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江東父老上門
有道是清貧鬧市無人識,富貴深山有遠親!這人情冷暖是讓劉閑給遭遇了個淋漓。
一月,他就已經出任會稽郡守了,而且他母族還是會稽虞氏,他老師景天乃是錢塘景氏,兩個大族居然沒一人派遣過來向他彙報問安的,更不要說下面稍遠一些的大世族如錢氏,任氏,顧陸朱張等等土著大族,完全把他當空氣晾到一邊了。
四月份,劉閑開始爆金幣了,建業虛鯤錢開始出名,然後沒過幾天,錢氏與陸氏的族長就親自拜訪上門了。
「下官曲阿縣令錢淵,拜見郡守!」
「下官余暨縣令陸茂,拜見郡守!」
剛修好的劉閑最喜歡的三層小別野大廳里,兩個穿著青衣官袍,戴著烏紗冠的長鬍子糟老登一左一右的抱拳恭敬拜見下來。
不得不承認,南方比北方長壽,文帝才四十來歲就沒了,可歷史上劉濞能活到六十,還是七國之亂戰敗死於橫禍,而眼前這倆老登也至少有五十多了,其中這陸茂來頭還不小,暫時他祖上倒是沒啥有名的,曾經追隨項羽做過小軍官,也沒啥亮眼處,但他三百多年後的孫子牛掰,火燒連營七百里的陸遜就是出自他們家族。
但現在,陸老登是渾然沒有自己重重重孫子那麼風度翩翩,睿智英武,一邊抱拳拜見著,老傢伙的眼神兒居然還一邊向後瞄著,倒不是看美女,而是看箱子,屏風後面,劉閑故意幾口箱子擺在了那兒,而且還裝到裝不下了。
成串兒灰綠色的新錢倒映著青銅特有的誘人色澤。
「唔!二位鄉老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丟下了手頭的筆,劉閑就跟曹老闆跣足以迎許攸那樣,熱情的繞過桌案,雙手扶住了兩個老登的手臂,將他們攙了起來。
眼神兒終於從尚且開個縫的錢箱子挪了開,錢淵又是一副笑臉。老臉都笑成了一朵老菊花那樣,恭敬的抱拳請到。
「江東蠻荒之地,久疏教化,進得太子屈尊為吾會稽郡守,江東父老無不是歡呼雀躍,吾等老朽實在是等待不及了,特攜區區江東風物,前來拜迎郡守,無禮上門,還望郡守恕罪。」
「江東子弟萬分期盼太子早日登入吳縣高堂,統領會稽萬民。」
風物?真是風物,風乾的魚乾,還有些稻米野味兒,跟下鄉扶貧似的,可就算如此,劉閑那張臉也是笑成了一朵小菊花那樣,跟著不住地稽首道謝著。
「江東父老有心了!賢年少輕狂,經驗不足,承蒙大王偏愛,委之以會稽郡之重任,賢日夜憂頓,還需要諸位江東父老多多扶持啊!」
眼見了劉閑這麼好說話,倆老登那笑容更是精彩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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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穿越者,明朝的朝貢貿易在劉閑這兒複製了,倆老登跟下鄉扶貧似的送來點大米臘肉什麼的,他倆回縣,劉閑則回贈了一人一大箱子錢,用《史記》的筆法就是黑太子回贈金百斤。
只不過親自送倆老登出了城主區,目送著兩家幾十從人趕著馬車出了宮室,劉閑立馬就好像屬狗臉的李雲龍那樣,笑臉立馬變成了一臉鄙夷,不屑的哼哼道。
「老匹夫!」
「看起來江東諸族對於太子的錢很眼紅啊!」
一直陪在劉閑身邊,看上去老實巴交,實際上卻一肚子壞水兒,專門為劉閑謀划違禁之事的馮唐馮老登則是有些頭疼的敲了敲腦殼。
「這趟吳縣之行,註定太子不會受多大禮遇了。」
陸茂錢淵為啥屁顛屁顛的來?這也是劉閑到了金陵才知道的,每年吳國的金陵錢出產,有三分之一以打賞的名義,分賜給了會稽丹陽兩郡的大世家。
歷史上稱劉濞經營有道,有銅山,煮鹽兩大財源,廣招天下亡命之徒,於吳國三十年不征賦稅,給人一種野心勃勃的造反王形象,然而也是劉閑親自到了吳國,和竇嬰抵著大腳丫子而談半夜他才弄清楚。
不是劉濞不想收,而是壓根不能收,收不到!
因為會稽丹陽兩郡是格外古老之地,徹徹底底的文明邊緣之地,如今中原已經進入郡縣制的封建中央集權時代,可會稽郡的社會結構還是那種春秋貴族結構,也就是大社會分裂成一個個完全由血親宗族組成的小社會,一塊塊小區域由三家分晉中韓趙魏貴族領主所統治。
這一點也和會稽郡獨特的歷史有關,越滅吳,越國宗室大族將吳國大族一直視為被征服者,這也就造成了兩地一百多年的對抗,越國也染了吳國的病,三代內亂,最後楚趁機滅越,這下好,大家都不用爭了,一起當了楚狗。
再然後沒五十年,秦滅楚,秦始皇遷徙六國後人豪強於咸陽,反倒是更給了吳越兩地的豪強野蠻生長的機會。
楚漢爭爸,項羽為什麼兵敗,不肯過江東?不是什麼無顏面對江東父老,而是項家老巢在古陳地,在彭城附近,江東是他殺秦會稽郡守殷通奪來的,江東實際上對他不忠誠,看他四大肱骨將軍之一周殷都投靠了劉邦就可見一斑,項羽自負之人,沒了兵馬回了江東也得讓吳越豪族給弄死,還不如死戰烏江千古留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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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劉閑他老子劉濞這兒也是,劉濞繼承的是他老子荊王劉賈的政治班底兒,可劉賈自己都在和淮南王英布的戰爭中被殺,荊國老底兒其實是很薄的,劉邦任命他為吳王,劉濞也無力武力征服這些並沒有在楚漢爭爸絞肉機中受波及的大族,只能以懷柔方式安撫。
大體上劉濞撒幣加不收稅,會稽郡的大族上貢,並且按照朝廷律令出藩上兵馬,這種脆弱的春秋式統治方式。
之前的會稽郡守是誰?沒有!直接由竇嬰代管,所以劉濞會如此輕易給劉閑會稽,反正會稽郡的政治環境就好像一潭死水,誰來了也掀不起多少粘稠的臭水滴子。
而這也是劉閑忽然開始鑄幣之後,這些不冷不熱的大族忽然熱切起來。
老子在這兒鑄幣,都得交三分之一鑄幣稅,兒子又來了,不得給的更多?
