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一不小心就多了個師傅
當胤禛走到後花園的時候,何柱兒氣喘吁吁的跑來稟報,「主子,鄔先生等人正在書房裡吃酒呢。」胤禛點點頭,示意知道了。何柱兒就退下了。後花園里的書房是胤禛專門為謀士鄔思道和江湖怪客圓覺、文通修建的,平時是胤禛和這些府上清客商量大事的地方,防範最是嚴密不過。胤禛為人謹慎,合府上下幾百家奴,沒有一個招的現成的,全是他在外面辦差或是遊歷的時候碰見的苦命人。這些人要麼是遇到災年活不下去了,要麼就是含冤受屈的,就連叫花子也有。雖說來歷各有不同,但全都是胤禛親自從火坑裡拉出來的,可以說合府上下幾百家奴全都受著他的救命大恩,是一點不為過的,有的更是全家人都在王府為奴,最是忠心耿耿。可就是這樣,胤禛也並不放心,還下了嚴令,不准他們踏入後花園一步。就算是那些有了官身的門人不奉令也是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可以說,這是王府最核心的地方了,所有的機密和謀划都是在這裡完成的。
胤禛悄悄站在窗下,往裡一看,頓時目瞪口呆。原來裡面一個書生和兩個和尚正在吃酒猜圍棋子。只見圓覺兩手各捏了一把棋子,正叫鄔思道猜。鄔思道微微一笑:「你這是二八之數。」圓覺撒開手一數不多不少剛好十六枚,又把另一隻手伸出來,「還是個二八之數。」打開手一看,是六枚。圓覺正要說不對,轉念一想,八減二不正好是六嗎。文通來了興趣,也伸手抓了把棋子,讓鄔思道猜。鄔思道搖頭笑道「管你和尚怎麼變,書生卻要以不變應萬變,仍然是個二八之數!」文通攤開手一瞧,呵!正好是十顆!胤禛再也站不住了,推門走了進去,右手胡亂在棋盤上抓了一吧,左手示意站起來給他見禮的三人不必多禮,也不說話,就這麼瞧著鄔思道。「看來四爺是要考考我呢。」鄔思道笑吟吟的道。「四爺手裡抓的自然是九五之數!」一句話石破天驚,說的胤禛三人臉色立變。胤禛心裡一陣狂跳。因為《易經》里有這麼一句『九五飛龍在天』,歷來人們就把九五之數看作帝王之數,貴不可言。這才有了九五至尊之說。
胤禛趕緊張開手,圓覺、文通也湊過去看,一數,剛好一十四顆。更是滿坐皆驚。今天鄔先生雖是信口到來,卻又不象是玩笑話,難道他是有意這麼說的。胤禛剛要問話,卻聽鄔思道又道:「這雖是個遊戲,但四爺信手拈來,書生隨口道來,卻湊巧一語成箴,不得不說是天意啊。」胤禛聽鄔思道越說越明,下意識的望了望窗外。「怎麼,四爺擔心窗外有耳,不是和尚誇口,方圓三四十丈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我的這雙耳朵。你老不信,那好,敢問四爺:在園子門口,四爺是不是聽了管家何柱兒的回稟,才知道我們在書房的?四爺從偏門進的,路上沒留心,還碰到了旁邊的花瓶,然後先到了花園賞了一會花,這才繞到窗前瞧我們猜子,瞧了一會兒才進來的。四爺,和尚說的可對?」
此言一出,除了文通,胤禛、鄔思道嚇了老大一跳。兩人知道圓覺武功高強但沒想到其內力造詣會如此之深。鄔思道笑道:「好你個和尚,還悄悄的藏了一手。」一正色又對胤禛道:「四爺,你剛進門時,學生就現你臉上藏著一絲陰霾,難道是今天弘晝小阿哥闖禍了?可小阿哥看起來不像是會闖禍的人啊!」想起精的像鬼似的弘晝,說到最後鄔思道有了幾分疑惑。「我這次前來就是為了此事…………」胤禛把今天生的事情事無巨細說了一遍,聽的眾人又是驚奇連連。也說了自己的擔心,今後該怎麼辦。順便求證了一下弘晝的話。「說起來,我還沒感謝鄔先生的教導之功,真是讓胤禛慚愧啊。」鄔思道心裡一陣苦笑,我的好四爺啊,你慚愧我豈不是只有慚愧至死,天地良心,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更是和我一文錢的關係都沒有。