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288.醫者失仁(屈服淫威於心何安)

第288章 288.醫者失仁(屈服淫威於心何安)

「拜見丞相!」

丞相府上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便是伍子滿。

要說他與祖珽的淵源,無非是託人在祖珽手上買了個官,再無其他交集。

祖珽正在聽人口述奏章內容,以決政事,聽到有人來拜,便抬起灰濛濛的眼睛,望伍子滿的位置看了看。

「你姓甚名何?找祖某何事?」

伍子滿恭謹答道:「下官伍子滿,特來向丞相道謝!」

「伍子滿?沒聽說過!」祖珽有些傲慢地說道,「因何道謝?」

伍子滿笑道:「幾年前,下官父親被處死,族人受到牽連,是下官捐了錢,才免於流放之刑,又捐二百兩金子,謀得梁安太守之職,這可都是丞相的恩德,怎不叫下官感恩戴德,銘記於心呢?」

原來是給過自己好處的人,祖珽這才呵呵笑了幾聲。

「原來是梁安太守,千里迢迢而來,可是辛苦,只怕不單是為了向祖某道謝吧?」祖珽捋捋鬍子,笑道。

伍子滿忙道:「是專程來探望丞相的,順便…也來看看我的夫人…」

「夫人?」祖珽有些詫異,問道,「伍大人的夫人常在京城?」

伍子滿笑道:「正是呢!只是如今,她不要我這個夫君,卻嫁給了皇帝為妻了!」

祖珽聽得此話,笑容冰凝,僵在當場。

「伍大人,是你說得不清不楚,還是祖某聽得不真不切?可否再說一遍呢?」祖珽臉色一沉,幽幽說道。

伍子滿只以為是祖珽沒有聽真,便又道:「下官的夫人,便是宮裡的淑妃啊!」

祖珽尋思片刻,不由得哼哼連聲,似笑非笑。

「伍大人該不是喝醉了,說起胡話了吧,可偏偏你身上又沒有酒味,這可是讓祖某大惑不解啊!」

伍子滿急了,又解釋道:「丞相,下官說的都是真的,可不是胡話啊!下官早與那淑妃結為夫妻,如今她卻又背著我,嫁於皇帝,這些年來,她與下官,根本未曾和離,難道不依然是下官的夫人么?」

「你好大的膽子!天子娶妻,難道還需要你的和離書不成?不識好歹的混帳東西,誣衊妃嬪,誣衊皇帝,死罪!傳刑部的人來,將這滿嘴妄言的伍子滿,關押候審!」祖珽一拍桌案,下了命令。

伍子滿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忙摸出幾錠金子來,遞給祖珽。

「丞相饒命啊,這錠金寶,是下官孝敬丞相的,下官不過說了幾句實話,難不成就要掉了腦袋?丞相開恩啊!」

祖珽摸了摸金子,欣然一笑,說道:「好!看在這金子的分上,祖某便饒你不死!只是,任由你在外面胡說,他日定會連累於我!所以從今往後,你便住在大牢里,本丞相定會讓人好吃好喝地伺候你一輩子的!」

伍子滿這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愕然說道:「丞相,下官以後不再說這樣的話就是了,請丞相開恩…下官家中還有黃金千兩…皆可贈於丞相,只求丞相饒下官一回…」

祖珽大手一揮,不再廢話。

就這樣,伍子滿便被人拖了出去,關入了大牢。

「祖珽啊祖珽,往後可得用些心思了,不能再讓這樣的愚昧庸才,混入到大齊的官員中來了!」

祖珽摸著金子,卻又生出了些大義的想法,好不矛盾。

………

祥德宮內,已是狼狽不堪。

奇珍異寶,多被木小齊收在了齊德宮,其他的珍貴之物,便被內侍省抬回司寶房,封存起來,祥德宮內早已是黯淡無光!