但是,在長安當過列侯或者在西域當過國王的朋友都知道,只有他劉閑去搜刮別人的份兒,誰能真在他這兒佔到便宜?聽著馮唐頭疼的話,劉閑卻是毫不在乎的一昂大腦袋瓜子。
「無妨,反正這次去就是為了得罪人的!」
尤其是張望向了東面,冷笑中他雙眼那股子狠毒之色還愈發的濃郁了起來。
「關係越僵,良心才越不會痛。」
提到這個,劉閑一回頭,正好看到了倆老登送來的扶貧物資,大米臘肉鹹魚干,順手他向後挑了挑大拇指。
「一會兒把這些送給石頭城傅校尉。」
「孤還不信請不上他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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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端著飯碗,碗上還盛著蒸鹹魚,傅德激動得簡直熱淚盈眶,三個半月了,盼星星盼月亮,劉閑是終於被他盼滾蛋了。
一大清晨,僅剩下的三十餘騎鐵甲重騎兵開路,後面一百多雲中鐵步手持大鋼戟的戟把,莊重威嚴的護衛著三輛重車。
不過沉重結實的鋼架大車不是由馬匹什麼的拉運,而是四個大腿粗的好像大象那樣,肌肉撐得結實的麻織帆布軍褲都緊繃繃的北方力士雙手扶著車把,站起來用力的搖著車,怎麼看都有種違和感。
但甭管怎麼說,這一趟南下,劉閑依舊能移居吳縣,去真正統管會稽郡了吧!
至少現在守住了金陵邑。
而且劉閑不在,理論上他這個直屬於吳王的校尉親兵,怎麼也比劉閑留在建業的人高半級吧!說不定還能在建業城找點便宜,低頭俯看著由大木頭和混凝土建起來,在這個時代也顯得有些違和的高聳城池,右手拖著飯碗,傅德還一副雄心壯志模樣,嘴角勾起狠笑了起來。
可偏偏這時候,又是個穿著沉重皮甲的石頭城小兵,跑得氣喘吁吁,急急沖沖的奔上了石頭城東崖,撲通一下就狠狠跪在了地上,疼得自己齜牙咧嘴的同時,他急不可耐的稟告道。
「將軍,冶山屯長魏治率部投靠了建業,把咱們冶山礦場獻給太子了!」
瞬間,傅德得臉精彩的僵在了原地,傻了片刻之後,扭頭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飯碗,下一刻,他暴怒的把碗直接反摳在了身邊的石頭桌子上。
「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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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良心不咋會痛啊!
一邊隨著沉甸甸的四蹦子搖搖晃晃著,劉閑一邊還心裡美滋滋兒的,渾然不像去赴鴻門宴要去得罪人那樣。
入了四月,雲中的天氣依舊寒風凜冽,吹面如刀,可江南卻是愈發的溫暖,外面的草都綠了,樹已經不是抽新芽,而是葉子都綠油油的又肥又大,要不是暖了,劉閑這些天也不可能澆糞肥種出菜來。
可一邊美滋滋兒的盤算著,正在行進的太子儀仗隊卻咯一下停了住,晃的正坐在四蹦子的劉閑卻都禁不住一個踉蹌,閑著也是閑著,推開車門,他順腿兒就下了車,車邊迎面就見虞布急促的返了回來,也是慌慌張張的對劉閑稟告起來。
「主公,前方春洪沖斷了官道,重騎兵陷進去了,耽誤主公行程,求主公恕罪!」
「喔?」
「喔喔???」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輕答應一聲,可緊接著,劉閑忽然又揚起了眉頭,又是急促的驚嘆了兩聲,緊接著快步走到了隊列前面,但見他最威風,披著全套重甲的河曲大馬前頭五匹去都陷進淤泥裡頭了,無辜的只能晃悠著自己的大尾巴。
不僅僅馬,人也跟著陷進去了,三名騎兵下馬之後,齜牙咧嘴罵罵咧咧狠命的向外拔著腳,卻無論如何拔不出來,剩下兩個去幫忙的,結果又陷進去了。
現在的江南可和後世那個寸土寸金的時代截然不同,抬眼望去,隔不遠就有溪流,蘆葦盪密密麻麻成片成片的,只有一條始皇帝修的官道筆直於野,到處都是那種長了綠草的爛泥地,這一幕看得劉閑眉頭更是禁不住擰成了個疙瘩。
一揮手,從麾下手裡奪來了只長戟,戟把朝下,他狠狠捅向了身邊爛泥地,噗嘰的聲音里,戟把竟然沒入了半尺之深。