口中卻道:「四爺此言真是折殺書生了,瘸子可不敢貪天之功,小阿哥天資聰穎,往往能舉一反三,想法雖出人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讓書生屢有茅塞頓開之感,雖說瘸子佔了個教導的名分,卻更像是朋友之間的探討啊!就連小阿哥今天對《三字經》的見解,瘸子也是第一次聽到啊!」胤禛一聽又是高興又是擔心:「沒想到弘晝還有如此天賦,可我就是擔心他身子骨啊……」胤禛雖然沒有說下去,但是屋裡的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鄔思道動容道:「瘸子一直覺得奇怪,四爺如此嚴厲的人,怎麼會對弘晝小阿哥如此寬容,卻沒想到這是四爺的拳拳愛子之心,讓人感慨!不過,四爺此舉卻是多慮了,小阿哥闖過了前面那一劫,已是脫胎換骨了。」見胤禛疑惑,笑道:「四爺不信?請不彷問問和尚。」
「沒錯,和尚前幾天和老鄔一起去看了看小阿哥,現小阿哥全身經脈卻無師自通,驚奇之下,用師門密傳的摸骨之法查看,這一看不打緊,把和尚嚇了一大跳,小阿哥竟是千年難遇的練武奇才。天資之高,和尚是自愧不如,心喜之下,還問過小阿哥是否願意跟和尚習武呢。」圓覺說道。
若是平常人家,想傳下衣缽的圓覺早就開口收徒,可這是天家,胤禛再禮賢下士也有主僕名分之別,若是傳幾招散手倒也無妨,可驚艷之下的圓覺已是有了託付衣缽的想法,這幾天正在苦想該怎麼向胤禛開口呢,沒想到今天話敢話的趕上了。當下不再猶豫,起身向胤禛納頭便拜,「和尚不才,想借小阿哥傳下衣缽,請四爺成全。」
「圓覺大師快請起」胤禛伸手要扶卻那裡扶的動,訕笑道:「我這到是有點不自量力了,好,好,大師,我代弘晝答應了,快請起來。」圓覺聽了,當即給胤禛磕了三個響頭,這頭磕的是真心實意。只見鋪在地下的青磚是一塊接著一塊的裂開,圓覺面前的青磚已經成了粉末。當眾人心裡駭然時,圓覺一躍而起,興奮的哈哈大笑:「師父,師父,你總算有一樣不如我了。」圓覺口中的師傅眾人都知道,是當時縱橫江湖幾十年、罕有敵手的李雲娘大俠。圓覺武功雖高,卻也不是他師傅的對手。眾人心裡正在納悶時,圓覺接下來的一句話讓他們一怔,不覺莞爾失笑。「師父啊,和尚武功雖如你,但收徒弟的本事你就遠不如我了啊!我收的徒弟比你收的徒弟強了何只百倍。」
胤禛更是放聲大笑:「好,好,等弘晝一回來就讓他拜師行禮,到時還請鄔先生一起受禮,不要閑小兒愚鈍才好啊。」說著已經看向了鄔思道,心想反正要拜師,一個也是拜兩個也是拜,乾脆就一起了。鄔思道連連擺手,說道:「四爺,不用,瘸子擅長的是陰謀,卻不是明師,就這樣保持亦師亦友的關係就好,和尚此舉也是迫於無奈,他是師門規矩森嚴,不得不如此,而書生就不同,是百無禁忌的。不過,四爺,你要是想給小阿哥找個文師傅,瘸子到有個人選。」「哦,是誰?」胤禛來了興趣。「當今皇上的布衣朋友,桐城方苞。」鄔思道狡黠一笑。
胤禛知道這個方苞,是桐城派文壇之,有名的鴻學大儒。皇上南巡的時候交的布衣朋友。說來還有一件趣事呢。當時,龍舟還行駛在河面上,皇上已是換了衣服,帶著張廷玉、侍衛劉鐵成悄悄的下了船,來到了江南一個小鎮上私訪吏治。三人走進了一家茶館,裡面是人聲鼎沸,好不熱鬧。康熙聽了一會兒就現,雖然眾人是七嘴八舌,各有話題,但主要還是議論的皇上南巡的事。只聽離他最近的一張桌子的老說到:「皇上南巡到處都是迎來送往的官員,這沒什麼奇怪的。今天到場的幾十名官員中有一位河督府的豐大帥,在場的官員數他的官最大,還有紅頂子呢。你們不知道,這紅頂子的講究可多了,有正紅、血紅、銀紅、老紅,各色各目,名堂多著呢。」
康熙來了興趣,按官制,三品以上大員才有資格加戴紅寶石頂子,只是按官職大小紅寶石大小不一罷了,是沒有顏色之分的,怎麼會多出這麼多名堂。旁邊有人高喊:「歐陽先生,知道你老見多識廣,就請你給我們講講如何。」「好,那老夫就給大伙兒說說,正紅那是指正經八百靠戰功或是政績掙來的;銀紅嘛,顧名思義,就是拿銀子換來的。」說到這兒就有人插話了:「正紅是靠戰功掙來的,那血紅呢?」「這裡面區別就大了,就比如說前年的圖軍門,奉旨剿匪,土匪不過三十餘人,這為圖軍門一口氣殺了八百多人,他的頂子就是拿人血染紅的。說起來,最慘的就是老紅了,一句話,少做事多養生,熬到頭花白也許能掙一頂紅頂子,就是老紅。」
