒府,但和以往不同的是,現在的門可羅雀。老十三為了避嫌,前來上門請安的門人舊部全都閉門不見,其他大小官員都知道老十三現在不管事了,根本就不會上門。再加上老十三府上人龍混雜,談事不方便,老四也很少過來,所以除了弘晝時不時的過來外,基本上就沒人來了。這段時間老十三府上的門房是最清閑的,基本上一天只做兩件事,吃飯、睡覺。
晌午已過,無精打採的坐了一上午的門房正準備開飯,就看見有人趕著三輛牛車徑直過來了。按理說有人來訪是好事,但這些小廝全沒了一點高興的樣子,這是誰啊?這麼不懂事?咱們主子眼下雖然不得意,但也還是金枝玉葉,誰這麼大的膽子,趕著牛車就來了,這也太糟蹋人了!小廝們全都憋著一口氣,準備給來人一點顏色看看。
牛車停住了,從上面跳下來個粉雕玉鑿的小女孩,一手拿著糖葫蘆,一手拿著風車,張牙舞爪,含糊不清的嚷嚷道:「快點,來幫忙搬東西。」門房上的小廝面面相覷,心裡詫異,這是誰家的小姑娘啊,該不是走錯門了吧。因為藍玉的穿著打扮不俗,摸不準藍玉身份的小廝雖然不至於上前趕人,但也沒人前去幫忙。管事的老劉頭剛要問問,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了:「還傻站著幹什麼,還不趕緊過來幫忙。」小廝們定睛一看,原來從車上又下來兩個小孩,喲,這不是四爺的四阿哥和五阿哥嗎?不等老劉頭話,馬上一窩蜂的迎了上來,請安的,幫手的,跑去通知老十三的,忙得不亦樂乎。
老劉頭也趕緊上來請安:「奴才給四阿哥、五阿哥請安了。」弘晝擺手笑道:「老劉頭,爺告訴你,今兒我和四哥都不是正主,瞧,那位才是。」說完弘晝指著正上竄下跳,忙著告訴小廝那些東西該卸下來,那些東西東西不能動的藍玉。
老劉頭陪笑道:「正要請教爺。」弘晝道:「這是宮裡的藍玉格格,十三叔的皇妹,我和四哥的皇姑,你吩咐下去,要好生侍侯。要不然挨了扳子,可不要怪爺沒提醒你。」「爺說到那去了,奴才不敢。」老劉頭試探的問道:「要不,奴才這就去安排下。」弘晝點點頭:「去吧。哦,對了,那幾個車把式,爺包了他們一天的車,等東西卸完,就帶他們和你們一起去吃飯。」老劉頭笑道:「爺你放心,奴才一定安排得妥妥噹噹的。」旁邊的車把式見弘晝還惦記著他們,到也是感激不盡。
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管家馬忠聞訊趕來把弘晝等人迎了進去。一樣的院子,一樣的景,走在一樣的路上眾人心情卻大不相同。馬忠是小心翼翼的侍侯著,弘晝是來過多次的,就連弘曆也是常在自家府上見到老十三,自然是覺得很平常,心情很放鬆。藍玉是幾年沒見老十三了,連老十三的模樣都記不太清,只隱約記得好象她這個十三哥對她還不錯,她是好奇中帶點擔心,不知道十三哥還認不認得我。
侍衛中的張雨、武通的兩人,卻是百般滋味湧上心頭,他們兩個都是老十三在木蘭圍場練過的兵,當時老十三見兩人功夫不錯,就收為親兵帶在身邊。後來兩人就跟著老十三去戶部清查國庫,老十三的本意是讓兩人趁此機會立點功,也好掙個前程,沒想到當時的太子胤礽軟弱,怕擔責任,到了緊要關頭撂挑子不幹了。老十三自然是獨木難撐,加上老八等人的推波助瀾,被逼著還了國債的官員心懷怨恨,見此機會就拼了命的上彈劾摺子。事態越演越烈,康熙為了平息事端,又想保全太子,只能拿老十三開刀。老十三也是吃虧上當上怕了,知道清查國庫不是好差事,預先準備了一手,在兵部弄了幾十張千總的委任扎子,把四五十名親兵全都送往丰台大營當差。老十三知道張雨、武通兩人出身武術名門,怕埋沒了兩人,又親自走了老四的門路,把兩人送進宮裡做了御前侍衛。這麼一來,眾人都有了出路,只有老十三一個人背了黑鍋。所以但凡是跟著老十三辦過差的,那個不戀舊主,又哪個不感恩戴德。
老十三笑吟吟的等在書房門口,弘晝和弘曆打了千問了好,藍玉福了個萬福,看到老十三一眼就認出了她,藍玉美得心裡直冒,小姑姑一上午就沒停過嘴,這是撐著了。」弘晝也在旁邊幫了幾句腔,藍玉在旁邊揮舞著小拳頭,威脅兩人不許說,明白過來的老十三再也忍不住,大笑起來。
吃完了飯,眾人休息了片刻,就騎馬去了京郊。藍玉不會騎,就由老十三帶著共騎一匹。其餘人等是一人一騎,就連弘曆也不例外,騎著一匹棗紅色的小馬駒。為了路上有個使喚的,老十三還帶上了幾個家丁。反正也不趕時間,一行人十幾匹馬,就慢悠悠的出了,一路上說說笑笑到也其樂融融。
弘晝在前面帶路,一踏進山澗,就現景緻和三年前沒什麼兩樣。水還是那麼清,草還是那麼綠,天還是那麼藍,氣息還是那麼新鮮。老十三等人都看神了,半響老十三才笑道:「這裡的景緻還真是一絕!最為難得的是它渾然天成,和暢春園比起來更是別有風味!弘晝,這麼好的地方你是怎麼找到的?」