又因木小齊命人在此尋了幾日鳳印,翻箱倒櫃,一片狼藉,如今的祥德宮與冷宮無異。

木小齊冒充姐姐,試探玉文邕,讓宮人將木頡麗抬了回來,過了這一日,木頡麗依然沒有醒來,但臉色明顯紅潤起來。

木頡麗吃了兩日姚神醫的葯,體內的毒性得以慢慢驅散,不日即可痊癒。

小蝶和三個孩子日夜守著木頡麗,見她終於有所好轉,這才各自舒了口氣。

秦文忿然說道:「姚先生說得對,果然是有人要害母親,如今,每日只喝這解毒湯,母親氣色便好了很多,可見是太醫院的人,居心不良,我這就去問問他們,到底是誰,要置母親於死地?」

小蝶忙將秦文按了下來,勸道:「太醫院的人,哪有這樣的膽子?若不是背後有人指使,斷不敢行此等大惡之事,樂兒,只管冷靜些,切莫把他們逼急了,狗急跳牆,反倒對你們的母親不利!」

高恆氣道:「阿姨怕什麼?只要問清楚,當日是誰負責母親的湯藥,便可順水尋源,揪出始作俑者,到時候告訴父皇和太后,難道還治不了他的罪?」

「我是怕…」小蝶欲言又止,她想要說出口的,她自己並不敢相信。

高蘭看小蝶神情猶豫,便想了想,問道:「阿姨是怕…那始作俑者是陸太姬?」

小蝶吁了口氣,說道:「我也只是有些疑心,可又總覺著,太姬她不會絕情至此…如今樂兒手上,反正有了姚先生的藥方,不用再經過他人之手,可是讓人放了心了,姐姐鳳體康復,指日可待,又何必急於一時呢?」

高恆氣道:「終不能讓毒害母親的人,逍遙法外,如今,只是暫且放他們一馬!」

小蝶欣然一笑,說道:「恆兒說得是,等你們母親醒過來,平安度過此劫,再安安心心地去徹查此事吧,這樣,才沒有後顧之憂啊!!」

眾人聽罷,覺得也只好如此了。

「太后駕到!」正在這時,胡太後來了。

眾人起身,行禮參拜:「恭迎太后!」

「無須多禮!」胡太后抬抬手,說道,「哀家剛去佛堂看皇后,才知道皇后又回來了!」

小蝶趁機說道:「太后,如今姐姐重回祥德宮,莫不是天意昭示,姐姐依舊是皇后么?

「正是呢,待皇后醒來,哀家定要當面恢復她的皇后之位!」胡太後點點頭,又看了看宮中的凄涼之景,忿然說道,「皇后大仁大義,卻落得這般光景,實在是讓哀家心痛,等幾日,祥德宮便恢復原貌,搬出去的東西,哀家定要讓他們,一件不少地歸回原位!」

眾人喜出望外,皆相視而笑。

小蝶卻遲疑地說道:「謝太后,只是…太姬當眾廢除了姐姐的皇后之位,貶為庶人,只怕是不會同意此事的…」

胡太后哼道:「哀家還在,輪不到她做主!再說,皇帝也後悔了,你們沒聽見皇帝口中,依舊以皇后相稱,便是有意恢復她的尊位,誰還能反對?我偏不信,陸萱能拗得過哀家和皇帝!」

眾人聽完胡太后的話,越發有信心了,眼中儘是期待。

高蘭欣然說道:「謝奶奶為母后正名!這些年來,蘭兒與奶奶頗為疏遠,只道奶奶是個沒有見解的平庸婦人,卻不知奶奶如此仁義,以致蘭兒寧願疏遠奶奶,親近小人,可見蘭兒有多愚鈍,誤會至深,實在讓蘭兒追悔莫及!奶奶在上,請受蘭兒一拜!」

高蘭說著,便躬身一拜。

高恆見狀,忙也說道:「恆兒也對奶奶多有誤解,請受恆兒一拜!」

胡太后重獲祖孫之情,難免感動,眼眶剎時都濕了。

雖然她的初衷並不為此,可是心裏面還是暖烘烘的。

秦文有些不知所措,自己也是太后的孫兒,總不能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吧,忙搜腸刮肚地想出些話來。