一席話,說的大伙兒都樂了,就連康熙也聽的津津有味。又有人問道;「那歐陽先生你說說咱們這位豐大帥的頂子是什麼紅呢?」「我給你們說說,這位豐大帥的頂子是怎麼來的你們就知道了,這位豐大帥先是走了十四爺的門子,又求了吏部丘尚書,這丘尚書最是喜好男寵,豐大帥買了十幾個眉青目秀的小男孩送到府上,又讓自己的老婆拜了一位大學士為乾爹,最後乾脆把小妾送給了十爺,才換來這麼一個紅頂子,你們說,該是什麼紅啊?」侍衛劉鐵成忍不住一拍大腿,說:「歐陽先生你不必說了,我知道了,這位豐大帥的頂子是肉紅。」此言一出,哄堂大笑,就連正喝茶的康熙也忍不住笑的噴了出來。
康熙一高興就請這位歐陽先生過來談談,康熙現這位歐陽先生談吐頗為不凡,歐陽先生也是佩服眼前這位老人的博聞強記,兩人越聊越投機,康熙索性就請這位歐陽先生一起去了驛站暢談。張廷玉趕緊前去布置。等幾個人來到驛站,驛丞早迎了出來。原來張廷玉交代驛丞說:京城來的「東宮洗馬」帶隨從要住在這裡。「洗馬」是掌朝廷書冊史籍的官員,可驛丞不知道啊,還真的以為是洗馬的差人呢。反正京城來的來的都是爺,不管官大官小我都好好侍侯就是了。
驛丞跑前跑后,又是端茶,又是遞水,實在忍不住了,對康熙問道:「洗馬老爺,你這個差事我還是頭一次聽說呢,不知你洗馬是一天洗一匹呢,還是每天都要全洗一遍?」康熙先是一楞,隨即哈哈大笑:「問得好,我高興了,全拉出來,一天洗好幾遍,不高興了,任他們亂踢亂咬,也不管他。」聽的驛丞一陣神往:「還是京城的差事好啊。」
沒過多久,沒等到皇上的豐大帥豐升運也來了驛站,就有人認出了守在門外的黑大個劉鐵成,把肉紅頂子的事告訴了豐升運。豐升運怒不可遏,陰沉沉的道:「屋中是那位貴客,能否容豐某一見?」說完就要闖房。冷不防被劉鐵成一把抓住,劉鐵成一用勁,疼的豐升運直裂嘴。「快,把這小子給我拿下。」就在河督府的親兵要上前拿人時,就聽到一聲高喝:「且慢」張廷玉帶著幾十名侍衛趕到了,原來張廷玉擔心康熙安危,在布置了驛站后,就去了龍舟調來了侍衛。張廷玉身穿二品官袍,快步來到房前:「聖駕在此,誰敢無禮。」聲音不高卻猶如晴天霹靂把豐升運嚇傻了,康熙這才走出,:「豐升運你帶這麼多人強行見朕,所為何事啊?」豐升運眼都直了,就這麼痴痴獃呆的站在院中,過了一會兒,大叫了一聲「皇上」,就倒在了地上,已是嚇死了。
康熙厭惡的揮揮手,命人把屍體拖去喂狗。「皇上,為何行這亡國之舉?」正是歐陽先生青冷的聲音。「哦,朕處置貪官污吏,怎就成了亡國之舉?」康熙奇道。「皇上容稟,亂臣自有國法處置。應先交有司依法論罪,再奏請皇上處置。前明就是因為有法不依,東廠、錦衣衛橫行霸道,朝廷任意動用酷刑對待臣子,才眾叛親離,此乃前明的亡國教訓之一,要是皇上今日用非常手段處置了豐升運,後人有樣學樣,定會釀成慘禍。」康熙聽了,很是認可。
後來知道了這位歐陽先生用的是化名,正是被文字獄牽連的桐城方苞。因為方苞毫無名利之心,又曾流落民間,飽受民間疾苦,看透了朝廷時弊。他又無官一身輕,敢說敢講,所以康熙極為倚重,讓方苞以布衣身份行走上書房。就在胤禛想起方苞的來歷時,鄔思道也把所有的事串起來想了好幾遍。突然,胤禛對鄔思道說道:「鄔先生,方苞的身份頗為特殊,看來只有我去求求皇阿瑪了。你看可行嗎?」正想事情的鄔思道聞言隨口到:「不必刻意拜師,順其自然就好。」隨即就像魔障了一樣,不停的念著,順其自然就好,就在胤禛他們現鄔思道有點不對時,他卻仰頭大笑,口中叫道:「四爺,書生得了,書生得了,哈哈哈,難道這真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