不等弘晝答話,藍玉就急忙道:「我知道,我知道,是這麼回事……」也虧得這丫頭記性好,把整件事情講了個七七八八。老十三對那個樵夫很感興趣,說道:「有機會到是想見見這個樵夫。」張雨不識字,平時就喜歡聽書,聞言疑惑道:「十三爺,一個樵夫有什麼好見的?難道那樵夫還是個世外高人?」老十三笑罵道:「你小子是聽書聽入迷了吧。哪來那麼多世外高人,爺是見他有幾分見地,有點好奇。皇上曾經說過,多去鄉野間走走,見見老農,也是很長學問的。」張雨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
藍玉對這些沒什麼興趣,東張西望的她看到了前面不遠處的水裡游著幾尾小魚,到是來了興趣,嚷嚷著要去抓魚。老十三見狀,雙腿輕輕的夾了夾馬背,呼吸間就來到了小溪前。看著近在咫尺的小魚藍玉眉開眼笑,迫不及待的想要下馬,沒想到被老十三用手摟住,卻動彈不得。藍玉急得哇哇叫,弘曆以為是老十三怕把藍玉淹著,就笑道:「十三叔你放心,那水一點也不深,不會有什麼事的。」弘晝卻現老十三面色凝重,其餘幾個侍衛也悄悄的伸手摸向腰刀,心裡一驚,出什麼事了嗎?連忙收斂心神,凝神細聽。『賽宋江』等人都是縱橫黑道數十年的人物,打家劫舍、半路截殺的事情不知道幹了多少回了。就算武功不到家,這潛伏的功夫也早就爐火純青了,更別說一干人等都是道上響噹噹的人物了,那能讓弘晝聽到什麼動靜。
聽了一會兒,沒聽到什麼聲響的弘晝正想說話,就看見老十三皺眉道:「張雨,爺總覺得那裡不對勁,可一時半會兒又說不上來……」還沒等老十三說完,張雨就接道:「十三爺,你也有這種感覺?奴才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覺得這個地方有點邪。」張雨又看了看四周,用手指著左邊的樹林說:「十三爺,奴才看了看,唯一能出妖蛾子的地方就只有那片林子了,要不奴才上去查探查探。」說著說著張雨就要打馬前去。老十三聽完確是臉色大變,一把拽住張雨:「別去,爺知道了,就是那片林子有鬼,你不覺得那片林子太靜了嗎?」
張雨也反應過來了,可不是嗎?偌大的林子聽不到半聲鳥叫,就算偶有飛鳥經過,也是一掠即走,並不落腳。出現這種情況只有一種,林子里有人,而且還不少。雖然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但終歸不是什麼好事,張雨就要拔刀。老十三眼疾手快,伸手按住:「別慌,不一定是沖我們來的,但這裡是不可多留了,你通知兄弟們小心戒備,咱們慢慢的退出去。」張雨點點頭去了。
弘晝想起了鄔思道說的話,兩下一印證,幾乎確定了就是老八要對他動手了。弘晝心裡苦笑:「鄔先生啊,知道你有先見之名,但也不要說一次就准一回嘛。老天爺啊,這是要死人的。」弘晝知道,如果真的是老八出手,那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說不緊張是假的,就連微微抖的手也出賣了他。老十三回過頭看見弘晝緊張的模樣,笑道:「沒事,只是以防萬一,不太可能是沖著我們來的。」弘晝苦笑的搖搖頭:「十三叔,如果真的有人埋伏的話,那多半就是沖我門來的,詳情以後再說,現在怎麼辦?」
「你確定?」老十三問道。弘晝點點頭。老十三唯一的希望破滅了,但仍然豪氣萬丈,不屑的笑道:「你十三叔我正想活動活動身子骨,沒想到就有人送上門來了。你今天不是手痒痒想和十三叔過過招嗎?那我們今兒就真刀實槍的比一比,你敢不?」也許是被老十三的鎮定感染了,弘晝想了想,深吸了一口氣,堅定的點點頭:「敢!」
「好!」老十三讚歎了一聲:「這樣,我護著藍玉。你護住弘曆,見視不對就往外沖,他們沒有馬,咱們只要出去了就安全了。」藍玉是把老十三的話聽了個正著,知道大事不妙的她,雖然心裡害怕,也不亂動彈,就安安靜靜的躲在老十三懷裡。弘晝也想通了其中的關節,能藏得這麼好,沒有馬是關鍵。畜生可不像人,就算用布把嘴捂上,只要動彈下蹄子,也很容易讓人察覺,況且地面上也沒有其他的馬蹄印。
眾人裝著不經意間就掉轉了馬頭,老十三低喝了一聲:「走。」眾人用力一夾馬背,就要力。正在這時,一支響箭夾著呼呼風聲破空而來。老十三和幾個侍衛一聽,心裡就是一個激靈,糟了,這是信號箭,退路多半也讓人堵死了。
負責斷後的張雨回手就是一刀,本以為這是響箭,意不在傷人的張雨剛一劈實,就讓箭上透過來的力道震得受臂微微麻,驚駭之下,脫口而出:「爺,是高手!」老十三是知道張雨的功夫的,沒想到憑一支響箭就讓他認為是高手,心裡知道今天這事棘手了。老十三知道這時千萬不能亂了自家陣角,高聲笑道:「爺當然是高手!不用你來說!兒郎們,今兒就讓爺看看,你們還是不是那個嗷嗷叫的好男兒?」
眾人轟然一聲應下,老十三一句話讓他們憑添不少膽氣。弘晝探手就把弘曆帶在了自己馬上,張雨跟上就是一刀,把小馬駒斬於刀下。小馬駒臨死前的嘶叫聲為這場惡鬥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