「奶奶在上….請受孫兒一拜…孫兒這些年來….認錯了奶奶…實在不該…請奶奶恕罪…」秦文也有模有樣的拜了起來。

小蝶聽了他的話,在邊上只覺好笑,可終又笑不出來,眼淚倒流了兩行。

胡太后抹了抹淚,連連點頭,說道:「都是哀家的好孫兒,哀家是有福了,如今,只等著你們的母親早日醒來,才算圓滿…」

秦文想起姚神醫說過的話,不禁有些憂心。

「奶奶,前兩日揭榜入宮的老先生,交待了孫兒幾句話,若能一一做到,母親不日便可痊癒!」

胡太後點點頭,說道:「有什麼交待?只管按他說的去做,有奶奶在,盡可放心!」

秦文又道:「老先生說,只讓孫兒負責母親的湯藥,便是太醫院,也不能插手…」

「這好辦,奶奶叫人捎去話過去就行了,不管哪個太醫,誰也不許靠近你母親,只聽你的安排!」胡太后毅然說道。

秦文接著又道:「老先生還說…孫兒每日膳食…都不可輕易入口,要讓宮人們先嘗了,才能放心…」

胡太后不知其中緣由,懵然問道:「這是何意?是有人要害你不成?」

秦文猶豫地看了看眾人,欲言又止,不知該不該對她說出真相。

小蝶忙道:「太后,那老先生實為老道,有的事,沒有的事,都做了詳盡考慮,他只是怕萬一有人從中作梗,趁亂下藥謀害姐姐,殃及大皇子,所以才有此一慮!」

胡太后思索半晌,理出了頭緒,面色凝重。

「就是說,有人要謀害皇后,又怕樂兒治好了她,亂了那些人的計劃,所以便先對樂兒下手?」

小蝶點點頭,但又不想讓胡太後為此事擔憂,便只是虛實參半,不願和盤托出。

「是的,太后!那老先生是這麼交待的,不過也不能當真,終究只是老先生的猜測而已…」小蝶這番話,無疑是個真實的謊言。

胡太后吐了口氣,說道:「不管真假,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所謂防患於未然,還是謹慎些好!樂兒,那從現在起,你便和奶奶同飲同食!看他們有誰敢害你!」

秦文拜道:「謝奶奶呵護!」

從這日起,秦文的膳食便傳到了壽安宮,與胡太后同食,這樣一來,便沒人敢在秦文的飲食中下毒來謀害他了。

…………

秦文負責起木頡麗每日的湯藥,從挑選草藥到熬製成湯,皆親力親為,不讓任何人插手,以確保母親早日康復。

「拜見大皇子!」

秦文領著幾個宮人,到了太醫院,甄選草藥。

面對眾太醫的參拜,秦文倒有些不自在了,自己在此司職多年,多少有些情感,又多居人下,仰人鼻息,一時成了高高在上的大皇子,倒真是有些不適應了。

「各位大人免禮!」秦文滿臉笑意,依舊謙恭有加,抬手回禮。

徐大人笑了笑,說道:「太後有旨,請大皇子自行甄選藥材,臣等就不過問了!」

秦文忙道:「正是呢,我就不勞徐大人和眾位大人費心了!」

眾太醫便一一退去,各司其職。

唯陳大人不肯退下,依舊緊隨其後。

秦文來到藥房,從袖中取出那本《姚氏仙方》,按著藥方一一取葯過秤,不敢馬虎。

陳大夫笑呵呵地說道:「大皇子,將藥方交於臣,讓臣來幫你配藥吧,這等小事,怎敢勞大皇子親自動手呢?」

秦文瞥了他一眼,握緊葯書,偏不給他。

「正有一事有問你,請陳大人如實告知!」

陳大夫點點頭,笑道:「既是大皇子吩咐,臣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秦文看了看他,問道:「前些日子,我母親的湯藥,可是你負責的?」

陳大夫怔了怔,說道:「是…徐大人開的方子…」

「我是問你,由誰配的葯?」秦文正聲問道。

陳大夫吱唔道:「徐大人交給誰…便由誰配藥…臣也是有配過幾回的…」

秦文聽陳大夫這麼一說,難辨真偽,便只是哼了一聲,繼續配起葯來。

陳大夫討好地說道:「大皇子手中,是何等高明之物?」

秦文嗤笑道:「此書,是用來送瘟神,避小人的!」

陳大夫呵呵連聲,看了看秦文手中藥書,笑道:「大皇子說笑呢,明明是本醫書,怎會成了巫蠱之術?」

秦文沒好氣地說道:「巫醫不分家嘛,這可是流傳千年的巫醫之書,除了醫治疑難雜症的藥方,裡面還有記載鬼神之術呢,如何將心懷不詭之人,開膛剖肚,掏出壞心腸,然後又如何用尖刀削去污邪之處,重回腹腔,縫合完整,便成了個心地善良之人了!裡面可是寫得詳盡!」

陳大夫聽得一臉惶然,問道:「真有這樣的奇門之術?」

秦文似笑非笑,看著陳大夫說道:「有這樣的壞人,自然就有這樣的應對之術了!」

陳大夫做賊心虛,有些忐忑不安。

「大皇子,此話何意…」

秦文吁了口氣,漫不經心地說道:「我不過就是說說,你怕什麼?」

陳大夫自感愧疚,自己受迫於人,做了邪惡之事,可並不說明自己就是個歹毒惡人,這樣的委屈,如何訴與別人?

「臣與大皇子共事多年…難道臣是個怎樣的人…殿下還不瞭然么?」

秦文咧嘴一笑,說道:「從小到大,陳大人對我極為關照,我心中自然有數,除了貪圖宮裡主子們的賞錢,別無惡習,實在是個難得的好人!只是若分不清好歹,助紂為虐,終會惹禍上身,自毀清白!」

陳大夫低下頭去,更加不安了,看來自己下毒謀害木頡麗的事情,早就讓人知道了。

「太醫丞,你在這裡做什麼?不是說了讓大皇子自行配藥么?」

這時,徐大夫出現在門口。

陳大夫忙拭拭眼角,答道:「臣與大皇子共事多年,一時有些不舍,故過來和大皇子說說話…」

徐大人嘟嚕道:「如今人家可是大皇子,你還提及過往之事做什麼?豈不是折損皇子威嚴?」

陳大夫循自討沒趣,只在邊上尷尬陪笑。

秦文配好了葯,倒入藥罐,笑道:「好了,我該走了!對了,剛剛我講的鬼神之說,全是一時興起,胡編亂造的,陳大人可別嚇壞了!」

陳大夫怔了怔,喃喃說道:「臣倒希望是真的,不然便能讓大皇子看看,臣的心腸到底是不是黑的?」

此話一出,連徐大夫面色都沉了下來,若行醫者不能按自己醫術治病救人,如何能談及醫者仁心?更不用提醫德了!

…….

「為何過了這些日,廢后依舊好端端的?莫非你只是敷衍本宮,不知本宮的厲害?」

裴氏久不見木頡麗殞命,等得不耐煩了,便召了陳大夫來問話。

陳大夫見裴氏目露凶光,嚇得跪倒在地,哆嗦不止。

「娘娘恕罪!太後下了懿旨,不準太醫院的人接近木氏,微臣如今便是看一眼木氏,都不能了,更別說下毒害她性命了…」

裴氏愣了愣,說道:「本宮如今身懷六甲,少有出門,這些事,竟渾然不知,只是本宮倒覺得奇了,若不讓太醫院的人給她治病,難道任憑她自生自滅嗎?」

陳大夫答道:「娘娘果然不知宮中之事!太后如今對木氏倍加呵護,生怕臣等生了異心,害那木氏,便讓大皇子親自替她煎湯熬藥,並非棄她於不顧,反倒是越發親近了…」

「越發親近了?」裴氏抖動著厚厚的嘴唇,頗感意外,又道,「本宮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了,早就聽說太后與那廢后,多有積怨,怎麼突然就倍加呵護起她來了呢?」

陳大夫應道:「娘娘有所不知,太后與太姬明爭暗鬥多年,難分上下,各有各的棋子,各樹各的黨羽!如今太姬與木氏反目,情義不再,正是太后將她拉入麾下的大好時機,所以太后才一反常態,與木氏的人格外親近!」

裴氏忿然說道:「本宮才不管這些,本宮只在意…」

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終究陳大夫是個外人,怎能對他吐露心跡。

陳大夫忙又說道:「娘娘,如今太后介入此事,臣實在是無能為力,懇請娘娘開恩,莫為難臣的家人,日後,臣再為娘娘效力,報答娘娘的恩情!」

裴氏哼了一聲,心中實為不悅,可轉念一想,事以至此,只能作罷,只得趕緊將做過的事情,推個乾淨。

「陳大人說什麼呢?本宮何時說過要為難你家人的話?本宮連你家人是誰,都尚且不知,又怎能去害他們呢?嗯,陳大人,你說是也不是?」

陳大夫一聽,便明白了一半,樂得連連叩頭。

「是,娘娘說的是,謝娘娘開恩!」

裴氏笑了笑,說道:「但有一事,本宮先說明了,若是從你嘴裡說出個子丑寅卯來,讓別人聽去,本宮只當你是信口雌黃,誣陷本宮,到時候,你和你的家人可是不得好活的!」

陳大夫連連點頭,說道:「娘娘從未對臣說過任何不該說的話,臣…也從沒有做過任何不該做的事….」

裴氏呵呵連聲,說道:「嗯,算你聰明!」

裴氏的陰謀未能得逞,如今胡太后不僅不讓人染指木頡麗的事,便是連秦文都保護得妥妥噹噹的,這讓裴氏根本無處下手,只得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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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霸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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